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 忽來命說

實因想悔諾,那家老太太比當家太太說話更方便,所以那家太太才那麽巧病了吧?隻是,林靖實在是沒想到,人家悔諾,是因為黛玉無父無母。

林靖麵上沒怎麽帶出來,心中卻知,這事情有點兒古怪。畢竟,一開始大家都知道林靖兄妹父母早逝了,若真嚴格卡著那個五不娶,就不會到了這個時候才想起來。

朱師母歎了聲氣,實覺著林靖不容易,隻是那些話,還是不能不讓著孩子知道,繼續把話說得透亮:“原先,你家這狀況,他們家也有些顧慮,隻是看了你妹妹幾回,小試了幾下,覺著人品相貌心性都不錯,倒是不用擔心什麽喪母長女無教之話,就合了八字應了這事情。”更何況還有朱先生夫妻作保,不過這個,朱師母也就不提了,“隻是,事情也有湊巧。前些日子,他們家有個什麽人,說有個相士十分靈驗,勸他們也去算算。要說起來,那家太太自是最關心兒子的,就又拿了八字,哪知那相士卻說你妹妹,命中帶煞,命硬刑克親人,實在是有些不妥。”

林靖這算是明白了,林如海夫婦的亡故,黛玉幼弟的早夭,在那些人的眼裏,就成了黛玉命硬刑克的意思。這話,還真不好駁。

林靖忍了忍,才道:“結親,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既然人家心中有了這樣的顧慮,倒還是真不能勉強,不然,就算成了,日後有個什麽風吹草動,苦的也是妹妹。隻是,連累師母您受累了。”

朱師母忙道不妨,不用著麽客套,想了想。說道,當初還有幾家看著也不錯的,也有對林家姑娘有心思的,她就再去試探一下。

林靖一躬到底:“如此勞動師母,實在是不應該,小子心中愧疚難當!”

朱師母忙讓林靖免禮,“你這孩子,哪用這麽著,記著,你好歹叫我一聲師母呢。”

林靖也不再口中多說。實實在在行了大禮,心中牢記著這份情。陪著師母說了些話,又在先生處恭敬侍奉了一會兒,才告辭出來。

回到林府,金錚並不在。

這人,昨日口中雖那樣說,隻是多少有些顧忌到林靖這兒,也就不能再這麽在林府待著著,就打算去莊子上住一陣。林靖看他傷處恢複的不錯。也就點頭了。今兒個一早,這人走的。

林靖換了衣裳,在炕上坐了一會兒,又覺著煩躁。心中總覺得有些什麽,但細細一想,卻又沒什麽要緊事,隨手拿了本書。翻開了,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站起身。來回踱了兩圈,又覺得不是味兒,茫茫然的。

正不知所謂,碧草就過來問要不要擺飯。林靖這才恍然,已經到飯時了,順勢點頭,又讓把睿哥兒的飯一起擺過來。

睿哥兒過來自然是一陣子的嬉笑,隻是看著兒子腦袋轉來轉去的樣子,林靖有些疑惑,“睿哥兒,你在找什麽呢?”

睿哥兒這才轉回腦袋,往林靖懷裏一撲,湊到她耳邊,小手捂著嘴,一股神秘兮兮的樣子問道:“爹爹,那個爹爹呢?”

林靖笑了,學著兒子的樣子,也神秘兮兮壓低聲音說道:“那個爹爹有事走了。怎麽啦?睿哥兒想他了?”

睿哥兒連連點頭,還裝模作樣的歎了聲氣,看得林靖好笑。沒想到睿哥兒接下來又一句話,讓林靖呆愣一下子,隻聽睿哥兒奶聲奶氣的說道,“那個爹爹不在,飯不好吃。”

孩子,不過是喜歡熱鬧,那自己呢?原來,那股子不知由來的煩躁,飯桌上驟失一人的冷清,不過是因為,短短時日,自己已經習慣了金錚的存在。

明白了過來,林靖不由笑了起來,不過,笑過之後,也有點兒明悟,有牽掛心相屬自然是好的,也不枉這人世走一回,但並不能因為這個,就丟掉了自己,不然,跟困乏在後院,又有何不同?

林靖俯身摸了摸睿哥兒的頭,笑道:“睿哥兒好好用飯,等過些日子,那個爹爹來了,睿哥兒親口告訴他這話好不好?”

小孩兒很容易哄,像是覺著這樣很好玩,忙一邊笑著一邊不住地點頭,然後又被林靖哄著專注起麵前的食物來了。

才用罷了飯,跟著睿哥兒玩了會兒,就聽外頭稟報,姑娘來了。

碧草忙在林靖耳邊道,姑娘一從榮國府回來就問過大爺,隻是那會兒大爺還未回來。先前又已經過來打聽過一回了,隻是那會兒她看著大爺神色不好又快飯時,就跟姑娘那邊的人說了,等用過飯再來,沒想到姑娘這麽急。

林靖心中明白,自然是榮國府有什麽事情了,點頭讓碧草去迎一下。

說話間,黛玉就進來了,衝著林靖行禮請安。睿哥兒又叫了聲姑姑,黛玉逗著說了兩句,才在林靖的示意下讓奶娘抱著出去了。

這會兒,屋內隻剩下兄妹倆及身邊要緊的人,黛玉叫了聲哥哥,有些個為難。

林靖看著黛玉這樣,也不難為她,問道:“可是老太太有什麽話說?”

“哥哥。”黛玉叫了一聲,麵上就通紅起來。

黛玉知道老太太是疼她的,隻是跟整個榮國府比起來,她就要往後站一站。這個她能明白,畢竟她不姓賈。可即便如此,老太太那日那些話也挺戳她心窩子的,所以實在不能不去。

今兒個,老太太見了她,那個高興勁兒,實在是無法形容,拉著她的手一個勁兒的說著好,噓寒問暖了好一陣子,隻說要留黛玉住兩日,又讓姐妹們都出來相見,又要往東府裏送帖子,讓四丫頭也過來熱鬧熱鬧。

這麽說著,不一會兒,迎春探春就先過來了。黛玉看著這兩人,心中就覺著不妥。迎春神色上還好,隻是人清瘦了些許,可這穿戴上頭就太過素淨。這是其一,而三姑娘探春,麵上雖然笑著,可這笑是浮的,內裏隱著陰鬱,眼下一片青色,隻用那粉敷著,人更是瘦了一圈。

黛玉心中吃驚,但也沒有隨意相問,這段日子,榮國府的事情,她還是知道一些的,難道就是因為這個?

老太太笑著讓姐妹們多親近親近,隻是說話中,看著探春的神色隱隱帶著不忍。黛玉心中更是疑惑。

而後,陸陸續續的,邢夫人的侄女邢岫妍以及珠大嫂子兩個娘家堂妹李綺李紋也過來了。看著一屋子的鶯鶯燕燕,老太太那個神色倒是收了起來,說笑了一會兒,就讓姑娘們一塊兒下去盡興玩樂,不用陪著她這老婆子了,還說趁著此時該怎麽樂就怎麽樂,日後也好有個念想。

才說這話,探春的臉色就不好了,眼看著就有眼淚要上來了,可還是忍著,帶頭說了聲是,率先退下了。

黛玉落在後頭,才轉身退到門外,就聽見身後老太太跟邊上琥珀說道:“我這個老不死的有什麽用!可惜了我的乖孫女!”聲近嗚咽,邊上的人忙勸著,隻是也說不出什麽來。

黛玉心驚,依稀聽著句南安太妃仗勢欺人的話。

南安太妃?她想起前幾個月的那次相遇,以及哥哥對她的囑咐,不由更是驚疑不定。這南安太妃到底怎麽了?跟三妹妹有什麽關係?

黛玉心中雖吃驚,但也不好久留,退身出來,斟酌再三,還是打算私下問一問三妹妹。

等出來後,姑娘們坐一處,隻是探春神色不好,迎春本就話少,另外幾個又是客居,一時間,就冷了場了。隻等用了盞茶,探春像是下了什麽決斷,臉上鬱色掩了下去,大笑著道:“老祖宗說的是,是該快活快活,等日後也有個念想。姐妹們,我早有心思要開個詩社,隻是總也不湊巧。今日林姐姐來了,咱們也不說詩社不詩社了,不如做詩玩上一回?”

大家本就是無可無不可,探春有這個玩興,也就紛紛點頭了。探春自居社主,讓人去取來筆墨紙硯及香爐等物後,又讓一邊的小丫環隨意說了個字,恰巧是個“春”字,就以此為題,數著欄杆數限了韻,燃了香,以一注香為時限,大家四散開了。

黛玉心思實在難放在這上頭,留在原處響了好一會兒,還是無法放下,就往探春的方向摸了過去。

先前看著探春是在前麵假山處轉彎了,黛玉帶著紫鵑也就過去了,隻是才到假山跟前,就聽到了說話的聲音。黛玉不禁站住了。

隻聽到一人說道:“姑娘,就算你不顧念我這個把你生出來的人以及你兄弟,也好歹念著自己個兒。別聽著那是個郡主,又是嫁給什麽國的國王,若真有好事,那南安老太妃為什麽不把她自己女兒嫁過去?還是好好去去求求老太太吧!”

黛玉聽出這是趙姨娘,又是說的這個,心中駭然,想要退開,卻聽到探春哭道:“老太太怎麽不知道這個,若有法子,早就使了。姨娘,我知道你舍不得我,隻是,這是沒法子的事情!”

“不行,我,我這就去給老太太磕頭,哪怕跪死在那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