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永別(三)

那奔過來的人還未到近前,方仲已認出來正是那賴皮張,一年多不見,賴皮張胖了不少,雖然胡子沒長幾根,卻油光滿麵的,連肚子都凸了起來,估計來了天師道後再沒有人欺負於他,又吃喝不愁,便盡長肥膘了。

方仲叫道:“張大哥。”

那賴皮張其實沒看清裏麵有方仲,隻當是天師道送吃的來,便搶先一步過來看看,等人群之中方仲叫出聲來,他才恍然醒悟,咧嘴笑道:“方老弟!?”

方仲道:“小弟從雪域回來了,普玄和定觀兩位道長,還有鷂鷹王老爺子在何處?”

賴皮張道:“定觀在房裏,我去叫他來。”他返回身跑到樓前,衝著裏麵一通叫嚷,那樓下果真鑽出個人來,正一手持筆,一手拿著塊木板,上麵畫著一些古怪符文,似乎在研究什麽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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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笑道:“如假包換,正是晚輩。道長留在屋中做什麽,卻不出來走走。”他已看到定觀手中那畫著符文的木板,有些眼熟,便順口問道。

賴皮張用那剛才還用來摳腳丫子的手拉著定觀到方仲麵前,說道:“還說貧道騙人,你自己看是誰來了。”

定觀看清來人,喜道:“真的是方仲。”

方仲笑道:“如假包換,正是晚輩。道長留在屋中做什麽,卻不出來走走。”他已看到定觀手中那畫著符文的木板,有些眼熟,便順口問道。

定觀道:“還不是當年那婆婆所傳的那個符陣,貧道研習到現在,總算是有了點眉目。”定觀口中所說的婆婆可不是少司命,而是那醍醐老母,當年是她明知自己天年已盡,便讓定觀把一座還陽法陣囫圇吞棗般記下來,以便給仙兒召喚魂魄附體。隻不過定觀除了老實之外,也非才智高絕之輩,這樣一個複雜的陣法,硬是耗費了他七八年的時間才弄明白個大概。如今留在天師道無所事事,他便想親自動手畫一個出來還陽法則出來,手中所持便是其中一塊陣法的符印。

張道陵道:“什麽符陣?”

方仲道:“定觀道長早年曾經得醍醐老母傳授一座還陽法陣。”

張道陵露出沉思之色,說道:“醍醐老母之名,鄙人似乎聽說過,她是不是也來過我天師道?”

方仲的確聽醍醐老母提起她曾經在蜀地遊曆,那十盞鎮魂燈便是從當年的巫鬼道遺留之物中偷來的,如今少司命在古墓之中為自己擺放的一座渡劫之陣,那周圍石像的底座和十盞鎮魂燈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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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蘭和何盈聽聞這貌不驚人的定觀竟然學過醍醐老母的還陽法陣,這才露出震驚之色,尤以小蘭為最,醍醐老母是什麽人,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卻出來沒有想過,當初差些死在自己手中的道士居然也有這個本事。

定觀見張道陵和他的兩位弟子也來了,忙上前見禮,張道陵一身道裝便服,與往日相比毫無天師道掌門的架勢,讓定觀覺得有些奇怪。

方仲問道:“普玄道長和鷹王老爺子呢?”

定觀道:“他們二人去山澗之中釣魚去了。”他把手中朱筆和木板放在樓前石桌之上,然後手中一張符紙在掌心之中火光一閃,已把符祭出,接著人影消失不見。普玄和定觀雖然修為不高,但遁地之術卻難不倒他,一直是他們的看家本領。

眾人已見怪不怪,就在樓前等著。賴皮張是閑不住的人,圍著方仲問東問西,打聽雪域之行的事。方仲把雪域之上的趣聞說了一遍,賴皮張拍腿道:“可惜可惜,早知那裏的和尚可以吃肉和討老婆,我應該跟著你去的。”眾人聽得大笑。

方仲又問道:“張大哥近日沒有見到外人來這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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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皮張道:“這裏荒僻的緊,有誰會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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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眼望張道陵,而張道陵也麵露沉思之色,眾人立刻便知方仲到底說的是誰。

方仲心中奇怪,張道陵沒說有外人來,賴皮張也說沒有,那麽薑文冼一行肯定還沒上鶴鳴山,照理他們比自己先行一步,不應該落在後麵,除非那離夫人已經找了一個安全的地方,為金**布陣招魂,這才耽擱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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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在這裏等了小半個時辰,遠處風聲一響,一條人影在林中穿梭而至,如一隻大鳥般在半空之中一躍而下,落在方仲麵前,此人兩袖空空,雙目精光灼灼,雖然年近花甲卻生得健壯無比,正是鷂鷹王到了,他一落地便向方仲躬身道:“老夫見過方公子。”

方仲對於鷂鷹王知恩圖報的倔強性格還是很喜歡的,柔聲道:“老爺子不需多禮。”

鷂鷹王麵露笑意,他如今的精神很好,雖然失去雙臂,但身體卻已恢複的和從前一樣,甚至更有幾分精進。鷂鷹王在囹圄之中關了差不多二十年,他可不是如離夫人一樣隻是鐵鏈牽著還可以四處走動,而是被五花大綁,連琵琶骨都被穿了,二十年時間修為幾乎沒有寸進,等放出來時又是一場血戰,被斬去雙臂打了個半死,導致真元大損,雖然被方仲救活,畢竟受創太重需要時間緩慢恢複。鷂鷹王道:“方公子去雪域,老夫隻道要花費數年時間,確實沒有想過這麽快就回來,剛才定觀道長來說,我隻道他是在開玩笑,但又想這麽老實的一個人,也不可能信口開河亂說,便先趕回來看一眼,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方仲道:“我也沒有想到會這麽順利,其實還要感謝兩位前輩的鼎力相助,不讓我根本就回不來。老爺子一定想不到我在那雪域之上遇見了誰,此人原本是神教眾人,你定然見過,卻不一定想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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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觀道:“還不是當年那婆婆所傳的那個符陣,貧道研習到現在,總算是有了點眉目。”定觀口中所說的婆婆可不是少司命,而是那醍醐老母,當年是她明知自己天年已盡,便讓定觀把一座還陽法陣囫圇吞棗般記下來,以便給仙兒召喚魂魄附體。隻不過定觀除了老實之外,也非才智高絕之輩,這樣一個複雜的陣法,硬是耗費了他七八年的時間才弄明白個大概。如今留在天師道無所事事,他便想親自動手畫一個出來還陽法則出來,手中所持便是其中一塊陣法的符印。

鷂鷹王道:“我神教中人?老夫被關在牢裏二十年,又怎麽知道這二十年中間,有誰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去。”

方仲道:“這倒是我疏忽了,其實我遇見的是神教禦風堂的風老堂主,老爺子可記起來了麽?”

鷂鷹王驚訝道:“是他,這老家夥怪不得銷聲匿跡,原來去了雪域,我說怎麽聽不到他的消息。他在哪裏,可是跟著方公子一起回來了?”

方仲麵色一黯,說道:“風老堂主已經過世。”

鷂鷹王歎一口氣道:“老夫年紀尚輕時,風堂主便已是我教高人,聲威素著,居然不聲不響的身故於域外,實在可惜。”

方仲道:“風老堂主走時並不遺憾,要說他還有一絲牽掛的,便是覺得生前對不住一位好友,一直慚愧在心,如果他能回來的話,定來天師道再見一見那位故人。”

張道陵和王長趙升二人都是神情一怔,聽方仲的口氣,那位風堂主與天師道頗有淵源,怎麽自己卻從來不知。王長趙升二人年紀還輕,當然不可能認識神教禦風堂的風老堂主了,那麽剩下的人不是張道陵便是大祭酒馬武。

方仲眼望張道陵,而張道陵也麵露沉思之色,眾人立刻便知方仲到底說的是誰。

張道陵閉目沉思了片刻,忽的睜眼道:“風堂主可是我前世摯友?”

方仲點了點頭,張道陵到底記得多少張順往事,實難預料,恐怕隻能從遺留下來的一些東西去揣測。而張道陵得知自己是張順肉身重鑄之事,竟然不是慈航靜齋告之,反而是在古墓之中聽少司命說起往事,再結合巫鬼道舊人馬武證詞和留下的符法等物,才終於知道原委。

張順被逐出昆侖,便是因為風堂主利用雲體分身假冒張順入天光樓偷符法,結果釀成大禍,害得他修為被廢,這才流落蜀地。風堂主自覺對不起張順,無顏再見,托少司命把三卷符法轉贈張順,一段冤孽就此開始。

其實事情的起點就在風堂主那裏,而如今已到了該徹底結束的時候。

張道陵淡淡一笑道:“風堂主覺得對不起我,那麽當年入昆侖偷符法的定然是他了,雖然我前世因此被貶,的確受了些苦,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當年張順繼續留在昆侖又能如何,大不了又是一個懸天或紫陽罷了,或者還不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昆侖是何模樣,張順豈能獨處事外。故此鄙人絲毫不怨恨風堂主,可惜他卻一直耿耿於心,反讓我感到慚愧。”

方仲道:“天師能這麽想,風堂主若泉下有知,定會開心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