225 各府百態
林靖倒像是已經很習慣金錚這樣的行事,點點頭,道:“知道了,也問你家大爺好。這大頭菜隻是個醬菜,早上過個粥什麽的還行,可也不能多吃了。這樣,我讓廚房再給拿點兒。還有南邊送過來的醃嫩筍尖,我們家新作的鹹方等等,你都拿點兒過去,吃了好再說,不過,可不能當正經菜。哦,對了,今兒個廚房還做了鮮肉扁團,上回看你主子好像是愛吃的,你也帶些回去給你主子做個宵夜吧。”
碧草聽著就想發笑,好不容易忍住了,隻是著身子還有點兒微微顫抖,手上也少了力氣。林靖覺察到了,偷偷背過手去捏了一把。碧草僵了一下,接著抖動就更厲害了。
金無亂連聲應著,“這感情好,小人多謝林大爺。”隻是,看著是半垂的眼睛,其實早已把林靖主仆的動作收進眼裏,心中又是一聲歎氣。
隻等金無亂告辭出去了,這碧草再也忍不住了,“噗哈哈哈哈,啊喲喂,這世子爺是怎麽回事,怎麽就這麽一本正經的討個小菜。哈哈哈哈。大爺,您也真是,不過是個扁團,又不是什麽寶貝,您還正經讓人帶給世子爺。人家那王府裏,什麽樣的廚娘沒有,什麽樣的點心宵夜做不出來?還要您特意給人家?”
林靖看也不看笑得一點兒沒有形象的碧草,“他的是他的,我給的,是我的。東西不在貴賤,在乎一分心意,在乎合適喜歡。這才是朋友相處之道。”
碧草慢慢的收了聲,默了半晌,才開口,聲音裏有些緊張,“我知道是這個理兒。可,大爺。這交友之事,真的妥當?”
真的妥當?
不知道。其實,林靖心中也不太有底。隻是現在人家的這份折節相交,林靖沒有拒絕。
金無亂一路趕至世子爺的書房外頭,正好碰上金福出來,看見金無亂手裏捧了個包袱,忙要接手,嘴裏還嚷嚷著,“不是說大爺讓你去小和尚那兒了嗎,這就回來了?什麽好東西。還要你親自捧著?”
金無亂微一晃手,避開金福的手,看著這大大咧咧的東西,真不知道說他什麽,索性也就不說了,隻是問道,“爺可在裏頭?”
金福正想說句主子在呢隻是忙得很,你這閑事還是等會兒再說吧,就聽見裏頭金錚的聲音:“無亂進來吧。”
“是!”金無亂也顧不得眼前這憨貨。忙應著進去了。
一進門,就見金錚正坐在大書桌子後頭,桌子上攤著一摞書信和一些冊子,主子腰還是挺著。臉上也沒見什麽倦色,隻是他們這些跟著的人都明白,這段時日主子是怎麽個操勞。
進了門,也沒等金錚吩咐。金無亂就把林靖說的話給轉了一遍,又忙著把手裏的包袱解開攤在主子跟前。看著主子翻開著包袱裏的東西、指著那盒扁團吩咐自己這就讓人給煮了端上來後,金無亂忍了忍。到嘴上的話,就這樣給吞了下去。
隻是,退出來後,金無亂還是去找了下金無傷。別看金無傷那彪悍身軀、給人一副猛張飛有勇無謀的樣子,其實,他們這些跟著主子的,還就是數他腦子最靈性。平時看著好像隻是主子身邊趕車的,可誰能知道,他還算半喇個謀士,還是主子的耳朵。
榮國府裏,也是份過年的忙碌。
王熙鳳歪在炕上,肚子挺著老大了,臉上是濃濃的倦色,隻是時不時地,還有人在門外回話。好不容易等清靜了,平兒忙遞了一碗參片八寶茶過來,憂心的問道:“奶奶您這還行?要不,托個病罷了。小哥兒要緊。”
王熙鳳搖搖頭,“容我再想想。”
可不得再好好想想嘛!
當初,王夫人的囑托,她算是應了,可又是沒應。王夫人讓她提著讓幾位姑娘幫著理家,又格外提了提寶釵。隻是,這裏麵的利害,讓鳳姐兒給看出來了。鳳姐兒原本就想著提讓家裏三位賈氏姑娘管家,隻是聽著王夫人的話後,在老太太跟前確實提了家裏的姑娘,這算是應了王夫人的囑咐。隻是,別說是薛家寶釵了,連四姑娘,她都想法子繞著話讓老太太主動說了個不合適的話。瞧瞧,連同是姓賈,就因為是東府的,老太太都說了不合適了,這薛姓的,就更不用提了。
這樣一來,王熙鳳又算是沒徹底辦成王夫人的托付,隻是這樣的結果,王夫人也怨不得她。
不過,說起來,雖然二姑娘不怎麽頂事,可三姑娘確實是把好手,真不知道,趙姨娘這樣的賴貨,怎麽生出這樣的女兒來的。
隻是三姑娘在怎麽能幹,也不過是個姑娘,更何況,這到年下,這往來的節禮,賬房的結算,姑娘們是插不進手的。過年的操持,更不是姑娘能幹就行了,還得講究個身份。不說別的,這祭祀器皿,就不是姑娘可以碰的,得做媳婦的親手收拾出來。要不,怎麽說得生兒子呢,不然,連年節祭祀上都沒得後人點香貢禮!
而正因為這些繁忙,還有老太太動不動就讓人走一趟林家,才讓王熙鳳有些應付不來了。隻是,都挺到這會兒了,快過年了,讓老太太不舒坦了,是不是有點兒前功盡棄的味道?
王熙鳳人歪著,腦子盤算著,委實決斷不下。正犯難著,賈璉一陣風似的刮了進來,大年節下,他也是很忙碌的。
才進來,就衝著平兒說到:“快快,把我那身補子給拿出來。”
然後才轉頭看著王熙鳳,心疼地問了聲可好。
王熙鳳也不說別的,隻是追問,“好好兒的,二爺要拿那身衣裳做什麽?”
賈璉身上捐了個同知,芝麻綠豆大點的官兒,雖有有著官服,隻是向來不穿,今兒個怎麽想著找那身了呢。
賈璉咳了一聲,道:“才剛,老太太咱們老爺,政老爺,東府珍大哥合我都叫過去商量省親的事情了。說是商量,其實,老太太發下話兒了,要往上頭提折子,想趕著正月十五接娘娘回來省親。這不,明兒個一大早就趕著去操辦這事呢。想著,還是穿那身合適些。”
王熙鳳聽得省親之事,人就豎了起來,等賈璉說完了,才急急地問,“正月十五,這麽趕?怎麽不是三月三,咱們不是商量好的嗎?”
賈璉咳了一聲,泛起了個苦笑,“咱們商量,那是咱們的事情,最後還得聽老太太的。也不知是哪個給老太太遞話兒了,說是吳家,周家,都要請旨,趕在正月十五呢。你想想,本就是衝著拔頭籌,怎麽在這個上頭反給人超了過去?”
賈璉頓了頓,道:“況且,園子也是造好了,東西也預備下來了,隻剩下後頭一些收拾上的事情,就是那些小道士小尼姑小戲子這類的,加緊著讓給調/教下規矩,滿打滿算,這一個月也盡夠了。”
賈璉說著疲憊的靠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老太太那頭得的消息,是真的,還是那位給歂掇出來的。這大節下的,本就是夠事多了,現在又要添了忙亂。”
王熙鳳皺著眉頭,道:“就算不是真的,過了明日也成了真的了。”
賈璉長歎了一聲,“我何嚐不知道這個!”是啊,隻要賈氏一遞省親折子,那兩家必不會落下,這樣,不就成了真的了嗎?“隻是你這個身子,”賈璉看了看王熙鳳高聳的肚子,“怎麽吃得消!”
王熙鳳眼珠子一轉,用力抿了抿嘴唇,半天,才蹦出句話來,“吃不消,那就不吃!”
“這?”賈璉有些愣愣地看著王熙鳳。
王熙鳳橫了賈璉一眼,“怎麽,怕你這未來的榮公承嗣人丟臉?”而後又愛撫的輕摸著肚子,放柔了聲音道:“以前,你還常勸我,要分得出孰輕孰重,這會兒,唉!可見是……”
“哎哎,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嗎?確實得以咱們兒子為重。吃不消,那就不吃。況且,若咱們真不顧身子勞心勞力,還不知道為誰做嫁衣呢。”
王熙鳳笑了,正要說什麽呢,就聽見外頭有人說話,“啊唷,鴛鴦姑娘,您這麽來了?”
王熙鳳聽得,忙輕聲道:“快,我病了,你急著要去給我請大夫,快!”
“你連她都要避著?”賈璉還沒有轉過味兒來。
“你這傻子,快,讓你說就說!”王熙鳳急得很,可這會兒也沒法細說。然後說了聲“我暈過去了”,就兩眼一閉,人往後倒,慌得賈璉忙摟住,連聲叫著“鳳兒,鳳兒!”
這下,才剛去找東西的平兒聽見了,慌得丟下手頭的東西衝了過來,“二奶奶,二奶奶!您這是怎麽啦?二爺,您快去請大夫去!”
賈璉連聲叫著王熙鳳,而後小心翼翼的把懷裏的鳳姐兒扶著躺下,才被平兒推著搡著要往外頭走,臨走之前,還偷掐了平兒一把,偷偷使了個眼色。而後,賈璉才急匆匆地衝出門外,也不管聽著屋裏動靜,急急忙忙要往裏頭來的鴛鴦,還撞了她一下,連個招呼都沒打,就衝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