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身居這個職位, 常年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自認為再難纏的都見識過了,卻從未見過像盛意這般厚顏無恥的人。

不過無所謂。從辦公室出來, 林靖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在心裏冷笑一聲——這種人, 吃虧的隻有他自己。他不相信以陸驍那種行事風格能受得了盛意這種性子,或許陸驍是看中了那人的臉, 又或許是圖一時新鮮, 總之那種嬌縱蠻橫又沒有教養的草包,是絕不可能真正入了陸驍的心的。

林靖就是這麽堅定的認為。

他臉上重新掛上溫和謙遜的微笑, 決定以平靜的心態等著聽那位小少爺被厭棄的消息。隻是這則消息還未聽到, 僅僅在當天下午,他卻收到了人事部傳來的職位調動通知。

“……為什麽?”電話裏的每個字都聽得懂, 可他卻完全無法理解, 輕顫著嗓音質問, “怎麽可能,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林助,這是陸總的命令。”電話那邊不失禮貌地說了一句, 隨即把電話掛斷了。

雖然新崗位比起原來的並不差,可林靖還是完全無法接受。下午一上班,他立即敲響了陸驍辦公室, 在得到應允的一瞬間迫不及待地推門進去,緊緊盯著辦公桌後的男人問:“陸總,調任通知我收到了。是我哪裏做的不夠好嗎?您指出來, 我都可以改。”

林靖容貌清秀, 氣質溫然, 此刻他微微紅了眼眶, 聲音也有些喑啞,是一種受了委屈卻不吵不鬧,反而率先反省自己的低姿態。即便是個男人,也很難不令人產生幾分動容和憐惜。

可陸驍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就垂頭重新去審閱桌上的文件:“不用多想。隻是新崗位更能發揮你的才能。”

“是嗎?”林靖咬了咬牙,“難道不是因為上午那位盛先生對您說了什麽,您才決定要把我調走?”

陸驍不置可否。

“我知道憑自己的身份,沒資格對您的私生活指手畫腳。”林靖深吸一口氣,“可就算惹您發怒我也要說,那位小少爺和您根本不是一路人——”

“我隻知道,”陸驍淡淡打斷他,“他是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

林靖不可置信又無法理解地抬眼看他。

“至於林助,既然知道自己沒資格,就該少說話多做事。”陸驍看不見林靖一瞬間變得慘白的臉似的,依舊用那副平靜到有些涼薄的語氣道,“去報道吧。”

林靖僵硬地站了幾秒,終於轉身打開門,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他走之後,辦公室裏一個小隔間的門打開了,這是一間小型休息室,專門為陸驍休息準備的。盛意打著哈欠從裏麵出來,頭上的毛亂了幾根,顯然是剛剛舒舒服服地酣睡了一覺。

“陸總好無情啊,”他身上套著一件寬大柔軟的襯衣,看型號明顯不是自己的,“人家小助理勤勤懇懇陪了你一年,說打發就打發了?”

陸驍展開手臂,一把將人摟過來放在大腿上:“你這口醋再吃下去,我就要被淹死了。”

“這能怪我嗎?你現在總該看出了他對你別有用心了吧!”盛意在林靖麵前一派自得,在陸驍麵前卻淡定不了,猶自氣憤道,“我就說他小黃文看多了,什麽‘有事助理幹沒事幹助理’的……呸,他做夢!”

陸驍眼底含笑,就愛看他這副亂發脾氣的小模樣,光看不夠,還忍不住想逗:“那我現在沒助理了,怎麽辦?”

“……我怎麽知道怎麽辦?”

“反正你也沒事,給我兼任兩天吧。”

盛意來了精神,覺得借機在這實習兩天也不錯,於是一口答應:“行啊,用我做什麽?”

“唔,”陸驍說,“就你剛才說的那一句。”

剛才說的那句?

盛意回憶了一下,突然琢磨過味兒來了,氣的在男人腰間掐了一把:“陸驍你混蛋!”

陸驍笑起來,捏了捏他紅潤潤的臉蛋,湊上去狠狠親了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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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玩笑話,但新助理選任需要時間,盛意當真在陸驍這裏給他幫了幾天忙。

他其實還是很認真的,因為大學報的就是相關專業,陸氏又是業內龍頭企業,就算是實習也能學到不少東西。再加上陸驍有心教他,一些簡單的工作盛意很快就上手了。

他本來就很聰明。

有時候做完助理該做的活兒,盛意閑的沒事,就坐在一邊的小沙發上畫畫看書,或者看陸驍。

工作中的陸驍和學習時的他一樣迷人,隻是比起高中時期,氣場更穩更強,已經有獨當一麵的意思了。盛意常常看他看的入了神,連手中描摹的輪廓都不自覺的停頓下來,隻覺得自己技術再好,也無法將眼前人的氣質形態完美地展現出來。

陸驍低頭看著手裏的報表,突然歎了口氣。

盛意以為他是遇到工作上的麻煩了,問了句:“怎麽啦?”

“不然你還是出去玩一會兒吧。”陸驍說。

盛意立馬委屈上了:“幹嘛,你嫌棄我?我又沒吵到你!”

“你是挺乖的。”陸驍轉過椅子看他,“隻是你要再繼續用那種目光看我,我就忍不住要把你抱到辦公桌上幹你了。”

盛意“騰”地一下紅了臉,一邊罵他臭流氓,一邊把手裏的畫紙團成一團衝他砸過來,跳起來開門出去了。

陸驍接住那團紙展開,看著上麵未完成的自己的畫像,眼神溫軟,低著頭輕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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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京都住了一個多月,因為開學就要住校,非放長假回不了家,盛意便又回了青城陪他爸。

盛懷明涼涼地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不錯啊,難得你還記得自己有個爹。”

盛意立刻撒嬌哄他:“這話說的,你可是我最親愛的老爸,姓陸的哪能和你比啊!”

明知道這小子是在甜嘴哄人,盛懷明還是笑彎了眼睛。

在家裏又住了一個多月,九月初,盛意便正式去大學報道了。

大學生活和他之前想象的差不多,新鮮忙碌又充實,京都財大是一流院校,校舍恢弘大氣,學術氛圍濃厚,課餘活動豐富,盛意這種性格脾氣混入其中,簡直是如魚得水,別提多自在了。

於是陸驍算了算,開學兩個多月,他和盛意見麵的次數,居然一隻手就數得過來。

大一課程排的十分密集,像之前想象的那樣空閑時間去彼此學校蹭課有點困難,隻能抽周末時間約會見麵。陸驍為了這一天,往往會讓助理(新的)提前一周就把工作安排做出來,將重要的事早早處理完畢,以確保周末至少有一天能陪盛意。

但沒想到盛意的忙碌程度幾乎不下於他——

那本就是個活潑熱情耐不住寂寞的脾性,除了日常學習,還參加了學生會和幾個社團,周末往往要參加各種活動,還要和舍友或班裏同學聚餐吃飯,連電話都隻能插空給陸驍打,更別說約會見麵了。

在又一次得知盛意周六要和班裏同學出去聚會,電話那邊的陸驍沉默了。

盛意敏感地察覺對方情緒不悅,連忙放軟聲音說好話:“你別生氣呀……這回是我們班長組織的班級團建,要一起去個溫泉度假村,班裏同學幾乎都去,我實在不好請假……”

“這樣,說是在度假村玩兩天,我第二天找個借口先回來,然後去找你,好不好?”

“別氣嘛陸驍,我錯啦。”他說著,衝電話裏“啵啵”親了好幾口。

陸驍聽著聽筒裏誇張的動靜,心下好笑,原本的一絲怨惱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並沒有生氣——他的生活忙碌單調,除了學習工作,便是應付各種人際關係和交易往來,無趣功利得完全不像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雖同樣是在讀大學生,可那些豐富多彩的課餘活動和聚會基本上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可盛意不一樣。他明媚鮮活,充滿旺盛的生命力,在這個年紀段就應該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交很多誌同道合的新朋友。陸驍就算心中吃味,也會給他的男孩留出足夠自由的空間。

隻是這思念的滋味兒,著實太過磨人罷了。

“知道了。”陸驍歎了口氣,“周天回來告訴我,去接你。”

“老公你真好!”盛意開心回,“愛你麽麽噠!”

電話掛了,陸驍瞧著滅掉的屏幕牙根有點癢,心想果然又是欠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