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叛徒
這個世界上,往往並不存在刻意的刁難。所以會出現眼紅、妒忌,隻因為兩者本身地位相差不大、甚或者妒忌的一方起點還要來的更高,隻是多舛的命途讓他除了去刻意為難他人、損人不利己,一無所為罷了。又或者,他本身就是一個存在心理疾病的變態。
但若是一個臣子,再如何妄自尊大,再怎麽不通情理,即便在中央集權極弱的情況下,表麵上對於皇族的尊敬,還是要給予的,這是為臣的本分,也是貪妄者必精。
越是貪官汙吏,其實越懂得做人,這個道理許多老人都懂。而透過一些看似膚淺的道理,很多時候,往往事情剛剛露出一些苗頭,有識者就能發現全部隱喻,這也正是經驗的作用。
就在缺乏經驗的達倫,和老奸巨猾的瑞文戴爾,因為一頓豐盛的午餐而死磕時。遠在千裏之外,洛丹倫皇城內,另一股暗流正在蠢蠢欲動...
“額...”
當老國王泰瑞納斯看到自神殿中走出的明月,不禁微微詫然。
這座建在皇宮內不受香火的偽神殿,原本是應該沒有“閑人”的。
但胸有丘壑的泰瑞納斯,卻並未呼喝侍衛將這個擅闖禁宮的民女拿住,反而熱情的迎了上去。
“這位,想必就是懲戒大祭司吧,不知楚先生可在殿內,老希爾又有事情要勞煩他了。”
嗬嗬一笑,此刻的老國王,就像是一名普通的鄰家翁正欲串門,沒有半點上位者氣勢。又或者,那充斥在神殿周圍的某種威嚴,早將所有屬於凡人的氣焰,消匿一空。
明月擺了擺頭,露出一個天真的表情。
“你是,泰瑞納斯國王陛下吧,尊上諭言,最近一段時間會很忙呢...”
很可惜,在明月那副看似純潔無知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早被紅塵曆練通透的心。
若不是麵對楚翔,她在任何情況下,都會將真實自我深深隱藏起來,這是對敵人的麻痹,也是對自我的保護。
“這...”
泰瑞納斯看了看身後半步的傑德森,頗有些為難。而後者作為內侍統領兼臨時保鏢,不得不開口代替主子說出一些得罪人的話。雖然周圍無所不在的威壓,亦讓這老頭放下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氣度。
“這位小姐,按照鄙國和半神大人的協議...”
傑德森隻是稍稍提點,話未說盡。
原本,這種頗損雙方感情的言語,若非事發緊急,又沒有老國王的首肯,是無人敢隨意提出的。
半神對於麵子,往往比皇者更加看重。而半神的怒火,可以輕易毀滅一城一國。
“這...”
明月當然不知道什麽鬼協議,此類主神“附贈”的東西,估計連楚翔本人,都早已忘記。
但不明白,不代表沒有表示,明月從對方謙卑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絲蘊含的提醒、或者說警告,所以她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這一番色變,自然是讓開口的文德森心驚肉跳,很難說作為凡人,要去威脅一個半神,該擁有多大的勇氣。善於被人察言觀色的老國王,當然也發現了明月的不悅,是以作態喝止。
“福斯!”
表麵上,那看著傑德森的泰瑞納斯怒意勃發,簡直比明月還要明顯,一副維護楚翔聲譽的模樣。
但在傑德森·福斯暗自鬆氣的同時,明月亦在一旁冷笑。
這時,眼看即將冷場,那漠然仿佛高高在上天神的聲音,適時響起。
“明月,讓這兩位先生,進來...”
泰瑞納斯聞言大喜,傑德森更是如蒙大赦,隻有明月稍稍詫然,她方才最先那番話,真個是楚翔要她轉告所有來訪者的...
砰!
一道乳白色的劍光,直接將那鋪滿佳肴的十米長席一分為二。
一時間,在伯爵夫人兩百分貝的尖叫聲下,鍋碗瓢盆其飛,雞鴨豬鵝共舞。隻那瑞文戴爾男爵,安然端坐在長席盡頭,冷冷的看著額前掉落的一縷長發,目光中流轉著隱晦的殺意。
“大膽!”
一片密集的刀劍出鞘聲,掛著短兵的內侍,連同周圍那些披甲森嚴的執銳護衛,幾乎同時朝著達倫圍去。
這些個城守可不管你將軍不將軍的,你是帝國皇家貴族,但在鄉間邊城,也須得給我盤著!這就是聯盟人類諸國的現狀,城鎮自治製度!否則北方又哪裏會有那麽多城鎮,短短十年就完全倒向了詛咒教會,而不懼國王的審判。
“啊!!!”
高分貝的女音仍舊在為即將發生的動亂配樂,這種說不上美妙的“背景音樂”,隻能讓本就惱火的士兵心頭更加窩火。
“閉嘴!”
瑞文戴爾一聲怒喝,感受到濃鬱殺意的伯爵夫人幹脆止住了嚎啕,活像一隻被人掐住脖子的母雞。
“都tm給我收起武器!”
伯爵站了起來,怒視著漸漸朝著達倫圍去一眾士兵。在前者殺意畢露之際,竟然喝止了那些意圖維護他的戰士。
鎮定的踱步走到達倫麵前十幾米外,那雙嶄新的軍靴踏爛了不知多少攔路膏脂,瑞文戴爾微眯著眼睛,看著劍已出鞘的達倫,冷笑了起來。
“達倫·賽爾少將,如果你為方才粗魯的行為道歉,並且做出合適的賠償,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伯爵的隱忍不可謂不深,但是麵對這種明顯的退讓,達倫竟然半點麵子都不給。
“做夢!”
手中長劍帶起一陣呼嘯,舞了個劍花。達倫賽爾用**裸挑釁的目光,看向隱忍中的伯爵。
幾日內接連積鬱一齊爆發,作為現任白銀之手聖騎士,將連日頹廢一掃而空的賽爾,是半點都看不起這差點被驅逐出騎士團的家夥。
何況,此刻他更代表了正義,代表了尊貴的王子殿下!
“好!!!”
啪!啪!啪!
卻不曾想到,那滿臉通紅,仿佛已經達到忍極邊緣的瑞文戴爾,轉怒為笑,朝著那幾成眾矢之的的青年,鼓起掌來。
“好一個白銀之手聖騎士,好一個帝國少將達倫賽爾,小夥子,我看好你。”
這位顏麵損盡的伯爵,也不知是真個識大體到這種程度,還是僅僅明白此刻並非發難的時機。竟是轉過身去,擺了擺手,仿佛不再追究達倫的過火行為,更將後背空門完全暴露給了對方。
他這一番看似瀟灑的作態,反倒然周圍護衛更加緊了緊手中的武器,死死的盯著賽爾。
達倫賽爾雖然惱極對方,但也並非那種背後偷襲的小人,深具騎士風度。
鏗鏘一聲,長劍插回了劍鞘,表明自己無意傷人的達倫,同樣收起了不知是發作、還是故作的桀驁,淡然出言。
“那麽,想必伯爵先生應該不會再阻撓王子使用魔法映像大廳了,並且北征軍的糧草物資,相信斯坦索姆城內還是有盈餘的...”
瑞文戴爾的身軀明顯顫抖了一下,不過隨即,平靜的朝著大廳裏唯一一張未被毀去的座位,也正是他先前端坐的地方走去。
“可以。傑西亞,陪著這位先生,帶王子去映像大廳。費斯洛,通知市內物資官員,調集一批最上等的糧草軍械,送往軍事區北征軍駐所。”
平靜的語氣,已經聽不出半點波動。
達倫朝著遠處那道陰沉的背影欠了下身,帶著另一名滿臉不願的女性護衛統領,揚長而去。
同時,一名始終站在角落中默默無語的中年男子,亦尾隨著兩人一同離開...
“噢!達令!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便宜這小子...”
賽爾離去後,伯爵夫人看著滿地的狼藉,一邊朝著侍女們罵罵咧咧,吩咐她們趕快將地上收拾幹淨,一邊朝著那站在座椅前麵的伯爵走去,出聲抱怨。
十來步的距離,瑞文戴爾早已經走到了他看似要去的地方,然而站在那張金漆木椅前麵,他卻是並未轉身,也沒有坐下...
哢嚓!
清脆的裂木聲響起,即便在這時有些混亂的大殿中,亦頗顯突兀。侍女們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尚未散去的侍衛、連同走到伯爵身邊的凱瑟琳,同時停下了動作。
他們看到,瑞文戴爾扶住椅柄的左手中,掉下了悉悉木屑...
“都要死!!!全都要死!!!”
滿臉扭曲的瑞文戴爾,無聲的咆哮著,眸子裏竟然露出詭異的猩紅,就像是先前出現在洛丹倫下水道中的那隻屍巫,邪惡、殘酷...
“陛下,陛下!太好了,王子有消息傳來了!”
帶著一臉滿意驚喜之色走出懲戒神殿的泰瑞納斯,還來不及為自己的好運發出讚美,遠遠就傳來了侍者焦急的低呼聲。
那名繞過花叢匆匆跑來的白麵青年,雖然不似傑德森·福斯那般得到老皇帝最親近的信任,但也是泰瑞納斯寵信的近侍之一。
因此,對於對方有些失禮的行為,老國王並未出言嗬斥,隻是不悅的蹙了蹙眉頭。
“哦?阿爾薩斯...那個逆子有什麽消息傳來?他心中倒還記得我這個國王?”
泰瑞納斯語氣猛的一變,從最初的欣慰,化為嚴厲的苛責。
而這時,緊跟在他身邊的傑德森,似有所察,朝著不遠處幾名路過的宮女重重咳了幾下。
那幾名女官見狀,立刻低著頭匆匆走過。直到她們的背影消失,那名年輕侍者跑到泰瑞納斯跟前,老國王才收起滿臉故作的怒容。
“阿爾薩斯,他遇到了什麽困難?”
方圓幾十米內隻有兩名最親近的內臣,泰瑞納斯終是卸下了偽裝,哪怕剛剛得到半神楚翔親自前往前線相助的允諾,亦是在言語間流露出濃濃的關懷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