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靜嫻讓沈聽南氣得一整晚沒睡著, 第二天上午,她讓司機開車到薑詞工作的地方。
卻沒想到,她人還沒下車,沈聽南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她寒著臉接通電話, “怎麽?你還有臉給我打電話, 昨晚沒把我氣死, 還想再氣我是吧?”
沈聽南道:“您去見薑詞嗎?我昨晚已經跟您說得很清楚, 你有什麽不滿有什麽氣要撒都衝著我來, 不要去找薑詞麻煩, 不要去見她。”
程靜嫻聞言, 眉頭緊皺,下意識回頭, 透過後車窗, 看到一輛黑色轎車不遠不近地跟著她, 她臉色一瞬間難看至極, “沈聽南, 你好啊你, 為了個女人,你居然派人監視我!”
沈聽南道:“您以為我想這麽做?您但凡願意心平氣和地跟我談,或者但凡答應我不找薑詞麻煩, 我都不至於這樣提防您。”
“沈聽南,你護得了她一時護得了她一世嗎?我告訴你, 隻要我活著一天, 我都不會允許你娶這樣的女人, 你非要娶她, 那你就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哪怕你無所謂家裏人的反對,非要娶她, 等她進門,我也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
沈聽南臉色冷下去,“您非要這樣逼我?”
“我是在救你!”程靜嫻道:“這種愛慕虛榮的小姑娘我見得多了,她還在上大學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費盡心思地接近你討好你,為的是什麽?”
沈聽南冷冷道:“您太看得起我了,她從來沒有費盡心思地接近我討好我,反而是您兒子我,費盡心思地想要接近她。”
“所以我說她比她母親聰明多了,懂得放長線釣大魚,還懂得欲擒故縱。”
沈聽南終於惱了,“我懶得跟你說,薑詞是什麽樣的人我比你清楚,我還是那句話,別插手我的事,別去傷害薑詞,否則我可能真的會讓您失望。”
“怎麽?你威脅我?”程靜嫻氣道:“我倒要看看你要為了這個女人忤逆我到什麽程度,你別忘了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當初為了生你差點難產死了,你現在為了個女人這樣氣我,你小心報應沈聽南。”
她說完,寒著臉掛了電話。
前排的助理回頭,觀察程靜嫻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太太,還找薑小姐嗎?”
程靜嫻氣得牙都快咬碎了,好半晌,說:“先回去,給我查一下薑詞的電話。”
程靜嫻嘴上厲害,倒也不敢真的做得太絕,怕踩到了沈聽南的底線,真要斷送了母子親情。
下午下班後,薑詞回奶奶那邊吃飯,順便拿戶口本。
奶奶聽見她要拿戶口本去和沈聽南領證時,很為她高興,拉著她的手說:“這以後結了婚就不光是你和聽南兩個人的事情了,他們家裏人多,你要好好和他的家人相處,也要好好孝順公公婆婆,不過這方麵我倒是不擔心你,你一向是最孝順的。”
說到這裏,薑奶奶看著孫女,詢問道:“不過你們倆結婚前,雙方父母要不要見個麵?你母親在北城嗎?是不是已經見過了?不過你問問聽南,要是方便的話,奶奶也想和他父母見一麵,我有些話想和他們說。”
薑詞坐在奶奶麵前,望著奶奶布滿褶皺的蒼老善良的麵容,心裏忽然很難過,輕聲問:“您想跟他們說什麽呢奶奶?他們平時好忙,可能暫時沒什麽機會見麵。”
薑奶奶問:“一點時間都抽不出來嗎?其實倒也沒有別的什麽,奶奶就是想拜托他們照顧你。”
薑詞忍著眼睛的酸澀,她其實能猜到奶奶想和沈聽南的父母說什麽,她一定是想和他們講她的身世,希望他們將來能多照顧她一些。”
她不忍讓奶奶失望,隻好暫時說:“那我問問沈聽南,看他父母什麽時候有時間。”
“誒。”薑奶奶應道:“好,我什麽時候都可以,主要是看他們的時間安排。”
“好。”
和奶奶說完話,薑詞回臥室去拿戶口本。
她的戶口本就放在書桌的第二層抽屜裏,其實很好找,拉開抽屜就看到,她拿出來,正準備放進包裏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
她拿起手機,看到一個陌生的未接來電,不知為什麽,她心中莫名有些預感。她看著電話持續在響,猶豫了很久,在電話即將掛斷的時候,終於還是按下了接聽。
她走到門口去,把臥室門輕輕關上,程靜嫻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隔著聽筒都能聽出她高高在上的語氣,“薑詞,開個價吧。”
薑詞怕奶奶聽見,拿著手機到外麵陽台去。她顧念著程靜嫻是沈聽南的母親,禮貌地出聲,“阿姨,您可能誤會了。”
程靜嫻道:“不用在我麵前演戲,你這種小姑娘我見得太多了,你處心積慮接近沈聽南,不就是為了錢嗎?你開個價,隻要別太離譜,我給你就是,但是條件是,你必須離開沈聽南,這輩子也不準再出現在他麵前。”
薑詞道:“我想您真的誤會了,我從來沒有處心積慮地要接近沈聽南,當初在沈聽南家裏遇見您那一次,是因為他救了我奶奶,我奶奶讓我帶些禮物去感謝他。”
“而且說實話,從那次之後我就一直很避著他,畢業以後我也沒有留在北城。如果我真的處心積慮接近他,我為什麽不留在北城,為什麽要回榕城那麽遠的地方去呢?”
“所以這就是你高明的地方,你知道沈聽南已經上了鉤,不管你去哪裏他都會跟過來。你如果真的清清白白沒有別的心思,為什麽沈聽南到了榕城不久,你們倆就住在一起了?這就是你避嫌的方式?”
“當時是有原因……”
“好了。”程靜嫻不耐煩地打斷她,“我沒有心思聽你說這些,哪怕你就算真的不是為了錢,我也不會同意你和沈聽南在一起,我們家世代清白,祖上幾代沒有違法犯罪的,接受不了賭徒父親和撈女母親的後代,別平白拉低了我們家的基因。”
薑詞愣愣地站在那裏,她握著手機,北城初春的冷風吹在她臉上,卻仿佛吹進了她心裏,她第一次不知該怎麽反駁。
程靜嫻道:“你開個價,到底要多少才肯走?”
薑詞忍住心上的痛覺,沉默了一會兒,仍然堅定地說:“我不會拿你們的錢,也不會離開沈聽南,您如果真的很厭惡我,就去找沈聽南,隻要他跟我說分手,我一分錢都不會拿,馬上就離開。”
程靜嫻惱怒道:“你少拿沈聽南來壓我!你到底安的什麽心?不看到我們母子決裂,你就不罷休是嗎?你真的愛沈聽南嗎?你如果真的愛他,會舍得讓他為了你跟家裏鬧翻?會忍心看他為了你跟自己的母親決裂?為了你背上個不孝的罪名,你就不怕他遭報應?”
薑詞眼睛泛紅,說:“是你們逼他,不是我。”
“薑小姐,請你有點自知之明,我剛才已經說過,不隻是錢的問題,是我無法接受你的出身,你但凡還有點良心,就自己主動點,別逼著我們母子反目。”
風吹得薑詞眼裏砸下一滴眼淚,她抬手抹掉,問:“您還有別的事要說嗎?”
“薑詞,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別以為沈聽南護著你,我就真的不能拿你怎麽樣。”
薑詞仍然問:“您還有什麽事嗎?沒事我就掛了。”
程靜嫻道:“好,既然我好好跟你說你不聽,到時也別怪我做得太絕。”
她說完,掛了電話。
薑詞在陽台上站了一會兒,她出神地盯著虛空,直到手機再度響起,她低頭看了眼來電,遲疑了幾秒鍾,才按下接聽。
沈聽南聲音傳來,“剛剛跟誰打電話呢?一直打不進來。”
薑詞微笑,從陽台進屋,說:“一個當事人,我跟他問點情況。”
沈聽南那時還在應酬的飯局上,他喝了點酒,靠在椅背裏,左手拿手機,右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指間夾著支燃了半截的煙,或許是酒精作祟,他忽然很想薑詞,還在飯局上就給她打了電話,聽見她聲音,眼底都染上笑意,逗她,“這都幾點了還在處理工作?別這麽敬業薑律師。”
薑詞笑,說:“現在也不算晚吧,才八點過。”
又問:“你飯局結束了嗎?”
沈聽南嗯一聲,嗓音被煙酒熏過,低低的莫名性感,“快了,大概還有半小時,你還在奶奶家嗎?一會兒我來接你。”
薑詞嗯一聲,笑道:“你喝酒了嗎?你來接我,誰開車啊?”
沈聽南低笑,說:“不是有陳叔嗎。”
又問:“戶口本拿上了嗎?”
薑詞聞言微微怔愣了下,她看著手中的戶口本,猶豫了一會兒,說:“沒有找到,好像落在榕城了。”
“怎麽會落在榕城?”沈聽南問。
薑詞道:“應該是在老家,平時用戶口本的時間少,所以來的時候忘記了。”
沈聽南道:“那我回頭派人去取,你老家的鑰匙在吧?”
薑詞抿了下唇,遲疑了幾秒,輕聲說:“我得回家找找。”
沈聽南嗯一聲,說:“行,那我一會兒過來接你。”
薑詞點下頭,說:“好。”
又叮囑道:“別喝太多酒,注意身體。”
沈聽南嗓音裏溢出笑,嗯一聲,說:“知道,就喝了兩杯,放心吧。”
“好。”
掛了電話,薑詞看著手裏的戶口本,想了很久,還是拉開了抽屜,重新放了回去。
從臥室出來,看見奶奶正在和月姨說話,聽見奶奶讓月姨明天陪她去一趟商場。
她看著奶奶,努力地露出點笑容,走過去問:“奶奶,您去商場做什麽?要買什麽東西嗎?”
薑奶奶臉上帶著笑容,說:“我想著明天去商場看看金飾,總得給你置辦些嫁妝。”
薑詞看著奶奶,眼睛忽然有些酸脹。
她伸手去握奶奶的手,忍著眼淚,微笑道:“不用弄這些奶奶,我和沈聽南暫時應該也不會辦婚禮。”
薑奶奶道:“那也要備著,不是都要領證了嗎,我們家雖然沒什麽錢,不能跟沈家比,但你要嫁人也不能太寒酸,該有的都得有。”
她握住薑詞的手,同她商量,“我想著把祖屋賣了,先前隔壁的劉嬸還跟我說過,想買咱們家的祖屋,我想著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不如賣了給你置辦點嫁妝。”
薑詞眼睛通紅,幾乎要忍不住眼淚,她搖搖頭,說:“不要賣奶奶,那是我們的家,是我們的回憶,不要賣掉它。而且就算賣也賣不了多少錢,您別擔心我的嫁妝,我自己有錢的。”
薑奶奶拍拍薑詞的手,說:“你別管,嫁妝的錢奶奶給你籌,哪有自己準備嫁妝的。”
薑詞搖頭,握緊奶奶的手,“求您了奶奶,真的別賣房子。”
薑奶奶點點頭,應道:“好,那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晚上十點,薑詞坐在沙發上,挽著奶奶看電視,她雙眼看著電視,思緒卻有些放空。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才回過神來,她接起電話,沈聽南聲音傳來,低聲道:“我到了,下來吧。”
薑詞嗯一聲,說:“好,馬上。”
掛了電話,薑奶奶問:“是聽南嗎?”
薑詞微笑嗯一聲,說:“對,他剛剛結束應酬。”
她起身去衣架上拿外套,說:“我先回去了奶奶,明天給您打電話。”
“誒。”薑奶奶應道:“路上小心點,到家給我打個電話啊。”
“知道了奶奶。”
薑詞乘電梯下樓,出了小區,一眼就看到沈聽南倚在車旁等她,白色的路燈照在他身上,即使頂光,沈聽南那張臉也英俊到令人著迷。
她笑著過去,捏住沈聽南的襯衫,湊到他頸側聞了聞。
沈聽南一手摟住她,笑,“小狗變的嗎?聞什麽呢?”
薑詞笑,抬頭看他,說:“聞聞看喝了多少酒。”
沈聽南看著薑詞的眼裏滿目深情,帶著笑意,勾勾她下巴,逗她,“聞出來了嗎?”
薑詞笑嗯一聲,說:“喝的紅酒吧?應該不多,被風吹得都淡了。”
沈聽南笑,說:“跟你說了隻喝了兩杯,什麽時候騙過你?”
他側身拉開後排車門,攬著薑詞上車,說:“先回家。”
薑詞嗯一聲,先坐上車,等沈聽南坐上來,自動往他懷裏鑽。
沈聽南伸手攬住她肩,低眸看她,眼裏有幾分笑意,“我怎麽感覺你今天好像格外黏人。”
薑詞笑,左手摟在沈聽南腰間,笑著望他,“我有嗎?我平時不也是這樣?”
沈聽南笑了下,捏住她下巴,低頭吻她。
薑詞平時不太喜歡在人前親熱,車裏有司機的時候,她別說接吻,連坐著都很規矩,所以她今天主動鑽進沈聽南懷裏,沈聽南才會說她今天好像格外黏人。
她難得沒有拒絕,在沈聽南吻向她的時候,抬手攀上他肩,手掌到沈聽南的後頸。
不過到底還是礙著有外人,兩人並沒有吻太久,過一會兒,沈聽南就鬆開薑詞,隻是把她摟在懷裏,下巴抵在她發頂,說:“回去找找祖屋的鑰匙,林遠不是還在榕城嗎,我讓他跑一趟,幫你把戶口本寄過來。”
薑詞沒有應聲,抱著沈聽南,靠在他胸膛前沉默。
沈聽南半天沒聽薑詞應聲,捏捏她下巴,低頭看她,“聽見了嗎?”
薑詞嗯一聲,重新靠回沈聽南懷裏,聲音悶悶的,回答說:“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