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鐵手溶金

方仲既然知道此人對鑄劍極感興趣,與人相交不如投其所好,便道:“在下正是對此道一竅不通,卻又仰慕不已,才要向閣下請教。”那青年道:“請教不敢當,你請我們吃一頓水酒的話,說不定可以指點你幾句。”方仲身邊沒什麽銀兩,那一夥人少說一百來個,真要請他們吃一頓水酒,不把家底掏空了才怪,倒不是可惜這一點銀子,萬一不夠付酒錢難道去吃霸王餐。方仲麵露難色,那人一看,卻笑了出來,說道:“你這人居然把我的話當真了,誰要吃你的,看樣子你也沒有什麽盤纏,不過就衝你有這個心,承你的情,我請你罷。”

此人好惡之態表露無疑,剛才方仲若是直說請不起,他扭頭就走,方仲一猶豫,他就覺得此人還是有那麽一點誠意。方仲搖頭道:“這怎麽敢當.”那人道:“什麽敢不敢當的,萍水相逢就是有緣,你來也罷不來也罷,我在馬車那裏等你。”說完,回身往車隊走去。

方仲見他如此幹脆,自己若還是瞻前顧後,必然被他小瞧,索性跟著他與這些人會一會,難不成還來打劫自己。

車隊中的人早把翻倒的貨物放好,另有十來人跑到遠處砍了不少木材,在河邊堆起了數個柴垛,然後一個火把往裏一扔,頓時燃起數個篝火,那些人或從車上拿肉,或從馬背上取酒,圍著篝火席地而坐,吆五喝六的大吃起來。那青年也如這些人一般,朝地上一坐,指著旁邊的空地對方仲道:“就坐這吧。”隨即從旁人手中接過一皮囊酒朝方仲丟過來。方仲接酒在手,問道:“天色將晚,你們卻在這裏生火喝酒,不怕錯過了宿頭。”那青年哈哈笑道:“錯過什麽宿頭?我們就打算著在此留宿過夜,怎麽會錯過了。倒是小兄弟你問的話有些可笑,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你尋哪門子宿頭,倒不如自己解決,才不會老麽子煩人。”

方仲恍然,怪不得這些人砍柴生火,其實早就在為留宿此地做準備。

那青年旁邊過來一個老者,麵色黝黑,兩手上都是紅色斑點,看上去就像被什麽東西燙傷了一樣,他走到青年旁邊坐下,衝著方仲道:“這位小兄弟的靈寵非比尋常,不知是怎麽異種。”方仲的猙獰獸之名也是從靜逸那裏聽來的,而且頗為不雅,故此他自己也從來不說這是猙獰獸,小時還說它像條大狗,如今已如駑馬一般的高大,尋遍天下可沒有這麽大的狗來,這謊便撒不下去,聽老者問起,隻得道:“確實是條異種,不過他的聲名卻不好聽,老丈問起,請恕晚輩藏拙,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那老者笑道:“無妨,小兄弟不說必然也有為難之處,不過你有此獸相伴,必然也是師門之中多受青睞之輩,不知你師從何門?”

這一問倒不用自己隱藏什麽,方仲老實回道:“在下是昆侖弟子。”

方仲一說是昆侖弟子,圍著篝火喝酒的這些人都是一怔,那老者眼露精光,問道:“昆侖弟子?聽說昆侖之中也分各堂各殿,不知你是何處弟子?”

方仲笑道:“老丈倒也曉得,莫非認識我昆侖門中高賢?在下如今在

玉虛宮內學藝,不知老丈認識哪一位門人。”

那老者仰頭笑道:“認倒是認識一些,不過不是很熟,說起來你也不一定知道。小兄弟居然是玉虛宮弟子,果然前途不可限量,怪不得能身騎異獸。聽說這昆侖山上有四匹鎮山異獸,莫非這便是其一。”

方仲搖頭道:“這可不是什麽鎮山異獸,再說我也不知道這昆侖山上還有四匹鎮山異獸,老丈是怎麽知道的?”

那老者又看了一眼方仲,似乎是想看看方仲有沒撒謊,見方仲麵色平靜,便道:“我也是道聽途說而已,小兄弟若說沒有,那便是沒有了,你是玉虛宮弟子,難道還會騙我這個半條命入了棺材的老頭麽。今日與小兄弟一見如故,來,喝酒。”把手中皮囊一舉,仰脖喝了一口。

方仲也學他模樣舉皮囊喝了一口,隻覺入嘴辛辣,如刀子入腹,酒意上湧,一張臉頓時紅了,讚道:“好厲害的酒。”旁邊的青年道:“這酒當然厲害了,是不是如刀子入口,初時辛辣難熬,過後才覺得痛快非常。”方仲點頭道:“確實如此。”青年道:“這酒就叫做刀子酒,你知道為什麽是這種稱呼嗎,隻因這釀酒的水是經過千刀萬劍浸淬過的,喝的多了,人也會有一股不懼殺伐的刀劍之氣。這可是本堂獨有,別地無處可尋。”

方仲聽他說了一個堂字,問道:“不知兄台府上何處,這刀子酒也隻有時常打造刀劍的地方才有可能釀造成功,這一點,倒與在下昔日在另一處喝的酒有異曲同工之妙。”方仲回憶起當初在邀月堂時喝過的一種酒,也是因材取物,用竹炭浸泡過,清洌無比又有一股淡淡竹香。

那青年無意之中說漏了嘴,頓時愕然不語,旁邊的老者急忙插話道:“小店以打鐵為業,當然說的是薪火堂了,那裏煙熏火燎鍛造刀劍,需用上等水冷卻,這無數刀劍沉浸過的水就從那裏來的,故此說這是本堂獨有。”

方仲道:“果真奇妙,無論何時何地,這天地之氣無處不在,身旁之物稍加利用,便是得天獨厚之資。人說天道難求,隻是大而觀之,若能見微知著,則處處都是天道,天道運而無所積便是這個道理罷。”

那青年把眼一翻,仰頭道:“道家那一套我不懂,也不想去做什麽牛鼻子。小兄弟若是個爽快人,隻管大口喝酒大塊吃肉,過了今日,你我一別可就不知何年何月能得再見,再見之後或者形同陌路也不一定。”

方仲笑道:“怎會如此,隻要兄台願意接洽,在下登門拜訪便是。”

“是嗎?好吧,小兄弟既然是玉虛宮弟子,想必也不是無名之輩,不敢請教尊姓大名?免得哪天登門了,都不知道尋上門來的是誰。”青年說這話時,臉上似笑非笑。

方仲道:“在下玉虛宮弟子方仲,不知二位如何稱呼?”方仲也看出了這些人以這二人為首,旁人從不插話二人言語,反倒恭順有加。

那青年道:“鄙姓歐,單名一個旭字,這一位是府上管家,姓幹,人稱鐵手溶金,年高德勳,鄙人一向以叔父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