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疑似那誰

十裏秦淮,六朝金粉。.

同樣是水,與揚州的瘦西湖不同。瘦西湖是湖光水色動人心,亭台樓閣、畫舫廊橋點綴在其中,讓人領略水之動人心魄。而秦淮河是水映襯兩岸的飛簷漏,雕梁畫棟,加上水中,畫舫川流不息,船中歡樂不斷,好一幅市井繁華之圖,真可謂“六朝煙月之區,金粉薈萃之所”。

其實,要看秦淮最好是晚上,那時畫舫淩波,槳聲燈影,兩岸華燈燦爛,金粉樓台,鱗次櫛比,那才真真叫做繁華美景,讓人流連”“。

不過,那群人雖然笑鬧著,又口口聲聲帶林靖見識秦淮美豔,但到底還是有所收斂,並未帶林靖體驗什麽夜生活,隻是白天尋樂。

因是白日,也就沒有上燈船遊淮水了,隻在岸邊找了間出名的所在觀花樓。夫花者,乃樓下水上各畫舫中的花娘。

林靖一開始還抱著見識的心情參合著,隻是過了會兒就沒什麽大興趣了。一群人在觀花樓上選了個大包間,點了水上各家較好的花娘上來陪酒唱曲,興致所在,行個酒令,飛了眉眼,做個對嘴兒,跟上一世所謂的花酒沒啥大區別。

林靖覺得不耐,她又不是百合,那些花娘往她身上湊,她怎麽可能喜歡?而各色粉香衣香熏香胭脂香,那些男兒可能會陶陶然,可林靖隻覺得腦門子昏。於是看著那群人鬧騰得歡時,林靖跟邊上還能顧及著她的白瑞說了聲酒氣上頭,要下去發散發散,就出來透氣了。

觀花樓臨水處有處船塢,許是方便那些畫舫燈船的。這會兒,林靖就踏在這臨水的石階上,離水近些,讓這水氣衝散著滿鼻子的刨花水頭油脂粉味兒。

林靖正覺得這帶著水氣的涼風爽,就見一艘畫舫慢慢的靠了過來,還未靠近就聽見上頭的吵嚷聲,等近了,才聽出那是一男子跟一婦人口角,像是男子要把自己女兒賣給那畫舫中的婦人,隻是這銀錢未談攏,婦人嫌男子索價太高。那男子不肯減價,要那畫舫靠岸,自要帶著女兒登岸離去。而那婦人也不吃這一套,就命人靠岸。

林靖皺了皺眉頭,眼看著那船向自己這處的石階過來,也就上了台階並走開一段,離那臨水處遠遠的。

不一會兒,那船就在林靖剛剛站的地方停住了,一漢子扯著個小姑娘拾階而上。雖遠遠的,還能聽見那漢子罵罵咧咧的,一會兒罵那鴇兒摳門不識貨,一會兒又罵那女孩兒木訥隻會哭。

林靖雖不想聽,隻是這汙糟就在眼前,那男子的渾話和小姑娘的啼哭聲聲入耳。林靖不由向那父女倆看去,隻是這一看,林靖就一呆,那小姑娘,也就是十二三的樣子,長得確實不錯,其眉心中那米粒大小的一點胭脂痣,讓這麵容顯風流。

不會這麽巧吧?林靖在心中狂呼,這就是所謂的穿越者體質?三步一熟人,五步一劇情?

林靖隻等著兩父女從眼前過去了,才回過神。剛剛那姑娘,並不一定就是英蓮。隻是,林靖心中莫名的軟了一下,罷了,日行一善吧。自己碰上了,能搭把手還是就伸出手去吧。而且,就算不是,被父親賣到那種地方,還不如自己買了那小姑娘。

林靖回頭叫了下賴尚豐,今兒個這人得知自己要跟白瑞出門拜訪那些本地名門公子哥兒,這家夥就死活擠了林家福,跟著自己出門了。

隻是林靖這一回頭,才發現,原來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賴尚豐,不知什麽時候移到了自己左手邊,見自己扭頭看他,這人神色間有些慌張,卻沒有低頭躬身,反而上前兩步緊湊到自己身前。林靖還是個十一歲的孩子,這一下就被他遮住了,要看到他的臉,還得抬頭才行。

林靖神色不渝,隻是這會兒時間要緊,也就不與他計較了。“賴尚豐,可看清楚剛剛那兩父女?”

“啊?剛剛我隻是跟著大爺,隨時候著大爺您的吩咐,倒是未分心別的。”賴尚豐聲音有點兒發虛。

林靖自然聽出這裏頭的虛假,隻是沒功夫跟他費這個口舌,說道:“剛剛走過去一個漢子,帶著個十二三的小姑娘,那小姑娘長相很好,眉心中有一點那米粒大小的胭脂痣。那漢子自稱是那姑娘的爹,剛剛作價二十兩,要把那小姑娘賣給那畫舫。畫舫隻肯出十兩,所以沒談攏。你過去,把那女孩兒買下來。記住,立時辦好身契把人帶回去,不要讓那姑娘再跟那漢子回去收拾什麽行李了。”

“這,大爺,這事若被老爺知道了,不太好吧?”賴尚豐推托著,身子隻是不肯挪窩。

“我這是行善積德,免那小女子淪落風塵。老爺如何會怪罪於我?況,我做什麽,還要你來教?還不去!”林靖有些氣急。這賴尚豐果然是賴二家的兒子,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可這會兒,真心耽誤不得。

“這,大爺說得極是,小人剛剛是糊塗了。隻是,大爺,小人跟著出門,是要跟著伺候大爺您的。小人這一走開,大爺您身邊人伺候,這有不是在揚州,您孤零零一個在這外頭,萬一有個什麽,小人可是擔當不起啊。”賴尚豐隻是推委著。

林靖心中真有氣了,臉也沉了下來。那賴尚豐忙道,“隻是,大爺交代下來的事情,小人怎麽著也得去辦。要不,大爺,您看您先回了樓上,跟白五少爺他們一處,您也就不落單了。小人去辦差時,心裏也踏實了。”

林靖默了下,點點頭,當下回身,往樓裏走去。進門那會兒,林靖回頭去看剛剛自己站的那兒,賴尚豐還在那兒杵著,見自己看過去,當下勾了勾頭,討好地笑著,隻是人並不動。

林靖哼了那人一聲,一摔袖子,進去了。爾後,搖手不要小二殷切的帶路,自己上了樓。隻是,林靖並沒有真的就進了剛剛那間包間兒,隻是拐過樓梯口,在那兒靜靜的站著。

等了幾息,林靖探頭往樓下看去,並沒發現什麽不對,這才又下了樓。

等林靖小心翼翼地再次折出觀花樓,賴尚豐已經不再原地了。

林靖一邊走至剛剛她同賴尚豐說話的地方,一邊四處打量著,企圖尋找出些什麽。

剛剛一開始,林靖隻是把心思放在了那漢子和小姑娘身上,可接著,她就覺得不對味兒了。

賴尚豐剛剛站在自己左邊,不彎腰躬身與自己說話,反而上前幾步,這樣,好似是遮擋林靖的視線,不讓林靖看到什麽,包括後來那些話,一片忠心似的讓林靖回樓上,都像在遮掩什麽。那,到底是個什麽呢?

林靖站在剛剛那處兒,按著剛剛的方位,往左邊看了過去。

這時,林靖才發現,先頭她從臨水石階上來,又行開了幾步,已經走到了觀花樓和鄰家鋪子之間了。她剛剛往左邊看去,就看到那兒是兩家商戶夾出來的一條暗巷。那暗巷深處,有戶人家,大門上挑著燈籠,這燈籠下頭的幡兒上,是一枝木棉花,跟她在揚州那兒看到的一樣。

林靖吸了幾口氣,慢慢走進了暗巷。剛剛離得遠,隻注意到了那個燈籠,這會兒林靖看清楚了,那戶人家的門口,掛著個布簾子,簾子下頭,一枝水仙花被鏽得活靈活現。

林靖站在那門外頭,斂息仔細地聽了聽,布簾後頭悄聲息。林靖皺眉想了想,並沒有銜簾而入,反而是悄悄地往外走了。這種三教九流之地,自己還隻是個十一歲的假男孩兒,冒然進去,還不知道等著自己是什麽呢。

這暗巷中有這樣一個所在並不稀奇。這是煙月集散之地,那人家又是做那種生意的,應運市場而出,這才是正常。

可,那賴尚豐那般作態,到底是為什麽呢?

自己能知道這種所在,那是一次偶然,林靖並不認為,賴尚豐等能了解到自己的那次事情。況,就算知道自己能看明白那戶人家,賴尚豐也沒必要那樣行事,因為就算自己明白些了市井之事,由與他們何幹?

那麽,這就是說,賴尚豐做出那些樣子,並不是因為這地方。那除去這地方的因素,那就是人的因素了。

賴尚豐不是怕自己發現那樣個所在,而是怕自己發現人,發現本不該在這兒出現的人,那個人,還是自己認識的。

林靖得出這樣的推斷,心裏就怦怦直跳,一個自己認識的本不該在這兒出現的人,出現在這兒,能幹什麽?想到青布簾子後頭,那些秘藥,林靖的心就像是被人緊緊捏住一樣。

林靖竭力壓下心慌,悄聲息地步走出了暗巷,往那觀花樓裏走去。一邊走,心裏一邊不住想著各種應策。不妨頭,才進了店門,就跟人撞了。

林靖隻聽耳邊一聲暴喝:“走路不長眼睛啊,這是趕著去投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