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十三章 現 形

眾弟子把那間草棚遠遠的圍了,屏聲靜氣的觀察。草棚在昏暗之中靜寂無聲。

巴文吉走至離草棚數十丈遠,朗聲說道:“屋裏的人出來!有膽子傷人,卻沒膽子認罪麽?”連叫數聲,兩隻不知藏在何處的蟈蟈低低的叫了數聲。梅玉茹輕聲道:“想是他被掌教真人傷得重了,不敢出來見人。”巴文吉道:“他這般凶狠,斷無不敢見人之理,待我罵他幾句激他出來。”清一清喉嚨道:“死老頭,你方才的狠勁哪裏去了?怎麽這會兒做了縮頭烏龜不敢見人,難道你生肖是屬烏龜的麽,怪不得這般長命。”草棚內無人應聲。巴文吉又道:“你不出來我可要放火了,燒了你的老巢,剝了你的龜殼,看你還怎麽藏。”虛張聲勢的恫嚇,卻就是沒有回音。

身後有人道:“還與他囉嗦什麽,動手便是了。”巴文吉回頭一看,原來是蒼禎道人說話。在他身後,懸天真人與通悔大師領首,又隨著鄧文忠杜文霖等人。蒼禎道人久在玉虛宮,言語份量自非巴文吉可比,此時說話,就如代掌教真人發話一般。蒼禎道人吩咐一名弟子道:“放火!”那弟子受命前行,離草棚四五丈遠近,發掌心火打去。呼的一聲,將到草棚時,棚裏寒光一閃,嗤!火光熄滅。巴文吉喜道:“果然在裏麵。”蒼禎道人道:“既然他躲著不肯出來,我們就燒他出來,繼續點火!”又有幾名弟子衝到前麵放火燒房。幾蓬火光相續燃起,紛紛往草棚打去。眾人隻見數道寒光又閃,嗤嗤嗤!每一道寒光撲滅一蓬火焰,不差分毫。幾名弟子麵麵相覷,不敢向前。蒼禎道人麵露猶豫之色,回頭看到懸天真人麵露不悅,心下惴惴,親自拔劍喝道:“鳥投羅網猶作困獸之鬥,看你能藏到幾時。”與巴文吉、梅玉茹、鄧文忠、杜文霖等人,連同原有的幾名弟子一起出手,霎那間,劍光火光同時發作,全向草棚攻去,大有狂掃這破敗草棚之勢。

又是寒星數點,嗤嗤數響,煙火已滅!唯梅玉茹與蒼禎道人的兩道劍光卻穿人草棚,切落了幾根茅草,緩緩落地,靜寂之下幾乎聽得到落地的窸窣之聲。

眾人凝視草棚動靜。

唰!一道亮眼劍光破牆而出,迅捷無匹,貼著地皮橫掃而來!蒼禎道人喝道:“小心!”眼看著那道劍光直奔一名弟子腳下,躲閃已是不及,那名弟子驚叫道:“哎呀!——”以為定遭不測。不料劍光掃到腳下卻悠然消失。那弟子目瞪口呆,幾如脫胎再生一般,眼看著腳前一道劍光掃過的淡淡長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巴文吉、梅玉茹等人看著這道長痕都是倒吸一口涼氣。這分明是人家手下留情,不願傷人,否則那名弟子哪裏還有命在。草棚前的幾人同時退了數步。

巴文吉道:“想不到他劍法也如此高明,快著小輩弟子退下了,我與三位師兄攜手鬥他一鬥。”蒼禎道人道:“文吉所言極是,人多礙事反而不能施展,今著鄧杜二位打兩側,我與文吉攻前後,布個兩儀四象陣,便是拆了這間草棚也要把人逼了出來。”鄧文忠與杜文霖點頭稱是。梅玉茹把雪芒交給巴文吉,脈脈含情的道:“小心些。”巴文吉伸手接過,微微一笑道:“一番深情,絕不辜負。”梅玉茹麵容一紅,轉身退開。僅僅是一個遞劍之舉,其中曖昧,讓蒼禎道人與鄧杜二人早已看出端倪,三人假裝不覺,分散開來。四人站立四角,各使長劍,二人指天二人指地,取陰陽之意,又劍法各別,對應四季,若是同時發動,便是一個厲害劍陣。蒼禎道人喝道:“屋內的人聽了,如不束手,休怪我等無情。”等待片刻,這才沉聲道:“出劍!”四人同時出手,劍光閃耀,齊向中間圍攏。鄧文忠為四象之首,最先殺到草棚旁邊,眼見就要劍劈草棚,叮的一聲清脆交鳴,手中劇震,長劍幾乎脫手,劍招已然被阻。杜文霖緊隨鄧文忠之後,取的乃是夏象,劍招十分猛烈,見鄧文忠與敵對劍,心下大喜,自己正好得空殺人,不料剛到旁邊,亦是寒光撲麵,叮的一聲脆響,從手腕一直麻到肩膀,劍招也滯了下來。蒼禎道人劍招蕭索,如秋風蕭瑟,變化不多,卻極是老練,他與巴文吉均是從上攻下,見屋內之人接連出劍攻鄧杜二人,以為再無所阻,同時從棚頂落下,劍尖還未刺入茅草,兩道寒光已然飛出分襲二人。叮叮兩聲脆響,二人受阻再次騰空躍起。在旁人看來,這草棚內也不知有幾人,竟能分別出劍抵禦四人。人不見麵,劍無虛發,叮當之聲不絕。本是一個以弱勝強的劍陣,四人竟然無法把劍陣之威施展,成了各自為戰之勢。

又鬥片刻,巴文吉手中的雪芒劍發揮出了威力,他本就取四象之末,乃是寒冬,正好匹配手中寶刃,劍招之威勝過往常數倍,數招一過,隱然有霜飛霧起寒風侵骨之勢。屋內之人純是以劍光飛出抵禦,雖然禦敵,卻也傷了另一樣東西,便是這整樁草棚。每一道劍光飛出,雖然透壁而出,卻總是飄落幾許茅草下來,數十道劍光飛出,整樁草棚悉悉索索如下了一場毛雨一般。四人驚駭此人的劍招精湛,卻又感不到絲毫殺意,隻是一味的阻止自己靠近。時候一長,草棚四周竟然落了一圈的碎草,這樁屋子就如散了架的高樓,遲早是要塌的。巴文吉自然明白這個道理,雖然奇怪此人的所作所為,然好勝心起,更是盡力施展,一招昆侖飛雪,挾起一股寒風,劍似亂雪狂舞,浩**襲來。屋內飛出六道劍光方才把巴文吉的寶劍消去,隻是這股狂風卻非劍光所能阻住,嘭的一聲,風勢盡數打在了早已支離破碎的草棚之上,隻聽嘎吱嘎吱聲響,草棚搖晃數下,轟隆之中頹然塌落。

圍攻的四人同時後躍,轉頭望向坍塌之處。坍塌的草棚從中心膨起一股勁風,把飄舞的飛屑灰塵盡數振飛,從中終於露出一個席地而坐的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