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十四章 委 屈

方仲嚇了一跳,要說她拿了劍刺自己一下絲毫不奇,連忙往前疾走幾步躲閃。身後格格笑道:“膽小鬼,誰真的刺你。不要跑,把那破衣裳給我。”方仲驚魂甫定,回過頭見離金玉滿臉笑意,持劍對空虛比,才知真的不是想傷人,方仲也不走近,把本就揉成一團的衣服拋來。離金玉伸劍一挑,接過來幾劍一劃,那可憐的衣裳已經絲絲縷縷不成模樣。離金玉撿了一塊方整的布條,折疊成束裹在頭上,正好遮住額頭上的紅痣,剩下的被她一通亂踢,仰頭道:“走吧。”

離金玉雖然裹住了額頭,但這身打扮還是顯眼了些,方仲道:“你若穿了我師兄的衣裳還好糊弄一下旁人,這個樣子又能騙誰?”離金玉道:“你果然是榆木腦袋,為什麽我非要扮你師兄,扮你師姐不行嗎?這身臭衣裳我是再也不穿了。”她的樣子比方仲嬌小,嘴裏不肯服輸,先要認個大的。方仲道:“我門中師姐也不是這樣打扮。”離金玉不悅道:“真個好笑,難不成你門中之人一生不換旁的衣裳,今個兒換了就不是你門中之人。”方仲啞口無言,隻得道:“那你得聽我的話,隨著我去不能亂說。”離金玉問道:“你也不過是臥虎莊裏一個小腳色,卻開口閉口門中怎樣,難道不是馭獸堂的人?”方仲搖頭道:“當然不是,不過是受雷莊主之托傳話,先前就已說了,是你自己不信。”離金玉奇道:“既然不是臥虎莊的人,那你又是個什麽門派?”方仲道:“這個……是茅山派的。”這是方仲今天二次當著人麵說自己是茅山派的人了。離金玉道:“管你是茅山還是茅廁,隻記得自己比我小就對了,一路上可要聽我這個師姐的吩咐。”她也充起茅山派的人來,茅山都是道士,雖有俗家修行的卻絕無女眷,被方仲這樣一番發揚光大,普玄若是知道,也不知是喜是憂。

二人依著方向前往綿竹山邀月堂所在的天籟之鄉。一路上走走停停,離金玉根本不在乎趕路要緊,摘花戲蝶,沿路遊玩,在她眼中,似乎什麽景物都是新鮮有趣,連些亂石雜草也要觀賞一番。方仲拿她無奈,不停催促之下終於入了竹林。

那一片片一排排的綠竹如碧滔一般,微風吹過緩緩起伏,沙沙之聲輕輕響過,連綿不絕的竹海讓人渾然忘了身處何地。離金玉見多了小橋流水樓台,這樣一番壯觀野景頗為震撼,前後左右都是翠竹,連方向都辨不出來,怎不讓她感到驚奇。離金玉感歎的道:“真是不虛此行,果然好景致,要是能登高一望就好了。”她手中還拿著方仲的寶劍,歪頭道:“你會不會禦劍?”方仲尷尬的道:“不曾試過。”其實他學了地字訣後,不愁來往無蹤,對禦劍之術也就不甚需要,卻絕非學不會。離金玉失望的道:“看你這個窩囊樣就知沒什麽本事,不會就不會,也不指望你能帶我上去。”抬頭看看了頭頂,疏密的陽光還能穿透進來,竹竿的枝枝椏椏並不密集,那一節節如不規則的扶梯一般。離金玉微一思索,喜道:“有了。”走到一根粗壯的毛竹前麵,提劍消掉一根竹枝,輕輕一點地,已然站在了另一節竹枝上,一手扶住竹竿,另一手一揮,頭頂一截竹枝被劍砍落。如此這般,她如登梯子一般踩著竹枝越升越高。方仲在下看著竹葉亂飛,擔心的道:“小心些。”離金玉道:“不用你管。”那竹枝越是上麵越細,登到後來已是搖搖晃晃,本就是很韌的竹枝被她踩得彎垂下來,就差一點不能登高盡覽竹海。離金玉功敗垂成不肯死心,用劍一揮,消掉一支攔住的竹枝,輕輕一縱,又登高數尺。竹梢起伏,啪的一聲脆響,竹枝關節處受力折斷,離金玉才一冒頭,連美景都未看仔細就掉了下來。

“唉唉唉……”離金玉驚叫著連續踏斷數根竹枝,下墜之逝已然無法阻止。方仲見了連忙伸手去接。離金玉眼見著將要撲地,見到方仲在下,先是一喜,又見他伸手待接,卻又大窘,說什麽也不願落在他手裏,把雙腳一提,對著方仲的頂門踹了下來,已然顧不得是否會傷人。方仲護住頭頂雙掌一托,蓬的一響,離金玉借著這力躍在一旁。她急忙回頭,臉帶謙容的察看方仲是否無恙。方仲兩手輕拍,撣去灰塵,渾當無事人一般。他並不覺得離金玉有無做錯,能拿劍刺人當然也能踢人,對她的這種脾性,危急下自保也不算過分。

離金玉謙容漸收,看著方仲無視模樣忽然心中有種委屈,這委屈一直就有,當別人總以為自己是個刁蠻無禮的人時就有的委屈,寂寞壓抑之下的一些過份之舉不過是想多引一些眼光與注意,多有一些交流與傾訴,可是別人看不到,隻會麵上恭敬背裏輕視,方仲根本不去指責,甚至連麵上恭敬都做不到,怎不傷人心!

方仲平靜的道:“我早說要小心了,你卻不聽……”離金玉慍色喝道:“你敢說我?”方仲愕然住口。離金玉又道:“對我放尊重一些,像你這樣子,我輕輕一句話就打得你皮開肉綻,我隻有一樣東西不舍得打,就是溫溫順順的兔子,你最好學一學。”方仲看著她大發小姐脾氣,隻有違心受教,同時心道:“要我學兔子才不打,豈不是為當年還債麽?”

離金玉見方仲一幅耳提受命的樣子,一跺腳,泣道:“說來你這蠢人也不信,你就算像我那兔子都學不會,我的兔子也早就跑了,都不理我。”扭過頭,一手掩麵往竹林深處奔去。方仲看著她窈窕身影,真想說:“我就是那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