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兩處思量

原以為是個擔得起林家,能慰及老父的哥哥,哪怕這個哥哥從來都不熟悉,林黛玉都覺得些些寬慰,可今日這聽到的都是些什麽?

黛玉隻覺得那口氣憋在了心中,生生地堵著。.最隻是,外頭的說話聲還沒有停住,她也隻能按著難受,忍痛繼續聽著。隻是,接下來那趙婆子的話,讓黛於實在是有些崩潰了!

可以說,林如海和賈敏在智商上麵的基因還是相當強大的,黛玉確實是個聰明的”“。雖然,她在林府時被賈敏保護得很好,從來沒有接觸過那些醃臢之事,可現在她可是進了榮國府,哪比得上在家時?況且榮國府本就是個大渾池子。以她的聰明,當然是領會了趙婆子的意思。

這,可能嗎?黛玉雖然竭力說服自己,不能相信那種渾話,應該如外祖母所說的,那個哥哥還小呢。隻是,這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很難根除。

原本黛玉還曾想著,總有那麽一日,自己漸漸長大,總要家去的,可現在想想,那滿院子的生麵孔,再那些往日照顧愛護自己的人,以及那樣的一個哥哥,那,還是自己的家嗎?難道,自己就如那飄零落花,再根基之處?

外屋裏的鴛鴦,說完了那些,看著呆滯的紫鵑,推了她一把,道:“早知道你是這個樣子,我就不說了。這萬一有個什麽,我可是被趕出去被打死都說不得的。”

紫鵑腦子裏還是亂哄哄的,被這一推,本能的反應過來,“我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再不會說出去害了你的。況說出去,哪有我的好?”

兩人這才撂開了這話題。隻是才剛說了那樣的事情,這會子都沒心思說話了,隻是靜靜地坐著。

鴛鴦看著事兒說完了。時辰也差不多了,就想著走了。才站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屋子外頭有說話聲,“寶玉,你怎麽在外頭站著?還不進屋?這天兒,風已經夠冷了,要是吹壞了怎麽辦?你身子還不爽利呢。要不,回頭又要嚷嚷著餓了。”

那個是雪雁的聲音,隻是現在,聽得鴛鴦和紫鵑的臉色都煞白了。

“哦。這就進去。”寶玉也不用人讓,自己掀著簾子自己往裏走,一邊走一邊還大聲說著。“我也才剛起了晌,想著妹妹,過來看看。見外頭那株芭蕉,怪有趣的,就看住了。我的身子。哪有你說的那麽弱。”

雪雁嘟嘟嘴,現在這個日子,也不是開花也不是抽葉子的時候,那芭蕉有什麽有趣的?隻是對著這寶二爺也真不明白,有時候他還會對這片落葉唏噓半天,恩。就像自己姑娘,看著落花也落淚。

隻有鴛鴦和紫鵑鬆了口氣,那棵芭蕉。離他們屋子還是有幾步路的,再聽寶二爺說他才剛來,就明白,不管這位爺是真的沒聽到還是假的,反正這位是不會說出去的。

寶玉見鴛鴦紫鵑的臉色緩過來了。他也鬆了口氣。其實,他今日就沒有歇晌。過來看妹妹,可一想到妹妹覺輕,在屋門口時就有些踟躕。這一停,就聽見屋子裏頭有兩個丫鬟在說話。

寶玉開始還甚至惱怒,妹妹覺輕,這在妹妹跟前服侍的人還不知道嗎?怎麽就大大咧咧的在外屋聊天,也不怕吵著妹妹?隻是一聽是鴛鴦和紫鵑的聲音,就有些詫異,這兩丫鬟一向是個好的。這會兒,怕是什麽要緊事吧?要想進去,又怕那兩人看見自己不自在,反倒不說了,就在外頭站住細聽了。

沒想到這一聽,竟然是這樣一件事情!聽到那些個事情,寶玉自然是很有感想的,隻來不及細想,就聽見鴛鴦跟紫鵑說的那些打死趕出去的話,正想著悄悄地離開,裝著沒來過不知道,省得那兩人驚慌。

可,寶玉才邁腳,就看見雪雁遠遠地過了,心中一轉,移開幾步,想著等雪雁過來時招呼一聲,給屋裏那兩個提個醒,沒想到那小丫鬟遠遠的就嚷嚷開了。進屋看了鴛鴦紫鵑煞白的臉,他還是有些心疼的。

雪雁哪知道這些,把手上的茶水盤子放在桌上,先是給寶玉斟了一杯,又給鴛鴦斟了一杯,才說道:“二爺您說話悄聲些,往日裏您總讓我們小聲些,生怕驚了姑娘的覺。今兒個您自己個兒怎麽就忘了?”

寶玉是個好性子,被小丫頭數落不生氣,反而很痛地認錯,“正是呢,今兒個倒是我莽撞了。我去看看,妹妹可曾醒了。”說著,就邁腿兒往裏見去了。

鴛鴦倒是擔心現在進去尷尬,忙說道:“我出來久了,才剛就要走了,現在也不等林姑娘起了。等得空再來看姑娘。”

紫鵑也在擔心,也不留鴛鴦了,忙道:“這還客氣個什麽?你就走吧,得空再來。”

紫鵑看著鴛鴦的背影,努力穩了穩心情,才轉身也進了裏間。唯有雪雁愣愣地站在那兒,看著桌上那兩盞子茶,自言自語奇道:“不是說口幹嗎?怎麽沏了茶來不喝一口就走了?灶上沒有滾燙的開水,我還是先等著燒開才沏了過來的。”說著,賭氣地端起一杯,“不喝我自己喝!”

寶玉來了,裏間的黛玉早就聽見了。不同與鴛鴦紫鵑二人,黛玉對寶玉有一番了解,一聽寶玉那話,就知道那些個事情,必定被寶玉聽去了,一時間,羞愧難當。

黛玉自從來了賈府,就跟寶玉一起處著,同坐同臥,比那些姐姐妹妹還親了幾分。黛玉有時候自有些小性兒,試探著寶玉的用心,而寶玉總是容讓的,哪怕有時候真急了拌了嘴,過會兒也會來哄著妹妹,這些讓黛玉對著寶玉是用心。

隻是,前些時候,府裏來了薛家姨太太,有了個寶姐姐。這寶姐姐倒是個出色的,這讓寶玉對著她也與旁人不同。而府裏那起子人,時不時拿自己跟那寶姐姐相比較。自己雖裝著沒聽見,可每每那些說自己萬般不如那寶姐姐的話,總是讓自己不舒服的。

有時候,也因此想知道,在寶玉心中,自己跟那個寶姐姐,到底哪個親些好些,於是每每試探,總有拌嘴。那寶姐姐不知是為了勸架還是什麽,往往是拉著寶玉或說著別的或去了別處。雖然寶玉事後總是會小意賠罪,但次數多了,黛玉總免不了在意起來。也就有意意的跟那寶姐姐比較起來。

那些家世什麽的,黛玉畢竟還小,也沒人同她說這個,她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又是裏裏外外連著親戚,她倒是沒想過那些。隻看著一個沒了父親,一個卻是沒有了母親,沒了父親雖然撐著門戶困難,隻能拖家帶口投奔親戚,但還在慈母就在身邊,那沒有了母親,雖然門戶礙,隻是失了母親教導,隻能遠離親人寄居外祖家,這些,孰長孰短,倒也法分說,隻道都是不足之人。

隻是,除開這些,論到兄長,黛玉原是心喜的。寶姐姐的那個哥哥,雖然是嫡嫡親的,怎奈聽說是個不著調兒的,甚至還犯了人命官司,得讓舅父想著法子抹平。而自己的哥哥,雖然是庶出,可聽說就是個孝順的,還聰穎好學,拜了名書院的山長為師,日後自不必說了。

每每想到這個,黛玉總對那不怎麽記得的哥哥抱著絲親近。隻是,今兒個,卻偏偏讓她知道她那個哥哥,也是個不明理不長進的,而那些話還被寶玉聽去了。想起自己往日裏的那點兒心喜,真真是羞愧煞了。

再想起那些個老媽媽們,隻覺得母親的臉麵,都丟到小輩跟前了,這就讓她一邊為母親心痛,一邊又讓她對林靖有了看法,要說剛剛才是對林靖有些怨氣的話,那現在竟然有絲絲隱隱的厭惡。

隻是不管怎麽說,這會兒黛玉都不知道該怎麽見人,索性翻身向裏,拿個手帕子往臉上一蒙,隻作自己未醒。

寶玉進了來,見妹妹身子衝著裏床,沒有動,看那樣子,像是未醒的樣子,有心細看,一走近才看見妹妹臉上蒙了個手帕子,想要拿下,又恐驚擾了妹妹。躊躇了一番,倒也罷了。妹妹要是睡得實,沒聽見那些事情也是好的,若是妹妹裝睡,那正好也是免了尷尬。

於是也就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在外間詢問起妹妹今兒個的起臥,有沒有咳嗽,有沒有落淚,有沒有出去走走散散,但凡是想得到的,一一問來,與平時並二般。

黛玉在裏麵靜靜地聽著,琢磨著寶玉的心思用意,細細體味著,恍惚明白,那是寶玉在表明,不管外頭怎麽樣,不管那個哥哥如何,他對自己,總是一往如初,他眼中的妹妹,還是那個妹妹,與其他幹。一時間,五內俱顫,胸口堵著的那口子氣,忽然被那心口的暖意澆化了,凝成了股子濕氣,從眼中流淌了出來。

這日晚上,寶玉在書桌跟前做著,細想著白日聽得那些個話。他的想頭自跟別人不同,想著那些個事情,勾勒著那個未曾謀麵的表兄弟,不由得癡了……

(好茶今天也各種奮鬥~~所以,親,那個啥,求~~各種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