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客 來

這第一招是龍遊四海,又分三十六式,前後左右各九式。方仲憑著記憶,寶劍往旁回旋,接著翻腕右刺,一式式展開。晏子侶舞動時劍法飄逸,十分迅捷,宛如一團光影,到了方仲手中,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沉穩端重,便如放緩了一樣,偏偏又不覺得他劍招生澀遲滯,似乎本來就是這樣的,更難得的是:三十六式一式不差!旁人頓時以為方仲早就學過此招,反而不以為奇了。

三十六式使完,方仲沉身收劍蓄勢待發,雖是內斂之勢,隱隱有凝重之氣發出,讓人一觀便知後招在即不容小覷。吳子曄讚道:“好氣勢。”晏子侶自認前三十六式靈動勝過了方仲,但縮首潛形這一招的氣勢,自己便絕對發不出來,也讚道:“以氣迫人,雖謙實傲,好一招縮首潛形。”晏子侶所說正是此招的精華所在,眾人跟著喝起彩來。

方仲一聲輕喝,身形往前一閃,便如忽然消失卻又再現一般,劍光乍然亮起,呼的一聲,劍光如匹練,人已攜劍而起劃破長空。眾人驚歎的同時,抬頭上望,隻見方仲揮劍之勢猛烈,連帶著他自己也飛起碧空,真如乘龍飛天一般。張子皓變色道:“小師弟神形俱備,我不如他。”讚歎未已,忽見方仲在高空晃了數晃,寶劍奧妙的擺了數下,卻是升龍劍法所無。正不知有何深意時,方仲已是打著旋落下,下落之姿匪夷所思。

在眾人莫測高深之下,方仲啪的一聲,掉在了場中,跌得狼狽之極。方仲呻吟道:“哎喲,摔死我了!”眾人急忙搶上把方仲扶起,幸好麵目無傷,不過皮肉之痛。張子皓道:“小師弟最後使的是什麽劍法,為兄十分不解?”方仲慚愧的道:“不是晏師兄的劍法麽?可惜這一招我隻記得一半,後來的便不曉得了。”張子皓訝道:“隻記得一半?”本以為他最後施展什麽精妙劍法,原來是胡亂而為,難怪掉了下來。晏子侶道:“小師弟的龍遊四海和縮首潛形都是不錯的,這乘龍飛天的前半截更是十分精彩,偏偏末尾有些遺憾,小師弟入門雖晚,能修成這樣,真讓我等幾個師兄慚愧。”吳子曄道:“小師弟真的是見了晏師兄的劍法就學得如此進境嗎?”方仲道:“可惜我正回憶這最後一招時,被人推了一把,餘下就不記得了,晏師兄見過一遍就能使全,我卻不能,還是晏師兄高明的多。”圍著的幾個玉虛宮門人弟子聽方仲這樣說,一個個麵麵相覷,委實不信方仲之言,至少這靠深厚真氣激發的氣勢就不可能看一遍就學了來。晏子侶幹咳一聲,笑道:“錢師叔的大弟子果然與眾不同,我等好生佩服。不知小師弟怎麽稱呼?”方仲道:“小弟方仲,請各位師兄關照。”晏子侶道:“方仲?你我同是子字輩中人,該稱做方子仲才是。”方仲道:“方子仲?無人這樣稱呼我啊?”不過心想大家都是子字輩的人,的確該有個子字在裏頭,轉頭問錢文義道:“師父,弟子入了玉虛宮又該怎麽稱呼?”

旁人隻道方仲得了精心教導才有這樣水準,隻有錢文義才知他真的是隻看了一遍就如此,唯心中奇怪的是:悟性可以天生,難道真氣也可以與生俱來?若是後天修來,那便必有奇遇了,不然不可能勝過了晏子侶去。方仲問話,錢文義還在思索,聽他問起,忙道:“怎麽?”方仲道:“各位師兄都是子字輩弟子,弟子是否也是,該當叫做方子仲。”錢文義道:“他們都是在師父跟前拜過鴻鈞老祖的,從此一世都是昆侖弟子,按輩排班,便是子字輩。你尚

未拜,所以不曾更名。”方仲道:“原來要拜過了鴻鈞老祖。不知師父什麽時候帶弟子去拜。”錢文義沉吟道:“這個……日後有空便帶你去,其實拜與不拜亦無不可,那些三山五嶽的門人弟子便隨其心意,可拜可不拜,隻是拜了的,卻需脫離原本門派,一心轉投我教了。說起來,倒是不拜的自由些。”晏子侶道:“可是這不拜的弟子終有去心,師父便不能傳授頂尖的本事。”方仲道:“原來如此。”心想我也不想一直待在昆侖,這樣說來,倒是不拜的好些,對於是否學什麽頂尖的本事,反而不放在心上。錢文義反倒怕方仲提起拜鴻鈞老祖之事,樂得他不提。

錢文義忽然想到:掌教真人不許我傳方仲本事,卻未阻止他自己學藝,現放著這些個同門弟子不用,何其愚也。自己為師名不副實,假借他手,總好過了一事無成。至於方仲能學得多少,便看他自己造化了。這樣一來,也好稍減自己內疚之意。主意已定,錢文義回複從容之態,道:“方仲,你既嫌讀書無聊,便隨著眾位師兄一起修煉本領,你入門尚淺,可要多向師兄們學習。”方仲又喜又憂的道:“好是好,可是弟子隻有幾套粗淺功夫,隻怕拿不出手。”錢文義彈了方仲一下腦門,假意瞋道:“傳你本事總是記不得,這才要多向師兄請教,誰要你來現世。”惹得周圍數人一陣嘻笑。錢文義又向晏子侶、張子皓等人道:“方仲便交給你們了,他若有懶惰等情,盡管告我,我來處罰於他。”周圍的弟子笑道:“小師弟交給我們便是,請錢師叔盡管放心。”錢文義道:“他便是記性差些,劍招之類必要人提點之下才能施展下去。你們慢慢施展,他在一旁觀看,好過我一直教導。”吩咐方仲留下,自己推說宮中有事,先自回去了。

晏子侶道:“錢師叔一技未傳就溜了,正好小師弟在此,我等正好切磋所學,讓他不能藏私。”幾個同門連說正是,拉起方仲道:“請小師弟指正,我這套劍法有何缺點。”另一個道:“我先來演示一遍,待會小師弟上場演示,看他是怎麽使來,便知何處不妥。”頓時有人自告奮勇的上場舞起劍來。

三清殿殿前正門。

陸文甫與長平子站在殿外,一個在山道迎客亭的知客道人來到二人麵前稟道:“華陽門的弟子已到了棲鳳台。”陸文甫道:“哦,來了幾人?”知客道人道:“來了五人,以華陽真人的師弟賈光南為首,攜了禮品等物,等候賜見。”陸文甫道:“既然還算恭敬,那便迎他一下。師弟,你去玉虛宮通傳一聲,我來迎他上山。”長平子道:“賈光南是華陽真人的師弟,若我等去接,隻怕於身份不妥吧。”陸文甫搖頭笑道:“華陽門豈能與我昆侖平起平坐,讓我等迎迓已是給他臉麵,何來不妥。趙成、魏子傑,你二人隨我下山迎客。”兩位弟子答應了隨陸文甫前去棲鳳台。

棲鳳台鳳凰座前,一人凝神看著石像,三縷長髯飄**,一幅出塵之態。身後不遠處隨著四名弟子,其中一人,以黑布裹住大半邊臉龐,隻露出一隻獨眼。

四名弟子等得久了,一個悄聲道:“武師兄這付尊容,隻怕有損我門顏麵。”另一個道:“你懂什麽?武師兄這樣打扮,正是要唬一唬昆侖諸人,嚇他個半死,讓他們知道我華陽門非是易於,什麽人才都有。”還有一個道:“嚇壞了天玄宮的仙子姑娘就不好了,賈師弟還怎麽能博得美人親昵呢?”三人嘿嘿輕笑。那黑布裹頭之人聽耳不聞,隻是那獨目之中凶光一閃即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