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一個月很快過去了,鬱采的稿子還有幾乎一半沒完成,正在想著要找什麽借口,再逃一個月的課,祈書凡將歸期定了下來,八月二號一早走,他們三號開學。
一號晚上,鬱采因為何母又帶著他們逛了一天,買了一大堆東西,累著了,早早上了床。
可能是睡的太早,鬱采半夜醒了,窗外的路燈投進一大片昏黃的色彩在房間的地板上,鬱采看著突然傷感起來,這個地方,以後自己怕是沒機會來了……
默默想了一會,鬱采已然睡意全消,索性打開台燈爬了起來,看看表,已然是淩晨三點,在屋子裏轉了幾圈,決定去樓下轉轉,明天就要走了,多留下點記憶也是好的。
因為怕吵醒祈釋之他們,鬱采光著腳悄無聲息的下了樓,打開一盞燈光柔和的壁燈,眼光剛轉到桌上便發現自己臨睡前幫祈書凡準備的牛奶仍在原地,鬱采拿起看紙條也在原地,看來祈書凡還沒有回來,否則就算不喝牛奶,也不會任這紙條丟在這的。
早上上班前,祈書凡還交代說自己會早點回來,讓他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明天一早就出發,怎麽到現在還沒回來,他們在這裏時,祈書凡好像從未夜不歸宿過,應酬到再晚也會回來,別說明天還要送他們回縣城了……
鬱采攥著紙條想了一會,終是不放心,撥通了祈書凡的電話,不想話筒裏嘟了半天也沒人接,鬱采心提了起來,又接著撥,還是沒人接。
就在鬱采糾結要不要大半夜的打擾肖瀟時,電話通了,接的正是肖瀟。
“喂,小采?”
肖瀟的聲音有些不對勁,鬱采更覺得疑惑,“肖瀟姐,怎麽是你接的電話,我表叔呢?”
肖瀟極力平靜道,“小采,你表叔臨時有事,怕你們睡了,就沒通知你們”。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這個不確定”。
“那他交待什麽了嗎?”
“嗯,他明天怕是不能陪你們了,你們自己在家好好的,缺什麽就打電話給我”。
鬱采更加疑惑,若真是祈書凡留下話,怎麽會沒有提到明天回縣城的事,“肖瀟姐,能讓我表叔接電話嗎?”
“恐怕不行,你表叔有事”。
“肖瀟姐,您不要欺負我小孩子不懂事,這麽晚了能有什麽事,就算加班也不會連接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不會是我表叔沉醉溫柔鄉無法自拔,而您就負責把風吧?”
“小采!你怎麽能這樣說你表叔?”肖瀟的聲音很嚴厲。
“我也不想啊,如果不是,那麽我就嚴重懷疑肖瀟姐您在狐假虎威了,我是您上司的侄女,有權知道他深夜未歸的原因,他做的並不是什麽涉及國家高機密的工作,我想您並沒有需要保密的地方”。
肖瀟簡直要崩潰了,這鬱采看起來挺好說話的,怎麽就那麽難纏,耐著性子道,“小采,你表叔確實有事不能接電話,乖,先去睡覺,明天一早我讓他給你回電話”。
“肖瀟姐,其實您多方推諉隻會讓我越加懷疑,另外,我剛才問您,表叔有什麽交待,您說他讓我們在家乖乖聽話,可您難道不知道我們後天就要開學了,他明天請假不是陪我們出去玩而是送我們回縣城?”
肖瀟記得自己曾經問過祈書凡,祈釋之什麽時候回去,他好像說是八月份,自己也沒深問,哪裏知道碰到這個節骨眼上了。
肖瀟還沒想好借口,鬱采繼續發問了,“肖瀟姐,其實我很想知道您撒謊的理由”。
肖瀟體會到了祈書凡頭痛的感覺,現在的小孩怎麽這麽難纏?
鬱采見肖瀟不說話,隻好再接再厲,“肖瀟姐,我知道您不說必然有您的理由,但您也要理解我和阿釋的心情,無論是誰遇到這種情況難免會擔心,既擔心我表叔會有危險,也擔心阿釋會冷不丁多了個後媽”。
肖瀟此時想掐死鬱采的心情都有了,這小姑娘到底清不清楚她自己在說什麽?
“肖瀟姐,您應當清楚阿釋在您上司心中的地位,他現在就在我身邊等待他父親的消息,害您上司的寶貝兒子擔心熬夜雖算不上什麽罪名,但絕對會影響您在他和阿釋心中的地位”。
“小采,現在已經三點多了,你們先去睡,大概七點時我讓你表叔給你們打電話,好不好?”
“肖瀟姐,您的固執實在讓我頭疼,這樣,其實我隻是不想阿釋莫名其妙多個後媽出來,如果您明確告訴我,我表叔此時並不是因為某種**的原因不能接電話,我就不再打擾您了”。
“好,小采,你相信我,我敢以人格擔保,你表叔不會像你說的那般不堪”。
鬱采得到這個答複反而更加心驚,“那就是說他有危險了!他怎麽了,是不是酒後駕車撞人了?”
“不是,小采——”
“那是什麽,胃病反了,肺癌了,還是心髒病突發了?”
“小采——”
“你們在哪裏,我表叔到底怎麽了?肖瀟姐,您沒有權利瞞著我們!”鬱采的聲音尖利起來,“他到底怎麽了?”
此時何母走到肖瀟身邊,肖瀟趕緊用手捂住話筒,“副市長,是小采,她一直追問,我說服不了她”。
何母接過手機,“喂,小采嗎,你表叔沒事,你們不用管,早點睡覺”。
鬱采此時已經冷靜下來,嚴肅道,“何阿姨,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希望您如實告訴我們,我們有知道的權利”。
“小采,聽話,去睡覺,如果真有事我一定會告訴你們”。
“那麽,我們明天回不回縣城了?”
“你們要上學,明天我會派小於送你們回去”。
“何阿姨,我現在已經可以確定我表叔必然是出事了,您這樣讓我怎麽安心回學校讀書,再說如果他真有什麽事,您不覺得我們陪在他身邊會比您陪著更讓他欣慰,特別是阿釋?”
何母沉默一會,“小采,你表叔並不希望你和釋之知道,你要理解他”。
“可問題是我們現在已經知道,隻是不確定到底是什麽事,這隻會讓我們瞎想一氣,更加擔心,這已經與表叔的原意相違背”。
何母沉默,鬱采歎道,“何阿姨,我和阿釋都長大了,有責任為表叔分憂,即使我們做不了什麽,但表叔必然會很高興我們能體諒他關心他”。
“好吧,你們在家等著,我派小於去接你們”。
“好,謝謝何阿姨”。
鬱采掛了電話,發現祈釋之站在樓梯上靜靜看著她,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到的。
鬱采勉強朝他笑笑,“阿釋,你爸出事了,但問題應該不大,何阿姨並不是很驚慌,她一會派她的秘書來接我們,我們去換下衣服”。
祈釋之點頭,鬱采跟著他一起上樓換了衣服出了門。
雖是盛夏,淩晨的風仍帶著絲絲涼意,鬱采穿著單薄的夏衣,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扭頭對祈釋之道,“阿釋,不用擔心”。
鬱采這話雖是勸祈釋之,但自我安慰的意味更大,祈釋之聽了仍是麵無表情的點點頭,鬱采看著他淡漠的樣子,鼻間又湧起酸意,忙扭過頭去。
不一會,小於開著祈書凡的銀色別克到了,鬱采一上車就急急問道,“小於哥,我表叔到底怎麽了?”
“胃出血,已經動過手術,上了麻藥,現在睡了,估計要到明天早上才能醒”。
鬱采強壓著哽咽,“怎麽會胃出血,醫生怎麽說?”
“已經脫離危險了,但醫生說以後如果再喝酒過度,肯定會複發,不過祈書記這也沒辦法,他們不喝酒怎麽可能”。
鬱采垂下頭,竭力平靜自己的情緒,祈書凡晚上回來少有不帶酒氣的時候,她也知道祈書凡年紀輕輕能做到這個位子,平日的應酬肯定少不了,酒更是少不了,她在祈書凡難得的休假中曾好幾次見他麵帶痛苦的急急避開眾人,一會後又神色如常的回來了,她雖不知道具體如何,但電視上常演,想必是胃病反了,吃什麽止疼藥去了,隻是想不到情況竟然這麽嚴重了,竟然胃出血,她雖不了解具體是什麽意思,但也知道這個病相當嚴重……
第二天早晨,祈書凡剛掙紮著睜開眼睛,便看到鬱采紅腫著一雙眼驚喜的看著他,眼裏還有未幹的淚意,不確定的叫了一聲,“小采?”
鬱采急急點頭,“祈書凡,你好點了沒有,哪裏難受?阿釋也在這,他也擔心一晚上了”。
祈書凡轉了轉眼珠,果然看見鬱采身邊坐的正是祈釋之,也是一臉憔悴之色,心中一暖,“你們怎麽來了?”
鬱采已經站了起來,推醒一邊的肖瀟,“肖瀟姐,祈書凡醒了,醫生有沒有說要怎麽辦,要不要去叫一下護士?”
肖瀟到祈書凡床邊查看問候了幾句,去叫護士了,祈書凡剛想開口,鬱采快速打斷他,“祈書凡,你先別說話,對了,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祈書凡正要點頭,鬱采又自言自語開了,“還是等護士來再說吧,說不定你還不能喝水,對了,剛才你問我們怎麽來了,你還好意思問,出了這麽大事也不說一聲,要不是我夜裏醒了,你怕是就這麽瞞過去了,你不知道,我為了知道你在哪裏,費了多大勁,肖瀟姐果然是你出來的,費了我半天口水,她還是一個字不肯說,後來還是何阿姨接我們過來了,以後不許這樣了,你不知道我和阿釋有多擔心……”
祈書凡聽她絮絮的低聲抱怨著,柔和的聲音仿佛山間清泉緩緩流過心田,處處清涼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