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對他曖昧的神情和目光視若無睹, 將帶來的禮物盒遞給趙楊:“生日快樂。我想起來我中午還有點事,先走了,你們好好玩。”
不是一路人, 留下也沒什麽用處, 更別說某人的存在還讓他犯惡心。盛意在趙楊慌忙挽留的聲音中轉身想走, 卻被李子寅一伸手臂攔了下來。
“盛少這就不夠意思了。”他使了個眼色,另外兩名男生心領神會, 立刻去把包廂門鎖上, 守在了門邊,“你是來給你好哥們過生日的, 待了不到一分鍾就走, 這算怎麽回事?”
盛意冷冷看他:“趙楊是我哥們,但我和你不熟。我好像沒必要和你交代吧。”
“不熟可以變熟啊。”李子寅笑起來, 目光漸趨放肆, “盛少雖然看不上我, 但我可是對你傾慕已久,好不容易借著這個機會和你見上一麵,我哪舍得就讓你這麽走了啊。”
盛意平時陽光外向, 愛笑愛鬧愛撒嬌圄噏,給人的印象一直是又甜又可愛。但當他冷下臉來的時候,那股乖甜的味道就不見了, 一股甚少示人的矜傲貴氣自內而外散發出來,配上他那無一處不精致的漂亮麵容和高高在上的少爺身份,無端將人心底的某些興奮和征服欲勾了起來。
李子寅拿過桌上的香檳, 倒了滿滿一高腳杯遞過去:“這樣, 我也不想為難盛少。盛少既然有事, 那咱們下次再聚也可以。不過這好歹是你兄弟的生日, 來了不喝杯酒過不去吧?你幹上三杯,我就讓你走,怎麽樣?”
盛意看了看那杯酒,又環視包廂一圈,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餘地。
這些人明顯以李子寅馬首是瞻,他打又打不過,留下和他們糾纏更麻煩,倒不如速戰速決。
香檳盛在透明的高腳杯裏,在包廂略顯昏暗的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這些富家闊少聚會點的必是好酒,可盛意聞著那淺淡的酒精味,還是條件反射般感到一陣不適和反胃。
他接過高腳杯,仰頭一口氣將酒喝光。
“盛少爽快!”李子寅讚歎,又倒了一杯遞過去。
盛意一言不發地連幹了三杯。
香檳是複合型味道,有一種清甜的櫻桃味,綿密的氣泡按壓著舌尖,口感並不算難喝。但三杯連灌下去還是有些太急,清甜成了苦澀堵在喉嚨,胃裏也開始**翻湧,盛意皺了皺眉,臉色在燈光下慢慢開始泛紅。
趙楊有些擔心地喚:“盛意……”
“喝完了。”盛意把杯子一扔,冷冷說,“我能走了吧?”
“請便。”李子寅彬彬有禮地笑了一下,讓開了路。
其他人也沒有阻攔,盛意努力穩著步伐,走到包廂門口,拉開門鎖。
下一秒,一股失重感驟然襲來,他眼前一片昏花,膝蓋一軟扶著門跪了下去。
“盛意!”趙楊大驚失色,剛要跑過去扶他,卻被一個男生攔住了:“別多管閑事。”
攔他的是方玉,他對這一幕毫不意外,眼神裏還含著戲謔,似乎早就預見了會發生什麽。趙楊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李子寅慢悠悠走過去,把半昏半醒的盛意從地上抱了起來。
“剛才我和經理打了電話,新訂的包廂就在隔壁。”另一個男生上前笑道,“二少,好好玩。”
趙楊心驚膽戰,終於意識到不對,鼓起勇氣喝問:“你們想幹什麽?你們說讓我把盛意叫來隻是想和他交個朋友——”
“這不就是交朋友麽?”李子寅轉頭看來,眼神逐漸變的陰冷,“趙楊,別忘了你之前是怎麽舔著臉當哈巴狗求著跟我混的。今天這事別往外說,我身邊就賞你一個位置。你要敢給我惹事,明天我就讓你滾出博明。”
趙楊哆嗦了一下,一時噤若寒蟬。博明私立學校風氣不正,貴族子弟最愛拉幫結派,沒權沒勢的學生就算家裏有幾個錢,在學校裏依舊會被欺負。趙楊巴結李子寅好久了,對方一直愛答不理,誰知道有回突然問他,聽說你認識盛意?
李子寅不再理他,抱著盛意離開了包廂。手機從後者兜裏慢慢滑落下來,無聲地掉在鋪了地毯的地麵上,屏幕微微亮著,顯示正有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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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驍看著手機屏幕,對麵一直無人接聽。
大概是和朋友玩的開心,沒聽見。
他已經回了青城,本想直接去找盛意,但看來生日宴還沒結束,他想了想,決定打車先回家等一會兒。
出租開了十分鍾,陸驍拿出手機,又撥了一遍。
手機嘟嘟響了幾下,依舊沒人接。
“師傅,”他突然說,“麻煩先去名倫會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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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裏其他人都玩的挺嗨,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隻有趙楊這個主角在沙發一角,如坐針氈,額角冒汗。
他手裏緊緊握著一部手機,是剛趁其他人不注意從門口撿回來的。盛意沒設鎖屏,隻要翻到通訊錄,給他的親人朋友打個電話,或許就能救他。
可李子寅方才的話猶言在耳,趙楊手指神經質般的微微顫抖著,始終下不了決心按開界麵。就在這時,手機微微一震,一通電話猝不及防地進來了——
他心中一驚,條件反射般按了接通,壓低聲音:“……喂?”
對麵沉默一秒,隨即一道略帶冷意的男聲響起:“你是誰?盛意在哪?”
趙楊心跳如鼓,視線迅速掃視全場一周,壓低頭顱狠下決心:“你是盛意朋友嗎?他在名倫1016房間,你快來……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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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寅之前在某個聚會上聽說盛家少爺長得如何如何漂亮,後來又見了一次照片,心裏便一直惦記著。
他雖然向來玩得開,但盛意身份畢竟不同旁人,不是他想動就能動的人。但這個念頭一旦起來就難以放下,後來聽說趙楊和盛意有點關係,就幹脆下決心把人弄了過來。
名倫這塊地兒他常來,早就和經理打點好了,包廂裏關了攝像頭,酒裏又加了點藥,盛意自己不會記得發生過什麽,就算清醒後發現不對勁,也不會有任何證據。
盛家不好惹,他李家在青城同樣有頭有臉,盛懷明還能真拿他怎麽樣麽?
李子寅這麽想著,往沙發上看了看。男孩蜷縮在上麵,眸子雖然半睜著,但明顯神誌不清,已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了。酒精加藥物讓他的臉緋紅一片,額頭和脖子上都微微出了汗,仰著頭張著唇艱難地呼吸著,猶如一條被人從水裏拽出拋到案板上的魚,毫無反抗之力。
李子寅本就是色迷心竅,如今看見這一幕更有些把持不住。他拍了拍盛意的臉,語氣得意而興奮:“看不上我,不還是落在我手裏了?”
盛意的眼睛似乎睜大了一點,裏麵盛著頭頂炫目的光,隱約沒有焦距。
李子寅不再浪費時間,俯身剛剛壓上去,鎖骨處卻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他驟然起身,抬手一摸再就著燈光一看,竟看見了一手的血!
盛意不知什麽時候從桌上摸了個紅酒起子,剛才一下子捅破了他的脖子!
好在他現在渾身發軟沒有力氣,不然就那位置,李子寅現在恐怕已經涼了!
他憤怒抬頭,見盛意居然已經搖搖晃晃地從沙發上爬了下去,踉蹌著向門口走去。他狠狠罵了一聲,怒極而笑:“你以為你跑得了!?”
拔腿追上去,正要惡狠狠揪住盛意的頭發把人拽回來,不曾想到包廂門竟驟然被人從外麵踹開,李子寅幾乎剛剛抬頭,就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他驚恐地瞪大眼睛,撞進一雙怒極寒極的瞳孔裏。來人身形分明和他差不多,他卻毫無反抗之力,甚至連張嘴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整個人就像根麵條一樣拎起來一甩再一摔,腦袋直接嗑在了地麵上!
“咚——”
包廂的地麵都是鋪了毯子的,可居然還能發出這般聲響,可想而知這一下砸的該有多狠。果不如然,李子寅白眼一翻,頃刻之間暈了過去,直接栽倒在地麵上。
陸驍沒再管他,抱起盛意摸了摸他發燙的臉,一聲聲叫他的名字:“意意?”
盛意頭暈目眩,胃裏翻江倒海,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剛才的情景很熟悉,曾經也有人在他酒裏下藥,幸好他還保留了幾分神智,把自己反鎖進衛生間沒讓對方得逞。
這是什麽時候來著?
盛意緊蹙眉心,頭疼欲裂——哦,想起來了——是爸爸重病,他四處借錢的時候。
再加上公司的債務,幾個億的窟窿,無論怎麽補也補不完。昔日的同學朋友都求遍了,他們同情並為他的遭遇感到憤怒無比,一個個傾力相助,可畢竟能力有限,匯聚起來也是杯水車薪。
能幫上他的,大概隻有那些揮土如金的富少了。
他於是放下顏麵去求,那些人或許是覺得他狼狽的模樣有趣,或許是對他另有所圖,表示願意借他錢,隻是要付出點代價來換。
盛意放不下底線,所以隻能陪酒,用卑微狼狽的模樣供他們取樂。
真難受啊……胃好像被燒穿了,破了一個一個大洞。喉嚨像有火燎,每咽一口就像生吞一枚刀子,血淋淋地要把他整個人都刺破。
還有那些目光,譏笑,或侮辱或下流的言語,哪一樣的殺傷力都不亞於酒精,毒藥似的,幾乎把他腐蝕殆盡,連骨頭都不剩。
可沒辦法。
沒有人能幫他啊。
或許有人能,可他不願意,他甚至連露一麵都吝嗇,即便聽到了自己現下的慘狀,也隻是在電話裏冷冰冰地找人代傳一句“和我沒有關係”。
嘴裏隱隱嗅到了血腥味,盛意睜大布滿紅絲的眼睛,喉嚨裏隱隱發出一陣陣近乎淒厲的嘶鳴。
陸驍幾乎被他現下的模樣駭到了。
他以為李子寅給他下了什麽害人的藥,驚怒之餘生出了驚慌恐懼,咬牙把人抱起來就要往醫院送。可盛意死死盯著他,那雙無神迷茫的眼睛漸漸有了焦距,似乎終於認出了麵前的人究竟是誰。
他手指一動,突然狠狠攥住了陸驍雙臂。
“……你回來了?”
陸驍動作慢了一下,眉間盡是焦灼:“我回來了。你忍一忍,我們馬上去醫院。”
他要抱盛意,盛意卻拖住腳步不動,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喃喃問:“你回來幹什麽?”
陸驍微微蹙眉:“意意?”
“你不是早就走了嗎……為什麽還要回來?”他閉了閉眼又睜開,似乎在確認眼前的人影不是以往數次幻想出來的假象,“當初我那樣求你,你都不聽……說走就走,三年沒露一麵……現在為什麽還要回來?!”
陸驍渾身僵硬,停下所有動作,一動不動定定望著他。
“你回來看我笑話嗎?”睜大的眼睛裏突然滾下了兩行淚水,越來越急,珠子似的落成了串,“你把我丟了,還那樣對我……為什麽?你就那麽恨我嗎?”
“可我喜歡你啊。”
“……我明明那麽喜歡你。”
他醉了,頭又暈又疼,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張嘴吐出了一塊帶血的真心。
我好卑微啊。
你那麽對我,我卻還是喜歡你。
男孩默默哭著,幾乎肝腸寸斷,眼睛和鼻尖通紅一片,巴掌大的小臉幾乎全是淚水,那個模樣,簡直沒有人能夠不心疼。
陸驍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抱他哄他。
他臉上失了所有表情,兩眼仿佛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無波無瀾,沒有光亮,隻有無邊無際的死寂和黑暗。
“盛意。”
他輕輕撫上男孩纖瘦的脖頸,聽見自己用平靜得可怕的聲音問:
“你在對誰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請欣賞綠JJ經典劇目
《我醋我自己》
(不會虐!一切隻是發糖的手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