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隨 行

三人盡走偏僻小道,不久來到騎獸棚,見著看管獸欄的二位道人,方仲問候道:“二位道長可好。”那兩位道人見是方仲,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小師父來了。”二道都知方仲如今身在玉虛宮,那是十分尊崇的所在,平時巴結都巴結不來,想不到他卻自己迎上門來,當然殷勤有加。方仲道:“今日我要借花獻佛,與二位道長喝酒。”把手中的酒罐一揚。二道喜上眉梢的道:“這如何敢當,小師父真是太客氣了。”引三人進小屋。

賴皮張翻眼朝天的道:“這酒可是我的,你們二位要吃白食,需先問過我。”二位道人不認識賴皮張,問道:“這位師兄是誰?”方仲還未回話,賴皮張搶著道:“你們二位‘狗’師兄又是誰?”這話說得很快,加上門牙已斷,兜不住風,吐起字來模糊不清,這狗字也就含糊過去了。二位道人見他年長,恭恭敬敬的道:“在下胡毅、胡覽兩兄弟,見過這位師――”方仲怕賴皮張又要計較什麽狗師兄狗師弟,急忙插口道:“隨我來的是我的老兄弟,二位道長也不用什麽師門稱呼,就與我一樣,稱他一聲張兄弟便是。”二道忙施禮道:“見過張兄弟。”賴皮張轉顏為喜,點頭道:“就算你們一份,以後可不許稱呼我師兄了。”二位道人又與柳一眉見過,就在床沿坐了,取平時用的茶盞喝起酒來。幸喜二道床頭還藏了一點花生和點心,這時拿出來,倒也不愁無物下酒。

幾杯一落肚,話也越說越多。二位道人酒量不佳,紅了臉大了舌頭說道:“如方兄弟一般肯與我們這等打雜的火頭道人混在一起的玉虛宮門人,恐怕也隻有他一個。我兄弟兩個在三清殿也呆了好些時,見多了趨炎附勢之徒,奉承拍馬之輩,更覺難得。你看那些往來弟子,一個個眼高於頂,頤指氣使,從不把我等放在眼裏,也隻有方兄弟這等雅量,肯和我等喝酒。”賴皮張道:“這話不錯,我從見他的第一眼就看出方兄弟是個不拘於身份之人,所以才肯屈尊結交,這位柳兄弟人品就要差些了。”柳一眉搖頭苦笑,也不反駁於他,自斟一碗,獨自品嚐。方仲笑道:“你我都是一般的俗人,何來尊卑之分,這騎獸棚的差事我也是做過的,旁人看不起又有什麽打緊,隻要自己愉快就是。我和周師兄二人待在這裏時,又無人來,不知有多麽逍遙快活。”說起周青,不禁想到要是周青也在就好了,歎道:“可惜周師兄不在,不知他在三清殿怎樣?”柳一眉正當寂寞,他與賴皮張話不投機半句多,和二道也是酒多話少,聽了此言,站起身來道:“不如我去三清殿把周青找來,大家一起喝酒更是熱鬧。”方仲喜道:“那就有勞柳師兄了。”賴皮張也道:“快去,快去。”柳一眉轉身去三清殿尋周青。

柳一眉那裏一走,賴皮張這裏連忙拿起酒罐,給每個人的碗中斟得滿滿,道:“趁人沒來,我們趕快喝光了它,不然又要分去一份。”方仲勸道:“不過多了一人,何必這麽小氣。”賴皮張苦了臉道:“這是你老兄弟皮肉之苦換來的,你卻拿來做好人,真是不疼人心。”方仲道:“隻此一次,下不為例,老兄弟多認識幾個朋友也有好處,這次請酒虧了,下次人家請還你,不是又賺了。”賴皮張想想也有道理,他們幾個酒量都不大,反倒是自己能喝,兩酒罐喝了一半去,若是人人請他,也是這般喝法,當然是自己大賺特賺了。轉憂為喜,厚了臉皮道:“方兄弟之言有理,有酒大家喝,可不能太小氣了。這次是我請各位喝酒,下次是各位請我喝酒,不能賴了。”心想要是再多幾個人就更妙了,反正自己隻有這麽一點酒,喝光了就沒有,多一個人就欠自

己一頓酒,真是十分劃得來。

四個人就在小屋裏等候柳一眉與周青到來,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影。賴皮張道:“你那師兄是不是怕我要他請客,故意不來。”方仲搖頭道:“不會的,也許真的沒空脫不開身。”轉頭問二位道人,道:“最近三清殿很忙嗎?”那胡毅道:“沒聽說三清殿有什麽事,不過有一事倒是奇怪?”方仲道:“什麽事奇怪?”胡毅道:“騎獸棚平時連個人影也無,可是前幾天三清殿的陸師伯卻牽來了一匹坐騎,說不日將要騎坐,讓我們好好照料。方兄弟你想一想,他一個三清殿主事,不在三清殿做事卻要用到什麽坐騎,這不奇怪嗎?我看陸師伯是想下山。”方仲記起陸文甫原先的坐騎是被自己的猙獰獸咬死,他這次親自送坐騎到騎獸棚來,莫不是想對猙獰獸有什麽不利,頓時變色問道:“陸師伯到這裏來沒做其他的事嗎?”二位道人搖頭道:“沒有啊,他關照我們之後就走了,行色匆匆,似乎另有要事。”方仲放下心來,道:“陸師伯新添坐騎,那也沒什麽奇怪的。”

正想出去看看猙獰獸怎樣,就聽柳一眉的聲音在外麵大聲道:“方師弟,為兄沒空陪你了,要急急趕回劍房去。”方仲忙回道:“何事這麽匆忙,不好喝了這碗酒嗎?”起身到門外觀看。

隻見柳一眉滿臉興奮之色的道:“周青兄弟也不來了,隻因我剛剛從他那裏知道一件大事,所以要趕回劍房去,隻怕去的晚了就要懊悔莫及。”方仲訝道:“什麽大事?”柳一眉道:“掌教真人傳下法旨,要各處選派幹練弟子下山去,我想機會難得,一定要求肯師尊帶我前往,借此曆練一番。”方仲道:“周師兄也要下山去嗎?”柳一眉搖頭道:“這個我就不知了,他說也在盡力求肯,隻是如我等資曆較淺的弟子難有機會,都讓各位師兄占先了。所以我才要急急回去,也好早爭一個人頭。”方仲喪氣道:“我也想下山,不過玉虛宮勝過小弟的人舉不勝舉,當然是輪不到我。”柳一眉也覺方仲下山之望頗難實現,勸道:“此次下山不定會有何事發生,你安心待在宮中也好。方師弟,我可先走了,你向幾位道長說一聲,我柳一眉少陪。”撒開腿腳就往劍房方向奔去。

方仲回返小屋,與賴皮張說起柳一眉所言,賴皮張直呼可惜,隻為少了一頓請他喝酒的機會。方仲自知沒有下山指望,也就不去管它,與三人把剩酒喝完。賴皮張滿嘴酒氣的道:“真是痛快,果然人多喝酒的好。有句話說:一人喝酒添愁腸,二人喝酒添情長,三人四人醉斷腸。以前總是一人偷偷喝酒,真的是平添愁腸,難以消遣。自今日後,再不一人喝酒了。”二位道人也是連聲說是,扶起醉醺醺的賴皮張送到門口。方仲道:“老兄弟能獨自回去麽?要不要我送你。”賴皮張扭頭道:“這點小酒豈能醉的倒我,方兄弟不用擔心,我自個兒走回去。你若送我,便是看不起老兄弟。”當真一拐一拐的往回走。方仲搖搖頭,對二位道人道:“我還去獸欄看看我那狗兒。”二道道:“當然使得,這段時間我們對它好好飼養,已不是那麽凶狠。”見方仲又去開獸欄,畢竟害怕,躲到小屋把柴門關了。

方仲進欄與猙獰獸撫慰一番,自然是難舍難分,直道夕陽西下,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騎獸棚,與二道分別。

剛回小樓,迎麵正遇錢文義。錢文義劈麵問道:“你上哪裏去了,直到這時才回,我都等你許久了。”方仲愕然道:“等我?”錢文義道:“不錯,你即刻收拾行裝,隨我下山去吧。”方仲幾乎以為耳朵聽錯了,期期艾艾的道:“弟子……也有份下山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