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隔牆有耳
要說,議親這樣的事情,女家總是尊貴些,一般都是男方去向女方家提及的。就算是哪家為自家姑娘看中了某家的公子,也是使勁法子,讓男方先過來對女方提及。若是使了法子,男方還是裝糊塗的,那麽十有八/九是不如意的,也就不用再提那個茬了。
可這回,史老太君卻主動提及這個事情,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榮寧兩府親近八皇子居多些,這回八皇子被圈了,許多官員也落了馬,賈赦賈政並賈珍等也是甚為緊張的。好在,榮寧二府隻是隨大流,其實並沒有做過些什麽實際的事情,皇上看在史老太君這個自己曾經的奶嬤嬤份上,也並沒對榮寧二府說些什麽。不光如此,就是昔日的八公各府,聖上也看著昔日的血汗功勞,沒怎麽大說。
這些人俱是大鬆了口氣。可老太太看著自己兩個已經渾然放鬆了的兒子,以及東府裏又開始胡鬧了的賈珍,深深歎了口氣。雖然皇上不再責怪賈家,可是以她昔日對皇上的了解,天威難測啊。這個時候,還得做些什麽才好。
這一想,史老太君就把眼睛放在了揚州林如海身上。這次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又是怎麽起的頭,她這個內宅婦人是不知道的,就是那兩個兒子,也不指望他們能明白,可她隻要知道幾個詞,鹽商,揚州,巡鹽禦史!所以這個時候,就更要拉近關係,表明立場。
老太太想要跟林如海進一步拉近關係,那麽,還有什麽比結親更快更便當的呢?
說道結親,當然是寶玉黛玉最為容易。這兩個孩子的事情,雖然沒有挑明,可以經是默許的事情了。隻是。老太太仔細想想,這個時候說這個,並不妥當。
誠然,給兩小把事情定了,兩府就是親上加親了。可,若真把這事情挑明,黛玉就在能主在榮國府了。哪有定了親的姑娘住在未婚夫家,讓夫家教養大的?就算有,那也是破落戶家。
可若是因定親把黛玉送回揚州,就怕在別人眼裏。兩家不是近了,而是遠了。畢竟兩小還小,等兩個孩子長大還有還幾年了。誰知道這些年會如何。
再說,黛玉不過是個女兒,對林家來說,早晚要出嫁的,總算不上真真正正的林家人。那麽隻有套住真正的林家人。才是好的。
林靖,林家獨子,以後的當家人,也隻有這個唯一的選擇。林賈再次聯姻,賈府多了個未來的林家人,而林家姑娘還在賈府裏養著。還有比這個更好的嗎?
反正早就有了那樣的想頭。這會兒不過是趕著早些開口罷了。是以,老太太也顧不得女家應有的矜持,率先邁出了這一步。當然。老太太也不認為自己這個提議會吃回票,更無壓力了。
林如海能不知道這些盤算嗎?這怎麽可能呢!
隻是,如今這事情,對於林如海來說,也是個一舉多得的好事情。
林如海自己個兒知道。去年的那個事情,自己表現得太用力了。雖然。他一貫表現的心中隻有皇上,而皇帝也信任他,可終究是伴君如伴虎。那回的事情,對太子的好處太大了,而皇上的性子貫是多疑。拋開這些不說,八皇子總是皇上的兒子,雖然現在惱了這個兒子,可難保日後不會有想起來心軟,到時候再遷怒這次事件中出力的人,或者疑心他被人設了套。
所以,這時候,林如海需要釋放一個信號,一個跟太子保持距的信號。這時候的賈家,就是這樣一個好用具了。賈家可是親近八皇子的,這是大家都看得見的。林府跟賈家做親,說到底還是臣子的私事,跟朝政無關,可是,卻又有那麽點微妙的色彩。再說了,賈家是林如海自己的嶽家,怎麽說起來,還可以說林如海念舊,長情,人情味足,這可是皇上最喜歡看到的。雖然,他不想用自己對敏兒的一腔思念做文章,隻是這點上,他問心無愧。
至於太子那兒,他已經得到了那樣的好處,日後若抓著臣子的私事不放,未免會讓人覺得寡情薄義,試問哪個皇帝願意給人這樣的形象?
因而,林如海接到史老太君的信兒,還真是對了胃口。
除卻這些,最主要的,他還覺得這事兒,對黛玉是極好的。
林靖是不可能取個妻子生下孩子的,可是,這事兒他知道,林靖知道,賈府卻不知道。而且以林靖的性子,也不肯納妾什麽的裝點門麵。
試想,日後,林靖是一往情深不納妾,賈家姑娘卻生不出孩子來,這下子那賈姑娘就是林府的罪人。當初敏兒的煎熬,他都看在眼裏呢,不然,也不會任由林靖降世。而因為那個小姑娘生不出孩子,賈府自然是虧欠了林府的。那麽如果玉兒嫁入賈府,就衝著這個虧欠,自然是底氣足的,日子也該好過。
所以,這門親,很是做得。
而挑那個二姑娘,除了老實好拿捏、娘家無人跟她貼心、想來日後也不見得有人會為她出頭外,林府還可以占個仁義禮。遵從規矩,長幼有序,雖年長者為庶出也不挑剔,多好!
日後襲爵的賈璉,就算跟他妹子不親,為了麵子,也要多讓人照應一下玉兒。
而到時候過繼玉兒的孩子,更是讓賈府巴不得了吧?
林如海的這些心思完全說不出口,隻能在自己肚子裏轉。
林靖以為林老爹並不會同意結親,所以開始時有點兒跟不上趟,可等林如海說了一兩句後,才發現兩人的立足點完全不一樣。站在林如海的立足點上,除了那些朝爭之事林靖想不到,其他的林靖一下子通透了。
隻是,明白了,並不等於能接受。這可怎麽辦?難道,就要害人終身嗎?
林靖一下子也想不出什麽好法子,這一急,倒是記起個事情來,當下一撩衣裳下擺,給林如海跪了。
林如海皺緊了眉,雖然聲音還算溫和,但語氣卻是有點兒不耐煩了,“怎麽,還是想不明白?”
“爹爹,孩兒忽然想起件事。”林靖就把那日在東府做客,賈珍詢問她的親事,她假托佛祖,說是不宜過早議親的事情給說了。
這會兒,林靖麵帶難色,“非是孩兒在意什麽嫡出庶出,實在是孩兒未想過這個事情。再加上都是親戚表姐妹,孩兒實在是不忍。孩兒也不是想要信口雌黃,不過怕傷了親戚情麵,才假托方外之言。隻是,孩兒未曾想到,那日在兒都說得清清楚楚的了,這還有這麽回事請。如今,孩兒的話都說在頭裏了,若爹爹這會子去跟榮國府裏提親,那不是說明孩兒口出妄言了?那日後,孩兒還有什麽臉麵在那兩府裏走動?即便是真跟二表姐成了好事,日後相處,也有些氣短。還望爹爹成全。”
林如海聽明白這些,有些好笑了。平心而論,他並不在乎林靖日後跟賈姑娘如何相處,不管林靖娶誰,都是一對怨偶。他也不認為小孩子在人家家張嘴一說就是件什麽事情。隻是他卻要在林靖跟前保持住慈愛的形象,如今看林靖跪在跟前苦苦求著,倒是不好一口回絕。
想了想,林如海溫聲道:“按說,我要好好教訓你一頓,讓你明白什麽叫做君子不欺。隻是,哎!罷了。這門親事,就這麽說定了,你也不要再找話推托。我會跟那府裏透個話,就說有意求娶他們二姑娘,隻是因為你生辰帶劫,不宜早定親事。等混過一段日子再說吧。”最主要,先把風聲放出去,正經放定,晚個一年半載也沒什麽。
林靖也知道自己無可為,林老爹能說這個,已經是很好的了。罷了,能拖一刻就拖一刻吧。
隻是回到房裏,林靖也是有些垂頭喪氣的。
碧草一看主子這樣就擔心上了,大爺一向是情緒不怎麽外露,什麽時候都是帶笑溫潤的,這會兒是怎麽了。
林靖心裏想著事情,看著碧草有些著急的臉,忽然就問道:“你說,若是讓你選,你是嫁個日後會厭你棄你的紈絝,還是想我這樣的假丈夫?”
碧草摸不到頭腦,隻是還是誠實的說道:“要我說,跟著主子那可是天大的福分。隻要我不做壞事不背主,再怎麽著,主子總是會顧著我疼我的。就算我不知道那什麽紈絝會厭棄我,我也不會跟著他。那種人想來家裏大小老婆一大窩,到時候你爭我奪的,我瘋了才會要過那樣的日子。不,就是瘋了,也不會。誰放著好好日子不過,去跳泥沼?”
林靖其實也有些矛盾,按著那書,迎春是會遇中山狼,最後連命都搭上了。而跟了自己,再怎麽樣,都不會有性命之憂吧?
隻是,這些話,也就是實在沒法子時林靖的自我安慰而已。
看著碧草一臉的理所當然,林靖倒是散了些鬱悶,玩笑道:“哦?嫁了我是天大的福分?那日後我娶了你如何?”
“那真是太好了,若真有這麽一天,奴婢睡著了都要笑吧?”
主仆倆隻是說笑著,隻是隔著牆,這話卻紮進了別人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