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止於至岸(十一)

薑文冼喜道:“不管仲兒是不是去了那裏,我們都要去看一看,或者能勸得他回心轉意也不一定。 ”

顏胤師太搖頭道:“勸是勸不回來的,總要有幾分機緣在裏頭,靠他自己醒悟過來才是。”

薑文冼道:“然則依齋主之言,就此置之不理、聽天由命?”

“貧尼並非此意,而是勸之有道,需有的放矢。方公子以前最放在心上的是什麽、最憎恨的是什麽、最喜歡的是什麽、最舍不得放棄的是什麽,蒙蔽內心便是由這些看似見不著摸不到的東西所阻隔,需層層抽絲剝繭般解開,才能讓他的本心再次顯露而出。我佛四大皆空,空便是放開,並非沒有,知道孰輕孰重,才能不拘於懷,飄然於物外。”

卜夷散人道:“齋主深知禪理,所言甚是。方公子的事還需從他身旁之人入手,外人恐怕幫不上忙。”

薑文冼道:“我並非外人,當然需要我來去勸。”

天玄宮宮主無念柔聲道:“薑師兄,你除了在仲兒幼年之時一起相處,隨後的十來年發生的事又知道多少?”

這一問頓時讓薑文冼啞口無言,他化獸之後萬事不知,直到方仲在雪域尋找到他並為之恢複神智,這才又開始回憶起當年之事,滿打滿算,和方仲在一起的時間實在有限的很,特別是雪域歸來之後。

下方左首又有一人搶出來道:“也許我可以一試。”

眾人一看,見是錢文義。他是方仲拜入昆侖之後的授業恩師,總算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自覺了解甚多,便想自告奮勇去勸一勸方仲。

顏胤師太依舊搖了搖頭道:“你們都不知他心魔為何,就一個個想去見他,誤打誤撞,隻會適得其反。要去見他之人,至少也應是他不憎恨之人。”

方仲對昆侖並無好感,在座的許多人都知道,與其讓錢文義去,倒不如無念親自去來得更妥帖一些。要說方仲不憎恨誰,眾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又落在了何盈的身上。當何盈身處險地之時,正是方仲相救,那時方仲已經入魔,卻還不忘相救於她,可見至少在方仲的腦海之中,何盈並不討厭。

何盈馬上就察覺了眾人異樣的眼神,頓時又麵紅耳赤惴惴不安。

顏胤師太道:“可惜何盈不能去,她去隻會被那血嬰給殺了,若隻是方仲一人,或可一試,不過那也要看她有了有那個本事。”

何盈麵色發白,向上道:“弟子本領低微,原是難當大任的。”

顏胤師太笑著道:“能不能當大任也不是我說了算,看你自己的本事。”

卜夷散人道:“老夫倒有一個兩全其美之策,不知可行不可行?”

薑文冼道:“卜夷掌門請講。”

卜夷散人道:“薑道兄和尊夫人也不必急著去見方公子了,這裏大戰方休,還有許多事用得著二位,我蜀山死去的那些人,若能救活幾個也是無量恩德。至於方公子那裏,老夫覺得最穩妥的辦法,莫過於讓持寶道長回去,求普玄道長出麵,讓普玄道長去見方公子,以他的口才,就算勸不得方公子回頭,至少也能知在何處之上讓他心結難解,然後再尋開解之法。你們覺得怎樣?”

持寶道人連忙搶著道:“卜夷掌門說得極是,我二師兄、三師兄與方公子極熟,聽聞就算是那血嬰,也是很了解的,若讓他們出麵,應該會安全的多。”

眾人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來,紛紛點頭道:“還是這個辦法妥當。”

鷂鷹王道:“事不宜遲,老夫這就趕去茅山,讓普玄道長去見方公子。”司空諒和持寶道人忙又叫著要一起去。卜夷散人道:“那你們就去吧,把方仲的事仔細告訴給普玄道長,我想他該明白會怎麽去做的。”

鷂鷹王帶著司空諒和持寶道人即刻向眾人告辭。

眾人留在大廳之中又議論了一會大戰之事和隨後事宜,天玄宮宮主無念因為擔心玉仙峰安危,隨後也帶著天玄宮的人告辭。因為玉仙峰所在的位置,正好介於雪域來東土的必經之路,假如佛祖東來,首先遭殃的就應該是玉仙峰。而靠玉仙峰的護山大陣和天玄宮弟子,恐怕根本擋不住佛祖東來時的威勢,無念急著回去,一來是為眾人做警戒,萬一發覺不妙時,可以預先通知卜夷散人,二來也是為天玄宮尋一後路,早做安排,萬一守無可守,不至於像玉虛宮一般從此成為絕響。

薑文冼和離夫人特意把無念叫到一旁,薑文冼道:“二師妹,有一事還需尋你商量。”

無念見薑文冼沒有叫她為宮主,而是以往日稱呼來叫自己,便知是一些私人之事,但見離夫人也在一旁,顯然又不像要敘私情,溫言道:“可是關於仲兒的?”

薑文冼搖頭道:“仲兒之事雖然讓我們掛懷,但現在急也沒用,倒是有一件事還需要請你幫忙。”

無念道:“什麽事?”

薑文冼看了一眼離夫人,然後道:“是我和貞兒的孩子。”

無念一怔,在她想來那血嬰不正是離夫人所生之孩兒麽,自己又幫得上什麽忙。見無念麵露疑惑之色,薑文冼道:“不是和仲兒在一起的央兒,而是另一個,隻不過她的肉身已毀,現如今被仲兒藏在豐都神宮之中,因為害怕**師隨時過來搶奪,所以並未把她複活。如今**師已死,自然沒有此顧慮了。”

無念道:“原來如此,薑師兄是打算把她複活過來,不過此事又何須與我商量,隻你二人做主便是。”

薑文冼道:“我是想把她活轉之後,送往天玄宮,交由師妹好好栽培。”

無念這才明白薑文冼和離夫人來尋自己所為何事,聞言微笑道:“師兄原來是為了此事,不過我天玄宮如今危險重重,她到我這裏來恐怕有些風險。師兄和離夫人何不自己好好培養於她。”

離夫人道:“我和薑郎修為有限,且所學與金玉也是南轅北轍,留在我們這裏隻怕會耽擱了她。”

無念見二人執意如此,點頭道:“好,等她活轉時,可到我天玄宮來,定不負二位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