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曲終人散

林清溪唇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目光玩味的看著陸季暄,“不讓我進陸家大門,那就讓阿鬱進我林家大門好了。”她說這話時,陸知鬱正巧端著水杯在喝水,在聽到她說要他入贅到林家時,一口水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裏,隨後悶聲劇咳了起來。

要他堂堂陸家家主入贅到她林家做個上門女婿,她也真是敢想!這話要是傳了出去,指不定有多少人躲在他的身後笑他呢。不過陸知鬱轉念又想,她喜歡這樣胡鬧,還不都是自己給慣出來的嗎?追根究底,她今日敢爬到自己的頭頂上為非作歹,可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誒。

想來想去,算了,不就是入個贅嗎?隻要她開心,她想怎麽胡鬧都可以。

林清溪一邊拍著他的後背幫他順氣,一邊又擺出一副深明大義的姿態來對著陸季暄繼續說,“放心吧,老爺子,我可沒你那麽小氣,雖然你的女兒害死了我的女兒,可我也不至於因此遷怒到你兒子身上的,我雖然書讀的不多,但是這點明辨是非的能力還是有的。”

陸季暄一聽她這話的意思是拐著彎兒的罵他不辨是非老糊塗呢,當下便被氣的漲紅了臉,哆嗦著手指指著她的鼻子,你你你的老半天也沒憋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林清溪見狀,小人得誌般的笑了起來,她這一笑,更是氣的陸季暄胸口發悶,雙眼一花直直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緩過氣來的陸季暄憤憤的看著陸知鬱,一副恨鐵不成共的表情,“陸知鬱,這就是你給我找的兒媳婦?像她這樣目無尊長不知廉恥的女人,也配做我陸家的主母?我現在就告訴你,如果你敢娶這個女人的話,我就和你斷絕父子關係!”

喲,斷絕父子關係?林清溪的心裏冷笑不止,這一哭二鬧三上吊再以死相逼的戲碼不是老女人玩的把戲嗎?什麽時候老男人也喜歡演這戲碼了?不得不說,今天陸季暄的表現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

陸知鬱輕揚著唇角笑的甚是輕蔑,“我以為,我母親去世的那一年,我和你之間的父子關係已經斷的幹幹淨淨的了。”一提起母親,他驀地想起她臨死前望著門口的絕望模樣,垂在身側的手不禁緊捏成拳,墨黑的瞳裏瞬間掛上一層厚厚的恨意。

兩人在一起這麽些年,他任何一個小動作都逃不過林清溪的眼,她撫上他的手背輕輕的摩挲著,再一根一根的輕輕掰開他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他回過頭看她時,正好撞見她眼底那抹明亮的光,忽的讓他覺得這深秋好像漸漸變暖了。

陸季暄這一生最愧對的就是發妻陳安安,這些年裏他很少想起她,今天忽然被陸知鬱這麽一提起,頓時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隔著一張餐桌沉默對視的父子,讓屋子裏的氣壓一下子低了下去,壓抑的人有些透不過氣來。陸知鬱的神情冷漠到了極致,深邃的眼底滿滿都是撕裂的情緒,此時的他如同一隻受傷的困獸一樣,任何一個輕微的動作或呼吸,都能讓他瞬間暴動。

林清溪看著他因為竭力壓抑怒火而泛起紅絲的眼底,心就如刀割般的疼。來不及多想,她就朝著客廳內正招呼阮君安等人的管家揮了揮手,管家立刻會意了過來,連忙帶著阮君安走了過來窠。

阮君安走近後,一看到餐廳內的情形,特別是看到林清溪對麵坐著的是夏魚兒的時候,心裏暗暗感歎老爺子的猜測真是準確啊,這夏魚兒的身份果然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簡單。

當初,夏魚兒綁架了林清溪一事,還是阮君安手下的人告訴陸知鬱的消息,陸知鬱當時忙著救林清溪,無暇顧及其他,所以幹脆暫時把夏魚兒交給了他處置,隔了沒幾天,陸知鬱卻致電給他說要親自嚴懲凶手,阮君安是個商人,自然知道如果把這個人情賣給陸知鬱的話,那對阮家而言,絕對是百利無一害的。

反正夏魚兒不管是落到他的手上,還是陸知鬱的手上,橫豎都是一個死,決計不可能有機會活下去的,不管她最後死在誰的手上,也總算是能替阮茵茵出一口氣的。可昨天當他接到林清溪的電話,並聽到她說想要讓公安介入夏魚兒傷人一事時,他就有些糊塗了。

阮家的老爺子退休前可是公安廳的**oss,對刑法那可是一清二楚的,待他去請教了老爺子關於夏魚兒所需要承擔的刑事處罰後,他更加鬱悶不解了。老爺子說,雖然夏魚兒傷害阮茵茵在先,又綁架林清溪在後,可她卻罪不至死,往嚴重了說,等她罪名一旦成立後也隻不過是承擔二十年左右的牢獄之災而已,若是她在獄裏表現的好再獲得些減刑的機會,估計關個十多年就會被放出來了。

阮君安聽後更是不解了,按說夏魚兒害的林清溪沒了孩子,她應該恨死這個女人才是啊,如果真按照她說的那樣把夏魚兒送進牢裏,那豈不是變相的放夏魚兒一條生路嗎?最後還是阮老爺子點醒了他,林清溪此舉分明就是有心要放夏魚兒一條生路。

末了,阮老爺子還特意叮囑他,既然林清溪提出了這個要求,那他照做就是,一來不僅能賣個人情給這位未來的陸家少夫人,二來也可以拉攏阮家和陸家的關係。阮老爺子還說了,就算他們一心想私底下處置

了夏魚兒為阮茵茵報仇,可如果林清溪執意要放夏魚兒一條生路的話,怕是會不計一切的上門搶人了,如此一來,不僅會開罪這位陸家少夫人,恐怕還會惹得陸知鬱不高興,徹徹底底的將阮家和陸家的關係拉到冰點。

為了一個夏魚兒而失去成為陸家盟友的機會,這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

林清溪和阮君安客套了幾句後,就直接讓他把夏魚兒帶走。阮君安是個聰明人,盡管心裏有太多疑問,卻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他不能知道,隨後朝隨行而來的警察使了個眼色後,就走過來兩個警察,一左一右的鉗製著夏魚兒的肩膀,接著再響起一記清脆的哢嚓聲後,夏魚兒的雙手就被亮晃晃的手銬牢牢的銬在了身後。

整個過程裏,夏魚兒甚至連掙紮都沒有,隻是表情淡淡的看著自己的雙手被上了銬,再被他們一左一右的夾在中間,任由他們拖著她朝著門口處走去。剛走出兩三步,一直沉默的都快被人遺忘的羅薇薇突然像發了瘋似的跑上前去,用了十足的力氣一把推開警察,將夏魚兒拉到自己的身後緊緊的護著。

“這位女士,還請你協助我們的工作,不要讓我們為難。”警察中年紀偏大的好心的勸著羅薇薇,他工作十幾年,抓捕犯人的時候會常常看到犯人家屬因為情感上的無法接受而失去理智。

“你們誰也別想帶走我的女兒,”羅薇薇朝著警察大吼,“我絕對不允許你們帶走她,絕對不!”

年紀較輕的警察聽到她的吼叫後,不禁皺緊了眉頭,“這位女士,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如果你再一意孤行的話,我們保留追究你妨礙公務的權利。”

羅薇薇對他警告置若罔聞,轉頭衝著陸季暄歇斯底裏的吼了起來,“陸季暄,我們的女兒就要被人送進監獄了,你還要繼續坐以待斃嗎?我們已經虧欠了美溪二十年,難道你還想再虧欠她二十年嗎?”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就要女兒被送進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監獄裏,陸季暄心裏說不難受那是假的,可是他心裏又清楚的很,林清溪這是鐵了心的要懲治夏魚兒給自己的女兒報仇,就算他再怎麽求情,也是徒勞。

羅薇薇見他不為所動,心中便已了然,“是你來找我,讓我拚盡全力也要救下這個女兒的。”她哭的悲痛欲絕,“陸季暄,是你要我不惜一切也要救下美溪的,可現在她就要被抓走了你卻不願意救她了,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她也是你的女兒,你怎麽可以眼睜睜的看著她去送死,也不願意救她?”

“薇薇啊,”陸季暄略顯艱難的說,“不是我見死不救,可是你教教我,事已至此,我還能怎麽救?”

“說到底,你就是不想救美溪,對不對?”羅薇薇忽的慘淡一笑,“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喜歡上你這個懦夫……陸季暄,我恨你。”

林清溪瞥了一眼正若有所思的阮君安,心裏暗叫不好,單憑羅薇薇這幾句話,就已經不難猜出她和陸季暄之間的關係了,若任由她繼續鬧下去,怕是陸家和林家的這一段醜聞不久之後就要被公諸於眾了,現在看來,這件事必須要速戰速決了。

“阮先生,”林清溪笑吟吟的喊了一聲阮君安,阮君安立刻就明白了她想說什麽,立刻朝那兩位正和羅薇薇周旋的警察使了個眼色,“還磨蹭什麽?還不趕快帶嫌疑犯回去複命?王局長可是說了,他今天下午要親自審查這個嫌疑犯的,晚了要是他怪罪下來,你們誰又擔待的起?”

他一聲令下,兩位警察也不好再多說什麽,皺著眉頭一步一步的上前,羅薇薇見狀連忙伸開雙手將夏魚兒護在身後,語無倫次的嘶吼著,“你們別過來……我告訴你,有我在,你們誰也別想帶走我的女兒!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漠城羅家的小姐,蓉城萬家的主母,任憑哪一個身份也是你們得罪不起的……我警告你們,你們再靠近一步的話,我就……我就……”

她這樣淒楚的神色,讓陸季暄動了容,“清溪,”他啞著嗓子低低的說,“就當我這個做長輩的求求你,能不能看在我和阿鬱一場父子,又和她一場父女的麵子上,放她一馬?”

林清溪想都沒想就冷冰冰的甩出兩個字,“不能!”

“清溪,她可是你的妹妹,和你一母同胞的親妹妹。”陸季暄繼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對,當初的確是她做錯了,千不該萬不該的害你失去了孩子,我能理解你心中的痛苦。可是清溪啊,哪怕是她犯了天大的錯,你做姐姐的也應該原諒她一次的,你們可是親姐妹啊……若你今天親手把她送進監獄裏,就當真不怕被外人說你殘忍無情,連自己的親妹妹也不肯放過?”

“我殘忍?我無情?”林清溪冷笑,“我沒辦法做到像你那麽大度,你可以原諒殺害你孫女的凶手,不代表我就能原諒殺害我女兒的罪犯。”她指著她眉骨處的傷疤說,“她不僅害死了我的女兒,還差點害死了我,這一處的傷口就是她的傑作,”說到這時,她又忽的轉過身去,將背上的傷痕露了出來,“不僅如此,還有我背上這些,哪一道不是致命的傷?若不是我福大命大撿回一條命,我早

就該去閻王殿報到了。”

“你知道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一點一點的失去生命的那種絕望嗎?”林清溪轉過身來直直的看著陸季暄,神色忽然變得異常悲楚,“我哭著求她,讓她放我孩子一條生路……我求她隻要她肯放過我的孩子,要我去死都可以。可是她呢?我跪著她的麵前苦苦的哀求她時,她不僅無動於衷,還變本加厲的一拳接一拳的打著我的肚子……我的孩子,就是那樣沒的。”

一想到那一夜的情形,她就悲痛欲絕,陸知鬱緊緊的把她摟在懷裏,他壓抑著心裏的痛楚低聲在她耳邊安慰了好一陣,她的情緒才稍微平複了下去。隨後,他看向阮君安,“阮先生,我夫人現在需要休息了,麻煩你的人帶著那個女人快點離開好嗎?”

陸知鬱都發話了,阮君安自然是不敢多做逗留,連忙指揮其餘的人上前幫忙架開羅薇薇,隨後再吩咐那兩位警察帶著夏魚兒趕緊離開。

羅薇薇被幾個高大的黑衣人死死的攔著,眼睜睜的看著夏魚兒被他們帶走,心裏瞬間湧起大片大片的絕望。

“是不是要我下跪求你,你才會放過美溪?”她忽的開口,雙眼定定的盯著林清溪,“如果我下跪求你,你就能放過美溪的話,我跪。”

林清溪還未開口說話,她就雙膝一曲咚的一聲跪了下去,“我以母親的身份……求你放過美溪,可以嗎?清溪,請你體諒一下我這個做母親的想挽救女兒的心,放過她好不好?縱然美溪千錯萬錯,可她到底是你的親妹妹啊,清溪,你不能這麽狠心的……我答應你,隻要你肯放過美溪,要我去死都可以。”

同樣的畫麵,同樣的哀求,不同的是當初她求自己的親妹妹放過自己的女兒,現在輪到她的母親來求她放過她的妹妹,林清溪想,這藝術果真來源生活啊,這樣狗血的劇情,就連電視劇裏都不常見呢。

看著昔日那個說著‘不要來打擾我的幸福’的高高在上的女人,此刻跪在自己的麵前苦苦的哀求著放過她的女兒時,林清溪就難過的想哭,她忍不住在心裏嘶聲吼著,“明明我也是你的女兒,你為什麽可以為了她下跪求我,卻威脅我不要去打擾你的幸福?我也好想放過她,我也好想原諒她,隻是一看到你為了她不惜下跪求我時,我就恨不得她去死。”

林清溪靜靜的盯著羅薇薇看了好一會兒後忽然覺得好累,此時的她好想大睡一場,等醒來時再聽陸知鬱告訴她,這隻不過是她的一場噩夢而已。想到此時,她扯了扯陸知鬱的袖子,淚眼朦膿的望著他,“阿鬱,我好累,送我回房好不好?”

陸知鬱淡淡的嗯了一聲後,就摟著她往樓梯走去,剛走出去幾步遠,就聽到羅薇薇在後麵淒厲的哭喊,“林清溪,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林清溪腳下一滯,定定的愣在原地半晌後才回過神來,努力的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將眼底那惱人的濕意逼了回去,隨後才緩緩的轉身看著羅薇薇,一字一句,“你在求我放過的她時候,有沒有哪怕一秒鍾想過,我也是你的女兒?”

羅薇薇一怔,一顆眼淚生生的卡在了眼眶裏。

女兒……她心裏默默的念著這兩個字,她怎麽忘記了,林清溪也是她的女兒呢?

“還有你,”林清溪看著陸季暄緩緩的說,“我敬你是阿鬱的父親,所以尊稱你一聲老爺子,可是你捫心自問,你這些天都做了些什麽混賬事?我還躺在手術室裏生死未卜的時候,你卻跑來要求阿鬱放了你的私生女,你甚至都沒關心一下我肚裏孩子的安危,那可是你的孫女啊!我才剛出院,你們就迫不及待的上門來找阿鬱要人,甚至威脅他如果他不放人的話,就把那女人的身世告訴我,你們看準了阿鬱顧及我的感受不敢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就恬不知恥的要挾他。

我知道你們的女兒對你們來說很重要,我也能理解你們一心想要解救女兒的決心,可我和阿鬱的女兒對我們來說難道就不重要了嗎?如果你們哪怕有一秒鍾理解過我和阿鬱的喪女之痛,事情都不會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老爺子,夏魚兒是你的女兒,可阿鬱也是你的兒子,你在讓他為難的時候也應該想到,早晚有一天,你也會陷入這樣兩難的局麵。”

說完這一番話後,林清溪就像虛脫了一般,整個人都靠在了陸知鬱的懷裏,她的臉色更是蒼白的滲人。陸知鬱擔心她又會像上一次樣暈過去,當下直接彎腰將她一把抱了起來,匆匆的往二樓走去,一邊走時一邊衝著管家吩咐,“送客。”

管家收到命令後,連忙喚來院子裏的保鏢,連推帶拽的把陸季暄和羅薇薇‘送’了出去。

至此,一場狗血的親情大戲,終於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