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驚聞(下)

“你!你說什麽!你是說!那幾個家夥,是從鬼霧森林出來的!!!”

天空中,陽光燦爛,太陽的光暈,層層疊疊,七彩炫目,煞是好看。

然說話之人,臉上的表情卻更加燦爛,那神色,精彩萬分。

“天哪!這可是鬼霧森林啊!”

一句驚呼,引起了共鳴。事實上,就連通報者,都兀自有些呆滯。

“是,是的,執事大人,那三人,就是從鬼霧森林裏出來的!”

小廝一樣的家夥,諾諾而言。雖然長得身高馬大,手臂上露在外麵的肌肉,一塊塊隆起,看著就孔武有力。但那神情,猥瑣的姿態,任誰都無法將其和“好漢”二字聯係在一起。

聞言之人,也就是臉上表情相當豐富的那位,很快冷靜了下來。

一陣涼風吹過,鬢角的發絲撫弄著耳垂,身穿藏青色道袍的中年道者,雙目如電般朝著傳訊之人望去。

“哼!麻六!你可知欺瞞執事,是何等罪過!”

別看那中年道人麵若冠玉,一派瀟灑老男人的氣度。這一番拿腔,立刻殺意澎湃。

“撲通”一聲,人高馬大的麻六,直接軟倒,磕頭如搗蒜。

“哎呦,執事大人,執事大人!這話您可不能亂說!不能亂說啊!小人句句實言!句句實言!再說這鬼霧林隻有一處出口,這事執事大人應該比小的更加清楚!執事大人饒命!執事大人饒命!亂說話!可是要上炮烙台的!”

麻六明顯被嚇到了,語無倫次,甚至下身隱隱出現一灘濕潤,蔓延到中年道人腳邊。

道人微微慍怒,但念及對方隻是一介凡夫,外門弟子。在自己的威壓下,這般不堪,也是理所當然。如此一想,暗自得意的同時,倒也不好發作。

“哼,算你說的有理!”

道人不欲過多和這膿包糾纏,隨便訓斥了兩句,轉身匆匆朝著一座築起的小亭走去。

直到道人進入封閉亭台,身影消失。麻六的同伴才手忙腳亂,將他扶起,一麵又紛紛低聲咒罵那道士不知好歹。

麻六至少還掛了個歸雲宗外門弟子的身份,其他幫襯的凡夫,卻完全是世俗之人,哪曉得歸雲宗執事這五個字有多大分量。

狡猾的麻六,也不製止,樂得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實際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方才是道人刻意用手段,對麻六施壓,不是他真就被一句話嚇得屁滾尿流。

不拘如何,丟了好大一次麵皮的麻六,還是陰狠的看了那座亭子一眼,複又朝著山下回望。

他此刻所處的位置,卻是鬼霧林外,橫斷山脈中一座不起眼的山峰、山腰平台上。不過這裏的視野當真不錯,站在崖邊,恰好能將整個鬼霧森林、入口穀地,一覽無遺。

十大禁地,除了實在太過危險的前五大,自第六橫斷山脈、或者說斷天絕壁往下,各宗各派,都會在入口處設立監察點。不僅僅是為了防止自家小輩誤入,更擔心禁地中的怪物什麽時候跑出來掠食,終歸要先做幾手準備。

至於東門狂,完全是意外。況且,就算留守執事想要阻攔,也不可能擋得住這位小輩弟子第一人啊。

普通執事,最少也是築基期大成高手,雖然攔不住東門狂,更攔不住有能力走出鬼霧森林之人。但他們自有一套策備已久的手段——傳訊!

不多時,一男兩女走出鬼霧森林的消息,就已經在整個修真界高層內部傳開,引起了一片議論。

關注鬼霧森林的,可從來不止歸雲宗一家...

“我們,似乎被人圍觀了啊。”

褚茗捋了捋頭發,瀟灑的輕甩。而後看著袁天罡,笑語盈盈。

不長的時間,她已經初步了解的兩位臨時同伴的、當前真實脾性。

明月心性淡漠,應該是在神道有所建樹。同她說話,簡直就是對木彈琴,估計對方連半點表示,都不會有。

袁天罡,骨子裏頗為驕傲,但本質純善。雖然偶爾他也不愛搭理別人,通常,還是比較容易溝通的。

果然,明月聞言,連表情都不曾動一下。

袁天罡倒是蹙起了眉頭。

放眼望去,鬼霧林外,盡是山巒。一道道陌生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誰都不會覺得舒服,尤其是那些對目光極為敏感的高手。

何況,在袁天罡的神識下,那些分明各自為政的家夥,第一件事就是將消息透漏出去,那一座座小屋哪能擋得住他的探查。

更遠的地方暫且不說,僅僅靈識粗略一掃,這樣的組織,暗中監視自己的人馬,就不下三十方!

天哪,這是什麽概念!這等若剛出林子,他們已經就被整個修真界盯上了!

袁天罡當然有能力,將所有目擊者殺死。但一來,隻怕也來不及阻止對方傳訊。二來,他不是楚影,不會因為好惡就草菅人命。

“隨他們去,我自兩袖清風。”

略一甩袍,頭發花白的袁天罡,心中也是不滿。不知他方才甩出去的究竟是清風,還是悶氣。

褚茗笑了笑,眨了眨眼。實際上,她方才,心中的確有些殺意,想要挑撥袁天罡狠下辣手。甚至,倘若不是袁天罡如此幹脆的忍氣吞聲,褚茗自己,都準備親自出手。渴飲鮮血的蝶戀花,還在那白皙的手腕上跳動著...

明月不予理會,袁天罡稍稍不滿,褚茗不明意味的淺笑。

注定在暗流湧動的修真世界,投入三顆重磅炸彈的三人組,消失在了監視者的視野之內...

“什麽!有人從迷霧森林裏走出來了!”

有些類似魔幻世界中法師的映像傳送術,一塊小型陣盤上,如同蓮花般的光暈散開,乳白色的光柱衝天。光柱中央,投影著一名威嚴男子的上半身映像。

“是的,掌門大人,除了我蜀門外,相信各門各派,都已經收到了消息。”

一間略顯昏暗的小屋中,一名看不清麵貌的女子,站在光柱投影之前,恭敬的垂手而立。

實際上,像她這樣小小的外門執事,通常是沒有資格和掌門直接對話的。若非事發突然,這套傳音陣具,應該一輩子都沒機會使用。

對麵投影中的男子,沉默了。

承載著男子影像的光柱,照耀在房屋頂上,一圈圈擴散開來,如同水波。

房間雖然昏暗,顯是為了保證陣盤使用效果,倒也不至完全無法視物。

但不拘是遠在千裏之外的蜀門掌教,還是築基期巔峰的女執事,都沒有發現。在這間密閉的屋子裏,還有著第三人。

一名身材頎長的白衣男子,默默的注視著陣盤,注視著陣盤投影而來的影像,注視著...

一個媒介,足矣讓真正的強者,看到很多、很多...

“琳兒,我知你,一直想要重歸內門。當年之事,卻也不能完全怪你。這樣吧,你立刻組織人手,探索鬼霧森林。至於那三人,將記錄下的投影傳回門派,暫時不用理會。事成之後,我允許你重歸內門。”

半餉,那名男子方才開口。威嚴的語氣,不容置疑。那女子,聞言卻是一愣,而後並非狂喜,反倒是滿臉淒容。

“是...屬下、明白。”

女子澀聲應下了、這趟幾乎必死的差事。重歸內門,雖然是一直以來的希望,但倘若連命都沒了,還要希望做什麽呢?

上位者,一旦慣例被打破,首先想到的並非打破慣例的人,擁有著令他難以企及的實力,而是慣例本身出了問題。

女子一直監視著鬼霧森林,當然知道鬼霧還是那麽濃鬱,林子還是那麽陰森,禁地、依舊是那個禁地。

但她又能如何,她隻是玄元大陸正道第八宗——蜀門的一個小小外門執事,足夠尊崇,也夠卑微。

對麵男子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安慰的話。但許是顧忌身份,終究換成了一派威嚴。

“去吧,不要令門派失望。”

漠然的語氣,算是對於門徒最後的鼓勵。男子幹脆斷去了傳訊,小屋中陷入了一片黑暗...

呼吸,化成了歎息。同樣的事情,此刻正在不同的宗派,同時,發生著。

“你想,困住我。”

本尊冷漠的注視著入口,一扇被海水堵住的“天窗”,他忽然感覺,周圍的空間規則稍稍變化了一下。曾經引以為傲的空間能力,那把打開空間之門的鑰匙、仿佛斷在了鎖中。

“嗬嗬嗬,本尊,這麽多年,你還是沒變,一樣自大。這裏,是我的家園啊...”

我的監牢,我的家園。這一處歸墟,十萬海眼之一,由我做主!

紫袍男子的話,帶著笑意,斬釘截鐵。

他的眼神淩厲,已經充分說明了自己的態度。

本尊低頭,淡淡的盯著他,身後傳來了女子銀鈴般的笑聲。

“嗬嗬嗬,你才不了解混沌哩,他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呢。”

環抱著本尊的手臂,青銘的動作顯得十分親昵。看起來,好似根本就不在乎對方諷刺她“不男不女”的隱寓。

誠然,至寶天生並無性別之分,作為法寶,本就蘊含著陰陽交泰的至理。但她樂意幻化為雌,誰又管得到呢?器靈的想法,本就簡單。

“是嗎,那你最好問問他,可有能力離開此地。”

紫袍男子溫柔了笑了笑,目光中的淩厲淡去,眉梢翹起,如同彎月。

青銘看著本尊,仔細的觀察了良久,她還是沒能看出,本尊臉上哪裏寫著“擔憂”二字。

搖了搖頭,青銘朝著紫袍男子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本尊這時,忽然牽著青銘的右手,信步走到男子盤坐著的石床前——這是此地唯一可以落座的地方。

“讓一讓。”

淡漠的語氣,帶著天經地義頤指氣使的態度。

紫袍男子眉頭一蹙,略顯不喜。然不知為何,果真挪開到一旁。

本尊也不客氣,直接就往石床中間一座。青銘落坐在另一側,朝著本尊擠了擠。本尊不以為意,目光緊緊盯著那盞嵌在牆上、躍動不熄的長命燈...

“銀子!有沒有?銀子?”

臨近橫斷山脈,最大的一座城市,落雁城中。

往日喧嘩的鬧市,今天更加喧鬧。

無他,一名背著重劍的少年,不知為何,一路狂奔,也不知撞翻了多少攤位。

少年時而回頭眺望,顯得有些惶急。很難想象,背著如此一把重劍的武林人士,還會被人追殺。當然,不排除這廝拿著一把包鐵假劍,純粹唬人的可能。

上得山多終遇虎,夜路漫步鬼來撲。

這廝沿途橫衝直撞,普通人是拿他沒轍,但不想終於遇上了能人,“砰”的一下,如同撞在一堵鐵壁上,哎呦一聲,少年倒飛了出去。

鐺!

背後重劍和青石地板接觸,立刻發出了清脆的巨響。肉眼可見,地麵明顯凹陷下去,周圍布滿了龜裂。少年這一摔,竟是將整塊青石砸的粉碎。

一些原本正欲上前尋釁的小販,見狀不禁脖子一縮,個比個跑得快。

他們這才醒悟,原來那少年背後的重劍不是用來坑爹的,乃貨真價實的鐵疙瘩。

小販們齊齊收攤,跑得比兔子還急。也不去撿拾那些灑落的東西,顯然,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這種事情見的多了。

少年這一撞,不是撞的別人,卻是撞在洛克身上。

洛克當然沒什麽感想,撞了也就撞了,自顧挺胸朝前走去。

代表“神”行走在人間,當然不能為了凡人繞道,所以洛克一不小心,又把那少年踩了一腳...

豈不料事後,那少年不驚不怒,反倒直接纏上了他,追著他討要醫療費,結果就出現了上述一幕...

“銀子!銀燦燦的那種東西!哥們,你不會說沒有吧!你撞了我,也就算了。還惡意踩了我一腳,這是要陪錢的啊!老兄!”

楊過死死的纏在洛克身後,就像牛皮糖一樣,喋喋不休。他們此刻行進的方向,卻正是楊過的來處...

對於這種無理取鬧的情況,洛克當然不予理會。事實上,若非這少年天生親和較高,長的又清俊,和自己有三分相似,以致心中多少有些好感。隻怕在少年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洛克就把他一巴掌拍死了。

洛克的淡漠,反倒讓楊過暗自慶幸。其實從他和洛克“交談”開始,他就有六成以上的把握,可以肯定洛克是個聾子——一個很強、又很會裝逼的聾子,所以...

“在那!在那!”

遠處傳來了喧嘩的聲音,咻咻幾道銀光閃過,七八個人自飛劍上落下,直接把楊過圍在了中間。更遠的地方,明顯還有許多人在往這邊趕來,帶起大片飛揚的塵土。

楊過脖子一縮,直接鑽到了洛克背後——當然,洛克的背後也有人虎視眈眈。他這一手,隻是為了“擺明車馬”。

果然,洛克的淡漠被人誤會成包庇,八名修士中,領頭的一位,立刻火爆的罵了起來。

“兀那賊頭,快把你身後的小賊交出來,否則把你碎屍萬段!”

周圍旁觀者都已經跑開,不傻都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倒也沒有一些腦殘故事劇情中,甲乙丙幫著反派喝彩的情況出現。

那修士頭目喊完話,還覺得得意非常,霸氣外泄。

不想洛克連理都不理他,自顧朝著前麵走去。

楊過已經是鐵了心上賊船,如今顧不得多想,隻能跟著洛克“裝逼”,囂張無比的朝前走去,旁若無人。漸漸的,他也放開了手腳,真個以為自己找到了靠山,天下無敵,順帶還朝著眾人投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這樣的態度,當然把那幾名修士激怒了!

“好賊子!”

口號一喊,幾名修真者一起出手,劍光漫天。

楊過見狀,顯然也非草包,直接被嚇到腿軟。“呼”的一聲,重劍在手,擺開了防禦架勢。

卻不想...

“蜀門...”

楚翔把玩著陣盤,十幾麵小小的陣旗也被搜羅到麵前,可惜觀察了片刻,也就興趣缺缺。

“你們都以為,鬼霧森林裏有寶藏。”

陳述的語氣,不帶疑問聲調,與其說是詢問,不若當成他在敘述一件事實。

蘭琳恭敬的站在旁邊,不敢多想。

強者為尊,這個道理在哪裏,都通用。

“是的,因為從有關萬裏沙丘、瀾江水域、荒丘的傳說可以知道,這些禁地,似乎都是上古大能者留下的遺跡。越是古老,排名越是靠前,留下的遺寶也就越多。這也是,各大宗派將掌門弟子曆練,安排在萬裏沙丘的原因之一。除了增長閱曆,更加是對氣運的考驗。氣運足夠,就能得到好處,光耀門楣。氣運不夠,做了掌門也是敗家貨色,不如直接死在沙丘。”

蘭琳一股腦兒將知道的內幕,全都說了出來,她可不敢對擁有破空能力的“前輩”隱瞞。楚翔偶爾流露出的一些氣息,蛛絲馬跡,甚至讓蘭琳懷疑,他是一位隱藏在凡間的元神真仙,又或者,是域外降臨的神魔!

域外、甚至是輪回空間,對於第八高等位麵,接觸到這一層次的人來說,並不是秘密。

當然,可能知道後者的人,要稍微少一些。

“氣運...你們也,懂得氣運了嗎。”

楚翔看著蘭琳,就像俯視螻蟻的聖人。

蘭琳非常不喜歡對方這種令人發毛的目光,但她沒有選擇的權利...

“你先前告訴我,蜀門雖弱,對於天界之門,亦有一小部分掌控的資格。甚至在上界,還有你們蜀門的前輩真仙。那麽,倘若讓你用對於天界之門的掌控權限,來交換成為掌門的機會,你是否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