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下任潮音(八)

當青光逐漸消失,又露出完好無損的石壁。 方仲打出的雷咒在這麵牆上沒有留下絲毫痕跡,隻是看上起被燈光映照的青色變得淡了一些。

方仲驚訝地看著石壁,以自己的雷咒之威,就算這是一麵銅牆鐵壁,在被無數驚雷打過之後,也會留下焦黑一片。方仲伸手在石壁之上一抹,發覺這青色石壁隱隱有微微震動的感覺,側耳傾聽,在石壁之後似乎有水流之聲。這細小的聲音不久便消失不可聞,而石壁之上的青色又以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方仲倒吸一口冷氣,似乎這石壁還會自己恢複,剛才那一通雷咒雖然沒有把石壁打破,但確實讓維持石壁不損的力量減弱了下來,但它的恢複之力驚人,轉眼之間,就和先前一般無二。如此牢固的一座‘牢籠’,不依靠一些非常手段,是肯定出不去的。方仲在進來時就把劍匣交了出去,否則或可仗著血煉寶劍的威力,在這石壁之上亂砍一氣,而現在卻隻有依靠符法了。但不施展鬼道法的方仲,僅僅使用符法,也依舊不一定能破困而出。

一想到若真這麽做,就等於是把六欲徹底放出,不說是否能夠脫困,就算是脫困了,自己的本我恐怕也沒有機會控製自己這一具肉身了。非到萬不得已,方仲肯定不會這麽做。方仲在這小小的佛殿之中轉來轉去,又連身呼叫了顏胤師太幾句,卻依舊無人回答,隻剩四周神像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方仲訝然失笑起來,喝道:“想不到慈航靜齋也用這種卑鄙手段困人,想困我方仲明說便是,何必虛情假意的多說許多廢話。我想先前傳聞有許多邪道之士也被邀請來慈航靜齋,然後這些人就突然回心轉意立地成佛了,恐怕實情非是如此,而是如我一般,被困死在一處地方,永世不得翻身了吧?”他越想越覺有些道理,越想越生氣,雙手連揮,無數道風刃和雷咒向著四麵八方亂打,把那上下左右的石壁俱都打得青光**漾,連這間佛殿都變得如沉入了水中一般,四周全是波光粼粼的漣漪。

這一通打,一直打到方仲筋疲力盡,背上衣衫濕透。方仲喘息著停下手來,再轉頭四望,那石壁依舊不見半點破損,和先前一般,隻是顏色暗淡了許多,但隨著時間推移,周圍再次響起汩汩的流水之聲,如同在滋養這間牢籠一般,迅速修補著被方仲打耗損的地方。

方仲歎息一聲,又在佛殿當中坐了下來,他已經沒有力氣高聲叫嚷和浪費真氣亂打一通了。

方仲從腰間解下羊脂葫蘆,抓在手中默默無言。

角落之中的油燈永遠都是那麽一點光亮,此地又無風,連燈焰都不晃動一下,這裏也就永遠不會有白天和黑夜的區別,方仲隻能根據揣測來衡量自己被困在此地的時間。從自己被顏胤師太帶到典藏塔第一層開始,到現在至少也有數個時辰了。方仲又記起她曾說到這典藏塔來最多不超過一日,雖然對她的話已不敢相信,但現在根本無法可施,隻能聽天由命,最好那慈航靜齋的齋主隻是開了一個玩笑,等時間一到,真的又再次出現在自己麵前。不過就算她出現了,方仲亦要質問她為何言而無信,說好了一起到這第七層典藏塔來,結果隻把自己關在此地。

方仲盤坐在地,手中抓著鬼塚,打坐運氣,好恢複剛才那一通亂打所損耗的真氣。他所學可是正宗玄門心法的道源種心法,在昆侖之中亦隻有玉虛宮真傳弟子能學,不久之後,便感到周身洋溢著天地靈氣,紛紛從四肢百骸鑽入體內。雖然這樣的練功之法和鬼道法直接吸取鬼氣無法相比,但沒有後顧之憂,更不會走火入魔。方仲練功的同時也發覺此地天地靈氣居然十分濃鬱,這四周的石壁並不會阻隔這些靈氣的進入,任憑自己汲取。方仲心道這裏雖然困住人不放,卻也不失為一個練功的好地方,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的練功打坐。

方仲雙眼一閉,沉浸在吐納練氣的過程之中。

這小小的佛殿之中終於安靜下來,連方仲亦如同一座石像般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角落之中的四盞油燈同時一暗,火光消失,這佛殿徹底的漆黑一片。

雙目緊閉的方仲根本未察覺四周的燈焰已經熄滅,他隻覺得練氣之時周身舒坦,然後昏昏欲睡,他腦袋一沉時,霍然醒悟到自己怎麽在練功之時居然還要昏睡,自責之下想繼續吞吐練氣,就在這時,肩頭之上微微一重,似乎已有一隻手輕輕按在了上麵。

方仲吃了一驚,他睜眼往右肩一看,隻見一隻如同青蔥般手指的玉手正搭在肩頭,順著手臂瞧去,隻見那手臂膚如凝脂,不著片縷。

一股香風撲麵而來,甜甜的聲音道:“你是誰?”

方仲驚愕道:“你又是誰?”他已不敢回頭繼續看下去,因為從那條**的手臂可以看出,站在自己身後的那個女子,極有可能一絲不掛。

“我?我是個可憐人,一輩子被關在這裏,永遠都無法超生。我以為我會孤苦一世,沒想到居然還有人來陪我。我告訴了你是誰,那你也要告訴我,你又是誰?”

方仲吃驚道:“你也是被關在這裏的,為何我剛來時看不見你?”

“這裏又不是隻有一間,而是有許多人都被關在這裏,你我都不過是其中一個而已。”

方仲怒道:“果然如我所料一般,慈航靜齋名震天下,居然做出這種事來。我和你一般,也是被騙困在這裏的。”

那女子柔聲道:“你我果然同命相連,既然如此有緣,你為什麽不轉過身來,看我一眼。”

方仲尷尬道:“我看姑娘你似乎並未穿著衣衫。”

那女子咯咯笑道:“看你不像是這麽迂腐之人,在小人眼中,就算穿得嚴嚴實實,把麵容遮住,和一絲不掛也沒有兩樣,而在君子眼中,相持以禮,衣衫多寡很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