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下說道:“頭領,我知道你好打不平,但這次我們有要事在身,不宜多管這些閑事,人我們已經幫忙救了,那強盜跑了也就跑了。我看這對夫婦均受傷不輕,也活不過一時三刻,還是趕緊上路的好。”

另有一人說道:“是啊,頭領,如果是匈奴人做的,那我們理應去追,但是行凶者畢竟是漢人,……我們無法同時與兩方為敵。此事最好不要再管。”

陳睦抱著愛妻,說道:“多謝幾位救命之恩,在下無以為報。兩位壯士說的對,那人不是什麽普通的強盜,是大漢來的督郵,官雖不大,卻有禦賜虎符在手,危機關頭甚至可以調集邊關兵馬,你們鮮卑部落得罪不起,等他調兵回來,所有的性命都難以保全,我絕不會叫諸位為難,你們快離去吧。”

眾人聞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有人說道:“早知道漢人沒那麽好惹的,頭領,咱們還是不要再管這些事,速速離去的好。”

銀萍淒然笑道:“睦哥哥,你又何必以實情相告,我雖然是不成了,你還可以逃走的。”

陳睦將銀萍抱得更緊,柔聲說道:“如今能我能和萍妹你一起死在這裏,還有什麽可求的嗎?縱然獨活千年,又有什麽意思?我不會在這個時候棄你不顧。”

說罷夫妻二人抱頭痛哭。

那頭領也覺得此事為難,猶豫半晌說道:“見死不救不是我們鮮卑人所為……”

有手下說道:“他二人肯定活不成的,我們又不懂醫術,若是那個漢人狗官真的去調兵,再去而複返,我們帶著一傷一孕兩個廢人,怎麽能擋得住他們的長槍快馬?為了兩個將死之人,搭上頭領的性命大大不該。現在鮮卑部落也是分崩離析,我們可不能沒有你啊!”

說完一眾手下紛紛跪地,“請頭領三思。”

見那頭領還在猶豫,陳睦說道:“頭領,你我萍水相逢,不必因我惹上大禍,你看那孔雀莊,就是為了幫我,已經被大火燒盡,全莊上下近百條人命,一夜歸天,我是個不詳之人,不想再連累旁人,你們不必管我啦,就算要帶我走,我也不會走的。”說著他又望著愛妻嬌柔的麵龐說道:“此生能與銀萍在一起,我已經心滿意足。”

頭領這才歎了一口氣,隨手解下佩刀,丟在地上,“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了,沒能救你,我深感愧疚,這是我的佩刀,你今天如果活命,就帶著這把刀到大漠尋我,這裏留不得你,跟我們鮮卑人牧馬放羊也是一樣,就當我還你這個人情。阿傑,把你我的兩匹赤電神駒贈與他二人。”

阿傑皺了下眉頭,“頭領,這兩匹赤電是鄯善國王所要,我們還要與其結盟……”七號小說網 www.7hxsxs.com

那頭領把手一揮:“那鄯善國王,東征西討,的確是滅了幾個小國,我初時也以為鄯善國王是個可以托付的英雄人物,哪知這一路走來,匈奴人敢來鄯善耀武揚威,如今漢人也在鄯善殺人放火,我們與他結盟又怎麽能長久?鄯善國王欺軟怕硬,見利忘義,就好似牆頭一根蘆葦,隨風而倒,我為什麽要把赤電神駒送給這樣的君主?倒不如將寶馬送給這位受傷兄弟,用來換他們夫婦一個逃生的機會。咱們部落別的沒有,寶馬良駒卻也不缺,它又怎麽能比兩條人命值錢?我救人你們不肯,我贈馬你們也要反對,那我這個頭領不做也罷。”

那頭領說話擲地有聲,充滿威嚴,手下眾人再也不敢多說什麽,留下兩匹火炭一樣的大紅馬,一眾人便策馬飛馳而去。

陳睦拾起彎刀,見刀麵上繪製著各種圖騰,他在大漢是太史傅毅的門生,因此認得一些胡地文字,依稀可辨上麵寫有慕容廣三個字,他這才知道,原來救命恩人是胡地最強大的部落首領,陳睦不由得感歎道:“想不到大漢自詡禮儀之邦,卻有淳於炎這樣的惡徒,鮮卑是蠻夷之地,也有慕容廣這樣的豪傑。”

此時危難已解,銀萍卻再也堅持不住,已經昏迷不醒。偏偏在這個時候,遠處煙塵滾滾,陳睦料想那淳於炎定然去而複返,帶兵來抓他。陳睦不敢再多做停留,將彎刀戴好,又將銀萍扶上馬背,二人共乘一騎,沿著孔雀河向南逃去。另一匹馬卻好似認得主人,在後麵緊緊跟隨。

這一去,迂迂回回便是三百裏之遙,那兩匹馬如風似電,早把追兵甩得無影無蹤,銀萍氣息越來越弱,但陳睦身上的傷口卻漸漸愈合,不過夜半光景,竟已經完好如初。

彎刀似的月牙高懸蒼穹,銀光瀉地,孔雀河到了此地已經難覓蹤影,偌大的平原寸草不生,到處都是滾滾黃沙,麵前是一座廢棄荒城,有一半已經深陷黃沙之中,剩下一半斷壁殘垣,凜冽的西風,將那些土牆也吹得千瘡百孔。

陳睦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所在,但是在這荒漠之中,根本無處可去,隻能向城池走去。這時銀萍一聲呻吟,幽幽轉醒,“睦哥哥……我的肚子,我……恐怕……好疼。”

陳睦咬牙說道:“這天殺的冤種,早不出來,晚不出來,怎麽偏偏趕你我逃難時,他要出來?”

銀萍哭道:“怕隻怕,這一路奔波,我們的孩子已經再也保不住了。”

“不妨事,隻要你能平安,孩子可以再要。我們趕快找個避風的地方,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陳睦現在已經很清楚了,隻要躲過淳於炎的追殺,自己有神僧舍利子在身,便不會輕易便死,拚了自己的命不要,也絕不能叫銀萍有什麽閃失。

再低頭看看自己已經愈合的傷口,他更加確信神僧舍利子有起死回生之效,那大月氏的僧侶果然沒有說謊。隻是風沙太疾,要到哪裏找個地方給銀萍休息一下?

好在這荒蕪的城池非常之大,雖然大部分房間已經損毀,卻還是剩下一間皇宮樣的大屋在風中佇立不倒,那皇宮穹頂已破,卻有四麵牆可以避風,陳睦大喜,也不管馬匹如何,隨意拴在一邊,抱著嬌妻走向宮殿,見殿前立著一塊石碑,盡管年深日久,上麵的文字仍然依稀可辨,上寫:漢天子敕——樓蘭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