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遊

他與這個妹妹的關係向來親厚,比之元疏帝要好太多。如今出了這等事,他還是要管上一管的。況且他也有私心,畢竟顧從思手裏是人人都覬覦的赤霄軍,自己的計劃若是有這支軍隊的加入,就會容易很多。

“王兄,我知道你最近在做些什麽。我可以將赤霄軍交於你指揮,但是成事之後,我是要有條件的。”顧從思目光凜然,直言道。

顧從烽神情一凜,轉而道:“你知道了也罷,此事甚為凶險,我不想你受難。”

“王兄此話可是說錯了,我還不是已經在受難了。”顧從思眼中嫉恨深重,“很久以前我就已經在受難了。”

她說的是崔玥出嫁的那一年,嫁給了當時的太子。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日,崔玥臨上轎子時,那眼中含淚的一幕;也不會忘記,那年在延福宮,崔玥那孤寂荒涼的身影。

“你要如何?”顧從烽從未見過自己這個妹妹露出過那麽深的恨意。

“我要崔玥母女二人。”說道崔玥,顧從思的眼神就變了,眉目一下子柔和下來,泛著輕柔的光,這個人似乎因為這個名字軟了下來,溫柔無限。

顧從烽一驚,他似乎已經想到了什麽,有些不相信的開口道:“從思,你,你和皇後……”他說不下去了,他沒有想到妹妹和皇後竟是這樣的關係。

“是,你沒有想錯。我愛她,從我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個時候起,我就覺得此生已經離不開了,逃不掉,也不想逃。隻要她一生無憂,我便安心。”顧從思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像對著那個人許下誓言一般,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顧從烽有深愛著的人,他知道這種感情。他欣然又感歎,“即使如此,我不會攔著的。”

彼時,弘都正在醞釀一場暴風雨。而禦親王府中卻收到了一封請帖,署名是離朔君淺熙。

顧西決右手掂著這封不知來意的帖子。打開的帖子上,一手簪花小篆寫的秀氣大方,清麗而不失柔和,隱約還透著一股淩厲的感覺。由字觀人,這人也是不簡單。

她的思緒卻飄回了那個初遇的晚上。當時的她,詫異突然出現的人,又局促於君淺熙有些步步緊逼的相詢,而忽略了一些東西。現在回想起來,那晚的空氣中始終彌漫著一股清新淡雅的淡淡梨花香,清香而異人,讓人著迷。

“公子,這位君淺熙是何人?竟下了帖子邀您同遊弘都。”旬一也看到了上麵的內容,今清早的時候,門房遞給她這份帖子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麽時候也有人來邀自家公子遊玩了。公子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種弘都貴家子弟的做派,哦,用葉流光少爺的話來說,就是“宅”。雖然,她也不太懂這個字是啥意思,但莫名的覺得很合公子。

“這位可是離朔來的公主殿下。”顧西決合上帖子,道。

“離朔的公主?!”旬一震驚了一下,立馬變成巨大的狂喜,終於有女人看上公子了,還主動相邀去遊玩(還想有哪裏不對?不管了)。“真是那位傳說中無雙絕色的無雙公主?那公子您一定要去,回來給我說說那位傳說級的美人究竟是如何的絕色。”

旬一很興奮,看著顧西決的眼神都爆射出熾熱的光。

顧西決被她的目光嚴重幹擾,微微偏過頭錯開,“美人嗎?確實是美人。”她轉身將請帖遞到旬一的手上。

旬一不知道她要幹什麽,疑惑著還是接了過來,就聽見顧西決道:“將此帖送還使館行宮的那位公主殿下手上。”

離朔的使團進入聖樞之後,便住進了專門為了接待各國使節而修建的使館行宮。而臨時改變主意以鄰朝公主身份出現的君淺熙在離朔使團進入弘都後,便住進了使館行宮。而這份請帖傳送的渠道,正是走的使館路線。

“什麽?公子您不去!”旬一聲音都抑製不住的大了,送回去,不就是拒絕了麽。

她急了,趕忙將手裏的請帖塞回顧西決手裏,“美人相邀,您怎麽能不去?這也太不解風情了,這是多少人求不來的。”

“哦,但我並不想要啊。”顧西決說得毫無起伏。

“不行,您今天一定要去。不然今晚不給飯吃。”旬一道,又把帖子塞回顧西決的手裏,“何況拒絕這樣一個美人,您於心何忍。”

於是,顧西決就被旬一趕著出來赴約了。

弘都裏頭的構造完成是為了方便做生意開的,除了王公貴族那一邊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坊市林立,什麽樣的東西應有盡有,來自各國的新奇事物在大街上擺成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白天的時候,坊市那一塊基本上都是人,小販們拚了命的吆喝叫價,就是青天白日也可見到的炊煙嫋嫋,這才是一個真正的繁華之景。

七月將近八月的時候,荷花正好開的燦爛。弘都東邊的有一處寬廣的湖泊,那裏的主人是個雅致的,給湖泊起名為泓澈湖,又對外完全開放,歡迎遊人前來觀賞荷花,也是圖個熱鬧。所以,到了這個時節,那裏的人是最多的。

君淺熙令人捎來的帖子便是約顧西決來這泓澈湖賞花遊湖。

由著這是第一次約會,旬一認為不能穿的太隨便,但是也不能太鄭重。於是,旬一這個忠心耿耿的實誠孩子就給顧西決準備了一套看起來簡約而不失灑脫的衣服。

顧西決穿著嶄新的杏色圓領窄袖長袍,腰間束著質地柔軟的革帶,係這一塊青雲色的玉玦,墨色長發用一條紅色的絲帶束起,麵色清冷,眉長入鬢,顯得格外的氣質非凡。這次還是她一人出來,倒也不會迷路,是在不行到路邊問問人就好了。

路人見她俊逸容姿,說話間斯文有禮,乍一眼就止不住的好感攀升。哪裏會不告訴路,很是爽快地給她指了路。還有一些大膽些的世家女子,直言想要幫忙領路,隻是被顧西決婉言拒絕了。頓時就好生遺憾,分別時極為不舍。

顧西決出門時較晚,按著約定的時辰,一般人若是徒步過去,那邊是要遲了。與人相約,最忌諱的便是誤了時辰,這給人不尊重的感覺。為了不遲到,顧西決腳上使了輕功,加快了腳步,倒是提前一刻鍾的時間到了約定的地點一一泓澈湖畔。

舉目望去,湖畔邊已經聚集了不少的遊人,三三兩兩成群,結隊而來的居多,但也有一些男女成對而來的。也是,這個時節,有愛的情侶出來賞花交流一下感情也是很好的。

靠岸停了不少的畫舫,不少世家子弟在與船家商量著租畫舫遊湖。泓澈湖的水很清澈,乍一看碧波千畝,波光**漾,迎麵湖風徐徐,吹起水波漣漣,令人心曠神怡。再過去一點,便是滿目的荷花搖曳,粉嫩的花瓣迎著日光,像是鍍上了一層輝光,熠熠生輝。

君淺熙也沒有讓顧西決等的久,不消一會便到了。她上身穿著紋羅交頸短襦,腰間白紵長裙,衣擺上繡著羅織彩雲紋,行雲流水般的飄逸,三千青絲用一支青色的玉簪挽起,人若幽月,又嬈若紅玫。

顧西決一眼看去,也不由得眼前一亮,瞬間覺得世界在這人的麵前都失了色彩。“公主殿下來的真是準時。”

“與美人相約,又怎能遲到。”君淺熙眸光在顧西決臉上停留了一霎,心裏驚歎,道:“我的阿決果然是世間絕色。”

她已然把顧西決歸類為她的了。

君淺熙並不是一人前來的,她倒是很想,可惜還有一個霍雲城不依不饒。若不是留著他還有用處,早就處理了。所以她讓司雨一同前來,霍雲城先前同司雨打了一架,沒打過,但也沒有輸,帶著她來,霍雲城也說不了什麽。

司雨看見顧西決已經驚的說不出話來了,這不是她在弘都那夜看見的一個姿容秀美的斷袖嗎?怎麽主子看上的是這個家夥?!看他不鹹不淡的樣子,這分明是不來電的嘛。主子難道要把他掰直了?

誒,不對啊。主子吩咐她去查的不是禦親王嗎?還有主子戀戀不舍的糖畫……司雨覺得自己已經觸摸到了事實的真相,原來自家主子喜歡的就是眼前的這個家夥!

司雨現在覺得自己很糾結,主子喜歡上一個斷袖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想著,她看顧西決的目光都變得相當的複雜了。

“司雨,你先回去吧。”君淺熙轉頭道。

“主子。”司雨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敗在君淺熙不容置疑的目光下,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早先在離朔的時候便聽聞聖樞泓澈湖風光無限,尤以此時節為最。”君淺熙目光亮亮,視線不離顧西決,率先說道,她的嗓音很輕靈,空曠,此時特地柔了幾分音色,讓人聽著心底就軟軟的。

顧西決現在就是這個感受。她靜靜聆聽,等待君淺熙接下來的話。

“那日一見如故,便想著與你同遊這湖泊。衝動之下便遞了帖子邀親王殿下前來,本是不抱多大希望,沒想到親王殿下還是賞了這個麵子。”她說的真誠而不失禮數,且帶著些小心翼翼。

顧西決莫名的柔了幾分。於是她道:“既是遊玩,公主殿下就不必喚我那般名號。”

“那我喚你阿決可好。”君淺熙似乎就是在等她的這句話,一雙明亮的黑色眸子更亮了。“既是相交,阿決便可喚我子悅,悅是我的小名。”

她一派真誠,倒讓人不忍心拒絕了去。

顧西決頷首,她也不是那麽講究的人,便從善如流道:“那好,子悅。”她這一聲喚的極為認真,嗓音輕柔,極為動人。

君淺熙心裏一動,聽著顧西決喚她的小名,好似清風拂過心瓣,撓的人有些癢癢的。她想,她已經喜歡上這個人了,很喜歡,非常的喜歡。

顧西決不知道的是,一個女子若是告訴了你自己的小名,那便有著不同一般的意義。至少,你對於她而言,關係已經很親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