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天 譴

幾個邀月堂弟子如沒頭蒼蠅一般吵嚷一番,倒也不用方仲再找什麽解釋,明眼人一看就知這幾人毫不知情,不然也不會比自己這些人還要擔驚害怕。隻是不知這神蟒為何能夠準確分辨出誰是邀月堂弟子誰是昆侖派弟子,而不亂殺一人。錢文義心中疑惑:難道這神蟒懂得分辨衣著服飾,看自己這些人穿著打扮有異,手中又無樂器,不是邀月堂的人就會攻擊!這時耳聽的方仲大聲道:“大家快坐下來,閉目寧神就會無事!”方仲所說的法子自然是早先莫嵐告訴他的,直待神曲一響就閉目沉思,不管外麵發生何事都不要理睬,自己雖然已經違戒,但這方法確實靈驗,至少直到此時,那神蟒不碰方仲分毫。此法既然有用,當然要告訴大家一聲,方仲還在後悔自己說的太晚,以至讓這麽多人白白傷了性命,早在在錢文義和陸文甫一眾人進了邀月堂大陣就該和他說的。

錢文義半信半疑的道:“真的有用?”方仲點頭道:“確實有用,弟子當可示範。”說罷就在原地坐下,把眼閉了。

陸文甫正氣衝衝拎著寶劍奔方仲而來,見了方仲所為也是一怔。身旁一個三清殿弟子徐成是他心腹,一直跟隨在側,心中怕的要死,實是指望方仲此法有用,悄聲勸道:“師父,這小子不似作偽,姑且相信一回吧。”把劍在麵前一插,盤膝坐下。等得身後錢文義也是盤膝一坐,眾昆侖弟子紛紛跟從,隨地而坐,與邀月堂奏樂之人混雜一起。陸文甫無奈,隻好恨恨道:“且看靈是不靈,不靈時,先拿此子祭劍。”

錢文義等人坐在大陣之中,抬頭看天,隻見黑漆漆一條龐然大物扭曲盤旋,蓄勢而發,呼嘯一聲,又化作一條烏龍卷落!眾人驚駭欲絕,眼睛不敢稍眨,隻看那神蟒落點何處!

碩大烏影自方仲頭頂劃過,疾奔陸文甫方向。陸文甫根本不曾閉眼,他可不信這閉眼和睜眼之間有何必然因果,還是開著眼更能讓人放心,自己的生死豈能閉了眼任憑宰割。見神蟒從這個方向來,陸文甫連忙握住劍柄,憑著這樣一條神物的威力那是螳臂當車,可是誰甘心就這樣送死。陸文甫隻待那蟒頭襲來就要挺劍相搏,卻見此蟒離地略高了數分,昆侖弟子早已盤膝坐下,剛好在各人頭頂飛馳而過!除了錢文義等少數幾個昆侖子弟聽從方仲吩咐而閉眼,絕大多數都是隻坐不閉,眾昆侖弟子見到此景無不大喜,慶幸方仲此法居然有用。喜色未消,卻聽身後傳來數聲驚人慘叫!眾昆侖弟子又被嚇得勃然變色,心道又有誰這麽倒黴被傷了性命,扭頭一看,頓時有喜有憂,喜的是被殺的不是昆侖弟子,憂的是那橫遭厄運的,便是幾個被錢文義叫醒而驚慌失措的邀月堂弟子!這幾個都是八樂之中輩分卑微弟子,見識有限,攜手抗敵時還有一股勇氣,此刻開眼見到從未有過的驚懼之事,喪魂落魄,把學的一身技藝都嚇廢了,樂也不奏,逃無處逃,但知乞求旁人救命

這神蟒終於拿邀月堂的人開殺了!

在那裏還有幾個僥幸留得性命的邀月堂之人更是四散奔逃,紛紛躲入他人所擺的聯決之陣當中。天籟大陣按照五音分布,擺了五個梅花小陣,這些人本是陣中台柱,輕易挪動不得,若是人人不顧生死,閉目奏樂,還可保持此陣完整,偏偏錢文義把幾個卑微之人叫醒,而這些人害怕之下又去叫醒其他人,一環套一環,醒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當初創立天籟之陣時,邀月堂先輩為使堂下之人奮勇,全心合奏這一曠世神曲來駕馭神蟒而製定了一個妙策,就是除了讓五音八樂為首之人曉得此陣原委外,為防那些心智不堅之人無法配合,合奏不出足以駕馭神蟒的天籟之音,故意不去告知真相,更在奏此曲時由陣中琴瑟之音彈奏出催神之樂,對所有人進行迷神催眠,隻要無外人打擾,這一個龐然大陣就是一群誌同道合、心誌合一、隻知奏樂的無畏勁旅,就算有敵人衝進來殺了數人,餘下之人反正也不知道,無知者無畏,一樣可控製神蟒殺敵。

無知者固然無畏,而有知者除非知道實情,不然貿然見到此景又怎麽還能安心奏樂?這大陣被幾個不知之人一攪和,如油鍋裏滾水,逐漸驚乍開來。陣內之人自亂陣腳,神蟒自月蝕一起就有些失控,原本仗著飲了雄黃酒還不傷邀月堂之人,如今天籟之樂一亂,真的是敵友不分了。錢文義和陸文甫一開始還指望方仲此法有用,旁人錯亂,自己修過道家心法,講究心境沉穩,鼻觀口、口關心,山崩不驚,的確比大部分的邀月堂弟子都要鎮定。那神蟒殺了邀月堂的人,昆侖弟子反而安心,至少這邀月堂設計陷害雲雲純屬捏造,可能這個大陣本就不許大吵大嚷亂了方寸,是這幾個邀月堂弟子少見多怪這才身遭不測,想通這一節,許多昆侖弟子都安份守己的盤膝而坐,靜看神蟒下一步舉動。陸文甫眼看著神蟒再一次低頭下擊,那黑洞洞的巨大雙眸確實讓人肝膽俱裂,難怪人人見之先走,還好剛才小試了一番,真的不曾傷了坐下之人,怪不得這邀月堂裏大多數人都閉目而坐,原來是有這個緣故。陸文甫又想最好這邀月堂的人都像方才那些叫醒過來驚慌失措的人一樣,一個個都被神蟒殺了,然後再把蟒頭對外,又把外麵那些妖人殺了,等得這些人統統死光死絕,神蟒一去,自己大可回到昆侖山,在掌教真人麵前吹噓一番,自己如何計謀迭出險中求勝,把這些魔教妖人一網打盡,而此行折損了幾十個昆侖弟子的過失與如此功果相比自然是不值一提。陸文甫越想越喜,越想越邪,忽的伸手撿起身旁一塊碎石,用力捏緊,眼神閃爍,瞄著那些不曾驚醒過來的邀月堂奏樂弟子。陸文甫正想把石頭打出,忽聽耳旁那三清殿弟子徐成慘叫一聲,人影飛空,隨即又掉下地來。陸文甫吃了一驚,仔細一看,隻見這位昆侖弟子睜著驚恐雙目,已然氣絕身亡!

陸文甫目瞪口呆,這徐成一直坐在旁邊,安份守己,根本不曾移動半分,居然也遭到了毒手,虧著自己還想打主意陷害旁人。既然神蟒連邀月堂的人也殺,憑什麽就不殺昆侖弟子!陸文甫連忙把剛才那齷齪主意拋掉,大聲道:“這瞑目坐地的方法無用,大家小心了!”這一言更是雪上加霜,讓眾多呆在神蟒頭下之人絕望。

邀月堂的人和昆侖弟子都是人心散亂,這天籟之陣陣不成陣,又碰上月蝕天相,神蟒發狂,已經無法收拾。尚在陣中主持的莫堂主濃眉湊集,閉目勉力支撐,隻要琴音所蓋,陣內之人安定下來,等得月蝕一過,照樣可以恢複奏樂,同時心中後悔,為什麽如此重要時刻,偏偏碰上了月蝕之夜,就算此次大厄撐了過來,這邀月堂損失也是十分驚人。莫堂主雖然閉了眼目不視物,可是耳聽八方,忽聽得遠處一聲女子驚叫,正是莫雩所發,心切小女安危,心神一亂,手中琴弦嘣的一聲響,斷了一根!

那斷弦之聲於奏樂之中極不合拍,頓時讓與之同奏的八樂齊齊錯律,這天籟之樂被突兀打斷,莫堂主霍然睜眼,絕然大怒道:“雖說事在人為,可是天要亡我邀月堂,誰又能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