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意外之人
氣氛正熱鬧,酒也喝到了酣處,笑鬧不斷,連跟世子殿下都忘了心中那點兒畏懼了。這會兒衛若蘭就一邊給金錚敬酒,一邊半醉著說道:“世子殿下,下回,您再打一個人,讓我也撿回漏。哈哈。”
這邊才說完,大家就笑作了一團。馮紫英倒也不見惱,也跟著笑了一回,才笑罵到:“衛若蘭,你這就是見不得我好。我這叫撿漏嗎?我這是,這是能幹!”
話音才落,就有人給了個噓,哈哈又笑倒了一片,連林靖都忍不住笑了兩聲。
正說笑著,就跟聽見包間外頭有人道:“可不是嘛!馮賢侄年輕有為,當得了這能幹二字!”說話間,就有人給打了簾子,當先,一個錦衣中年踏了進來。
此人進來,衝著馮紫英一樂,道:“才剛路過,聽得這兒熱鬧,打聽了下,原來是馮賢侄有喜事,在這兒請酒呢。我這個做叔叔的,不請自來,來給你道個喜了。”
這人一進來,房間裏就安靜了許多,馮紫英也早就站起迎過來了。現在聽這人說話,馮紫英忙上前行了個禮道:“史世叔太客氣了,這到叫我不好意思了。”說這就要行禮,隻是被這人搶先架了起來。
從這人一進來,林靖就一直好奇的打量著這人,這會兒聽馮紫英口稱史世叔,心中就有了幾分猜測,忙轉眼去看衛若蘭,隻見他垂下眼瞼,臉上淡淡的,不見了剛才的高興勁兒,心中更是了然。這進來的,大概不是忠靖侯史鼎,就是保齡侯史鼐!
這位史世叔倒也不是嘴上客套,一揮手,就有人擺上酒杯滿上了酒。他端上一杯遞給了馮紫英,道:“賢侄,我替你高興,更替你父親高興。今兒個趕巧,來,咱們也不拘什麽輩分禮數了,就衝著個高興,喝!”說著,自己也拿起杯子,一仰脖。幹了。
這位史世叔說的豪邁,幹得痛快,馮紫英也馬上跟著幹了。連著三杯,這人才笑道,“好了,我也給你留點兒,省得你醉了,你這幫子兄弟朋友不盡興。哈哈哈。”
他這一笑,包間裏的人也跟著笑了。就連馮紫英也隻能嘿嘿的。林靖急速掃了衛若蘭一眼,就見這人這人嘴角翹了翹,相似抹冷嘲,又極快地斂了去。自顧自的斟了一杯,也一仰脖,幹了去,接著又一杯。又幹,竟然是要喝醉的架勢。
林靖不由微微皺眉,若那人真是史家的。衛若蘭這般灌醉自己,雖然免了尷尬,但也不見得好看。正想悄悄起身過去,偏又聽人提到自己,原來是馮紫英正叫著自己呢,而他邊上的那位史世叔夜看著自己。
這邊應著,悄悄地踢了一下邊上的金錚,林靖起身,被著手指了指衛若蘭,倒也不再看衛若蘭了,省得讓那人看了衛若蘭的尷尬去。那邊就聽見馮紫英道:“世叔,這位便是我的好友,林靖。”
原來,就在剛才,這位史世叔輕聲地問馮紫英,聽說賢侄跟榮國府林姑老爺家的林靖林外甥交好,可曾來了沒有。
見人這樣問,又是客氣地給自己賀喜的,還沾著長輩的名分,馮紫英也就讓林靖過來了,這會兒介紹完林靖,又對林靖道:“林兄弟,這位就是忠靖侯史世叔。”還生怕林靖不明白,極輕聲道:“就是榮國府老太太的娘家侄子。”
林靖忙上前一深作揖,道:“見過史候爺。”這行禮還沒有行事,史鼎就欲架住,嘴裏道:“整生這般見外?”。
林靖不喜人碰,條件反射就退後了半步,隻是忙又行了個全禮,道:“禮不可廢。”
“哈哈,”那人也不見尷尬,大聲笑著,“真不愧是林妹夫的兒子,這一板一眼的性子,就跟他一個樣兒。好好,禮不可廢。論親戚,你該叫我一聲表舅,我也就叫你聲林外甥,也不算托大了。”
說著,就上下打量著林靖,連連點頭,道:“都聽表兄他們說你是個好的,如今一見,就能讓人忘俗,有乃父當年之姿,已經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妹夫若有感,也當告慰了。”
林靖忙到不敢當。
史鼎卻是連連點頭,又從身上解下塊腰佩,道:“今兒偶遇,倒是沒了準備。這東西,林外甥就別嫌棄,拿著玩吧。”
林靖知道是無法推卻的,也不想當著眾人麵拉扯,也就道了個謝,收了。
史鼎又是一陣笑,又問了林靖的境況,府裏的,外頭的,差事上的,才笑著道:“林外甥,前些年你是守著禮,我與你大表舅爺不能打擾你。如今,你也別嫌棄我囉嗦,得空就上我府裏坐坐。哦,還有你大表舅,還沒見過你呢,也需得見見。不然,走在外頭,還得讓別人引見,這也是好笑是不是?”
林靖淡淡一笑,道:“史候爺言重了。”
史鼎也沒再去糾著林靖的稱呼,隻是笑著道:“如此,我就跟大哥在家等著外甥呢。哦,對了,前些日子,你表妹去你家玩兒,回來說是跟外甥女極為投契。你可別忘了把外甥女也帶著。你表舅母他們早就盼著呢。”
這話,說得極自在,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多熟絡呢,就連前些日子史湘雲的失禮也遮蓋了去了。這通家之好,又是自家親戚,女孩兒家玩得好,留得晚些了,也沒什麽。
林靖一笑,也不多做口舌之辯,沒啥意思。
不過,這位忠靖侯史鼎,倒是個人物。看著是個豪爽的,跟馮紫英幾人的說話,好像也是個不錯的。隻是先前聽著他踩著衛若蘭的話頭進來,而他一進來,衛若蘭又那般樣子,就讓林靖心裏有點兒不痛快。先不說什麽四大家族什麽的,這會兒林靖跟衛若蘭是朋友,讓朋友不自在的人,林靖自然是有點兒成見的。
林靖心裏一個冷笑,更何況,史鼎今兒個這些話,由不得林靖不多想些。
當初林靖在榮國府裏,並不見著史家有多大的情分在。後來搬出來了,林靖是巴不得跟這些人家斷了,自然是不會主動走禮,人家也不會上趕著,然後就斷了,這也是常情。
可史祥雲忽然就來個拜帖,而後林家也沒有主動上門回拜的意思,大概,這就讓史家臉上有些不好看了吧?
林靖這邊說話,自始至終感覺著,那金錚的視線有如實物般,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由趁人不注意,悄悄回身,瞪了金錚一眼。才收回視線,就聽見史鼎啊的一聲,忙看向史鼎,就見他往金錚那方向看著。
還沒等林靖說什麽呢,這史鼎就大踏步地往金正那兒走過去了,林靖皺了皺眉,也跟了過去。
隻見這人三步並成兩步,就到了金錚邊上,一抬手,卻拍在了金錚邊上一人的肩頭,道:“這不是衛賢侄嗎?”
金錚邊上的,正是衛若蘭。剛才林靖離開前做的手勢,金錚自然是看見了,也看懂了。對於衛若蘭的尷尬處,金錚這樣的消息靈通人士自然是知道的,又有林靖的比劃,也就奪了衛若蘭的酒杯,罵了句“窩囊”。
衛若蘭前麵說了要再打一人的話,已經是有點兒酒了,這會兒酒杯被奪,就有點兒不樂意,一抬頭,好在還知道金錚是西寧郡王世子,就收斂一點兒,再加上那句“窩囊”,倒是讓他不再鬧騰了,腦子也轉過彎來了,苦笑一下,道:“多謝殿下。”
金錚卻不稀罕他的感謝,也不想林靖默默付出,遂冷聲道:“無需謝我,要謝你隻管謝林靖去,我不過是終人之托。”邊說話,眼神卻一直圍著林靖轉悠著。
這會兒史鼎過來一拍衛若蘭的肩,叫了聲賢侄,倒是讓林靖衛若蘭暗暗吃驚,同時心中又想,還好剛剛沒真的灌醉,不然,就太難看了。
史鼎像是沒注意到這些,隻是拍著衛若蘭道:“沒想到在這兒還能碰上衛賢侄,真是讓我高興。說來,我一直想對賢侄陪禮,隻是又不敢貿然去府上打攪。唉,是我們家沒福氣,委屈賢侄你了。你心裏要是有什麽氣,盡管撒。若有什麽能讓我們家做的,也不要見外,盡管說。總之,是咱們家對不住賢侄你。”
史鼎這話,說得倒是坦**,在此時,更能燙帖衛若蘭心思,不由讓衛若蘭苦笑一下道:“可當不得小史候爺的話。再說了,那事已經過去了,還說些什麽呢。”
史鼎也長歎一聲,“賢侄心胸開闊,我再說些什麽,倒顯得粗鄙了。罷了,不說這個了。隻是賢侄,並不因為你不計較,我就當這不存在了。我總記下了。不說了不說了,來,喝酒!”
說著,讓人上大碗,這位史候爺一氣兒灌了三碗下去,倒叫人讚了個好,連衛若蘭,都放下了心結。
這邊史鼎連幹三碗,像是有點上頭了,依次還要跟邊上的人喝,端著酒碗,轉向金錚,正要說什麽,忽然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