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魚 骨

靈寶眼見著自己這裏一死一傷,而方仲不過毀了幾把竹劍,這交易真是虧得大了。這小子可是我喊出來的,自己豈能袖手旁觀,他連鬥兩人又雙手空空,要是縮回去了焉能再出場,必須趁著他還在時衝上去一氣殺之!靈寶抱著這種想法,所以一看到方仲低頭沉吟,隻怕他得勝賣乖,出言開溜,急急忙忙竄上來就是一刀。他可沒馬蹄蓮那番善心要捉個活的,隻想把方仲劈成兩半,以報這額頭一戳之辱。這戒刀掄起來真是寒光四射,冷風習習,刀刀緊迫,把方仲逼得隻有左右閃躲的份,連祭符逃走的機會都沒有。方仲原本料著不是靈寶對手,所以預作準備在掌心裏放了張符紙,偏偏在對付馬蹄蓮時用掉了,如今想逃逃不掉,想打手中又沒劍,頓時險象環生,時時都有中刀之虞。

邀月堂裏這些人有些和方仲相熟,有些根本就不認識,見方仲出頭,畢竟是友非敵,自然關心,此刻見了這般情形怎麽能不憤怒,一個自稱大師的人居然對個手無兵刃之人招招奪命,哪裏還有半點風範,無不叫罵出聲。莫嵐為人雖然眼高於頂,但不是是非不分的小人,對方仲認識雷鵬這樣的仇人也一直耿耿於懷,時爾出言冷嘲熱諷一番,然心裏還是覺得方仲不失為一個可以一交的朋友,此刻見他有難,離著方仲又不遠,把紫竹蕭一晃就要出手幫忙。他這裏著急出手,旁人卻比他還快,莫嵐才一動身形,身旁接連閃過五條人影,三男兩女,正是五音齊出。落在最後之人是那窈窕萬千的羽音,她經過莫嵐身旁時,道了聲:“大陣重要,切莫亂動。”便即飛馳而去。這五音在陣中不司職樂器,看似有些多餘,其實重要無比,分進合擊,專門護持天籟之陣不受高人所擾,也隻有他們才能不受位置製約,遊走四方。莫嵐心道五音出手必然是受了父親指使,不然不會舍了護陣職責而去廝殺,回頭一看,隻見莫堂主微露怒色,對著莫嵐斥責道:“犬子無智,但逞匹夫之勇,不知何謂因小失大!”這意思自然是埋怨莫嵐方才一時衝動想出去動手救人,而把整個天籟之陣的安危丟在腦後。莫嵐自知理虧,隻得扭頭不語,然一轉眼功夫,又被石潭對麵的突起變化引得目不暇接。

五音為了救人從石潭上方一躍而過,五條身影劃過鏡子一樣的水麵,加入靈寶和方仲之間的戰團。此時的方仲狼狽萬分,雖然沒有中刀,卻把前襟後背上的衣衫都劃破了。靈寶一通刀施展的意氣風發,隻覺得自己這般大的本事,怎麽就會被這小子紮了一竹竿呢,真是太大意了。如今一認真起來,還不是生殺虐奪盡在我手,這一刀下去,血濺當場,然後大笑三聲,方顯英雄本色。靈寶越想越美,正要快劈一刀結果了方仲,卻見上下左右都是人影,一齊往自己攻來。靈寶大驚,連忙回刀自救,左右各劈三記快刀,單手朝上打了一掌,這才有功夫脫口罵道:“哪些個王八蛋這般不要臉,仗著人多欺負本大師!”頭頂一個女子聲音道:“哪個禿驢這般不要臉,仗著有刀欺負空手的。”風聲颯颯,又是無數拳腳圍毆而來!靈寶這時哪裏還顧得上方仲,這五音配合默契,即便沒有莫堂主琴音相助,也是十分厲害的人物,靈寶若不打起十二分的主意必然要落敗。五音一牽製靈寶,方仲可就有機會脫身逃走了,眼見著煮熟的鴨子要飛,靈寶氣噎胸膛,高喝道:“邀月堂的人已被本大師引出來了,本教的兄弟還看什麽,快些動手啊!”心想既然邀月堂要以多欺少,倒不如混戰一場,兩堂之人難道還打不過一堂之人,何況此五人並不在陣中,殺之應當不難。

可惜靈寶這一嗓子喊出來後應者寥寥,倒不是後麵的人不想幫忙,而是妙夫人和媚毒心都一擺手,示意手下之人莫動。

妙夫人漠然道:“大師若是覺得不能取勝這便回來吧,留得這些人多活幾個時辰也算發發善心。”坐看靈寶廝殺而無動於衷。那媚毒心更是笑吟吟道:“靈寶大師以一敵五真好本事,那五人不久就輸,妙夫人可把靈寶大師看得差了。”妙夫人冷笑道:“我早就說過還不到大戰時候,既然大師不聽,自然是有恃無恐,又何勞旁人出手,我等隻在一邊看著就是了。”她二人一問一答,靈寶聽了惱怒更甚,同是一起來的怎麽能讓我獨個兒打來打去,俗話說: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尤不毒,最毒婦人心;這婦人之心真似蛇蠍一般!罷了,旁人幫不上忙,難道自己的師弟也幫不上了,還是叫靈智過來。靈寶不能取勝正要呼喊靈智,卻聽空中一聲啾鳴,有人陰惻惻道:“這般快就打起來了,靈寶大師不嫌心急了麽!”

五音和靈寶抬頭上望,隻見一隻大鳥從頭頂掠過,此鳥腳長頸細,翅寬尾短,還長著一根長嘴,與仙鶴倒有些相像,隻是仙鶴黑白,它卻是鮮豔無比,鳥頭上還長著一叢紅色羽冠。

五音舍了靈寶倏然後退,羽音一拉方仲道:“小兄弟快走!”方仲哪還猶豫,隨著羽音便往邀月堂眾人的地方跑。靈寶喝道:“不要跑!邪道兄快給我攔住他!”那鳥上端坐之人答應一聲,從背後抽出一把劍來,此劍非金非鐵,非玉非木,乃是一根魚骨製成,兩刃光滑,劍尖鋒利如同魚刺,從空中望見羽音拉著方仲正要越過石潭,甩手就刺了出去!

此劍來去隻見一道虛影,羽音隻顧著回去,等得躲時已然來不及了,噗的一聲血光閃過,人已仆倒在地。方仲凝神一看,隻見一把怪劍穿透羽音,把她整個兒釘在了石潭邊上!羽音一咬牙,忍痛捉住劍柄用力一拔,豈知紋絲不動。這樣一柄看似輕盈的寶劍竟然沉重無比,加之深嵌石縫之中,她一個女人家居然拔不出來。

空中那鳥一個轉折,收了翅膀落下地來,接著從鳥背上跳下一人,道服飄飄,一個中年道人陰沉著臉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