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自輕自賤

林靖好不容易看到賈珍回來了,就過去告辭。賈珍這會兒哪能放人啊,心裏惦記著哄尤三姐時答應的事,隻拉著說了了一堆的留客說話。隻是現今的林靖怎會還為這些事情委屈自己?就是一定要走的。

賈珍因惦記著那話兒,不免有些生氣,今日若留不下林靖來,後手使不出來,眼看著那話兒就是要不行的。隻是偶爾靈光一現,想到了自己家的妹子,忽然覺得,那話兒不成也不錯。林靖此人連宮裏娘娘都想著用的人,成了自己妹夫還真不錯。至於前事未成,那也是林姑老爺太過古板和太看重敏妹妹了。

看了看眼前微笑著的林靖,賈珍低頭一想,而若真是成事了,自己妹妹難道還配不起林靖這小子?這小子是肯定是願意的。至於他家中美妾嬌兒,哼,那又算得上個什麽?總有法子的。

而尤三姐就更被賈珍放在了腦後了,男人心中沒有盤算的時候,才願意哄著個玩物兒,如今,那輪到一個送上門的貨來指手畫腳,什麽張華李華,一張帖子,管他什麽華都華不起來了。

因想到自家妹妹,便要有另一番布置,還要讓自己妻子去跟妹妹通個氣兒,省得鬧出什麽死啊活的事情來,那今兒個一定是不成了的,賈珍又看了林靖一眼,心道也好。

打定主意,賈珍殷勤地笑著:“表弟往日難得來走動,我才不想著放人。既然表弟一定不想再坐坐了,我也不等強留,我就送你出去吧。不過,咱們可說好了,以後我再請你,可不能再推三阻四的。”

林靖雖覺得這人前後變化有些大了,可這麵上的話。也不好認真,隻虛應著罷了。哪想到這賈珍忽然提高嗓子,“大夥兒都聽見了啊,可得給我做個證。”

席上轟然大笑,就有應景的人大叫聽見了,一定作證之類的。可哪想到賈珍微微一晃,忽然道,“不成,表弟,咱們來拉個勾。這就說好了。”說著,竟然還真舉起了手。

大家又是一陣嘩然,紛紛笑道,快拉勾,快拉勾,喧鬧大笑聲,不絕於耳。連寶玉都興衝衝的跑過來,要拉著林靖的手跟賈珍拉勾。林靖被大夥兒哄鬧,隻想著快點兒脫身。也隻能如此了。而後,賈珍哈哈大笑,就像真的醉了,還嚷嚷著送林靖出去。

來到門前。林家的車馬都已經等著了,一路無話就回了家。

林靖一回來就先洗漱換衣裳,一邊讓人把睿哥兒抱過來。接過手讓邊上人都出去,又讓碧草洗漱幹淨了過來過來說話。

碧草連忙拾掇好了到了林靖跟前。一一把今兒個的事情給說了。

碧草如今是王姨娘,也算是半拉的主子,進去時就先到了賈門一眾老太太、太太、奶/奶跟前見了麵行了禮。當然,也不好做丫鬟樣跟著自家姑娘黛玉與姑娘們做一處兒,就有尤氏讓賈珍的妾同喜佩鸞等待著。隻是,王姨娘畢竟是林靖第一位姨娘,上頭還沒有奶/奶,又是來者是客,那些人倒是都遵著捧著,倒真跟林靖說的一樣,並沒有人敢在她跟前說些不愉快的。

隻是碧草是老實人,這樣讓人尊著她也不自在,就甚少說話了。而刻意奉承她的,見被奉承著的幾不幾聲的,也不知到底如何了,漸漸的,竟然就冷場了。

正當碧草要沒話找話時候,忽然珠簾子一想,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道:“這裏麵在做什麽呢?”

幾人忙轉眼看過去,就見一個眉眼爽利的姑娘自己撥開簾子進來了。這姑娘極細高個,長腿,雖也清秀,可比照賈家各色三春和林家世外仙株及薛家冷香蘅蕪,就不夠看的了,隻是那雙眼睛和雪白皮膚格外出色些,原書上曾說過“蜂腰猿背,鶴勢螂形”、“慢起秋波”,正是形容此女子,正是那史家大姑娘史湘雲。

那史湘雲也不用那丫鬟翠縷挑簾子,自己動手,進來後眼睛就往屋裏人細看著,見了碧草,格外的細細打量。

屋裏人都認得這位史大姑娘,紛紛起來行禮,這位姑娘胡亂點著頭,眼睛還是不曾從碧草身上移開,忽然上前拉著碧草道:“你是林家的人,我們倆說說話,你給我說說江南景色可好?”

如此抬舉,碧草心裏一慌,隻是被人拽著,對方還是個尊貴的姑娘,不好強硬掙脫,隻能低首。

那史大姑娘也有趣,就像纏住了碧草,一個勁兒的要碧草陪她走走,跟她好好說說話。碧草心中吃驚,以前在榮國府裏住著的時候都不曾見這位姑娘如此示好,怎麽今日如此?又想到大爺那日回來說的事情,以及後來的行動、關照的話,心裏就不願意,臉上帶出了遲疑。

那史大姑娘卻像是不會看人顏色似的,就是要拉著碧草說些江南的話。眾人跟前,碧草也不能太明拒了,隻能推說,大爺回南是守孝的,上山結廬,並不曾有什麽其它,實在是沒有留心什麽江南景色。

史大姑娘衝口而出道:“聽說你家大爺病了?”

碧草見這位都問道大爺身上了,心中更是警醒,不過大爺生病的事情不是要瞞人的事情,更多人知道才好呢,所以也就點點頭。

“那……”史大姑娘還要說什麽,隻是忽又想到了什麽似的住了口,反倒是拉著碧草道:“才剛看著外頭後麵景致不錯,你陪我走走。”邊說,就便要拉碧草往外走。

碧草哪肯被她帶著走,忙輕輕掙動著,嘴裏道:“史大姑娘,我還得在這兒聽著我們姑娘的傳話呢。”這話兒在理,雖然她不是跟著奶/奶出來的,可與黛玉一起出來,黛玉是主子,她這個姨娘也不好不管不顧的自己撒丫子。

可史湘雲卻不是這麽容易被拒絕的,聽了這話,一笑道:“我還當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呢。既如此,翠縷,你先去找了林妹妹,說是王姨娘被我抓著陪我說話呢。你就先跟著林妹妹那裏聽吩咐,林妹妹直管用好了。”

史大姑娘身邊的大丫鬟翠縷低聲應了,還提醒著主子道:“姑娘,您該叫林姑娘為姐姐。”

史大姑娘臉上一緊,嘟囔道:“那不是跟著他們說多了嘛!好了好了,我記住了,沒有下回了。你快去吧。”

翠縷到底不放心,想著自己過去就隻有姑娘一個人了,又上來過來給碧草行禮,說是讓王姨娘多擔待。碧草哪裏高興這些,要不是自己被拉住了,早就跑開了,就這樣她也說著自己去照看姑娘,不用麻煩別人的。

史湘雲聽了這話,使勁兒的皺著眉道:“可是這位姐姐看不上我,不願與我說話?”

這話說得極重,碧草隻是個姨娘,哪有看不上姑娘的道理?隻是不願意給大爺惹麻煩罷了。可如今若是硬要脫身,也是給家裏惹上話了,佩鸞等也忙說好說歹的,哄著這位大姑娘,又是給碧草遞眼色等等,碧草也隻能笑著分辯,“史大姑娘這話可是真要冤死我了,我隻是擔心我家姑娘而已。既蒙史大姑娘看得起,不嫌我言語無味說話不討巧,那我就伺候姑娘逛逛。”而心中,更嫌棄這位姑娘不尊重。

估計不光碧草有這樣的想法,其他人多少也有點兒,就是那翠縷的小臉也變得通通紅了。想想啊,一個姑娘家多尊貴啊,卻硬要跟人家姨娘說話,這倒也罷了,更甚的是,人家做姨娘的不願意奉承,若姑娘家矜持尊重點兒,丟開手不理就得了,哪需要作踐自己說出那樣的話來?還非得人家陪著不成?

更有甚者,看著史大姑娘的眼神都有些變了,又在碧草身上掃了一回,再看回史大姑娘身上,有些意味深長的意思。

碧草也發覺了,暗道不好,心中嫌棄史大姑娘不尊重的同時,又對著大姑娘起了疑心,難道說這大姑娘想弄出個什麽事情來,讓自家主子吃個啞巴虧?心中一陣冷笑,自家主子那是有多麽能耐,怎能就這樣被算計。隻是雖這樣想著,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忐忑的,小心謹慎的應對著這位史大姑娘。

那史大姑娘帶著碧草悠悠的轉著,嘴裏問著江南的情形,什麽吃食啊,什麽人物啊,什麽穿衣啊,什麽打扮啊,等等等等。碧草聽問,大多都是說不知道的,自己隻是個丫鬟,主子守孝,她跟著服侍著,哪知道外頭那些事情,也沒有心思放在這些上頭。

史大姑娘看著碧草,也不以為意,忽然問道:“你家大爺忽然重病,可有失去意識的時候,醒來有沒有忘記事情不認識人或者其他什麽症候?”

碧草見這人真的就繞到了大爺身上,心中冷哼,道:“我家大爺的情形倒是不怕跟人說,知道的人多著呢。隻是並不曾什麽失去意識,也沒有姑娘說的這些那些。不過,姑娘,你怎麽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