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從前還是商稚親手布置的書房，那時候陸妄死活不願接受，卻時常在夜裏睡不著的時候過來看書。
看著麵前的書櫃，看著麵前的桌子，商稚甚至能夠回想起，當初給陸妄置辦這些物件時的場景。
那時候商稚隻知道陸妄喜歡看書，所以不管對方領不領情，她都隻是一股腦將自己認為最好的給對方，如今想來，還真是諷刺。
淡淡將眸子收回，商稚開始著手擦起麵前的地板。
她從門口開始跪下，一點點彎腰去擦。
餘光中，角落裏的攝像頭閃爍著紅點。
商稚動作很慢，卻很精細，但凡是她擦過的地方，地板都鏡子似得明朗。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商稚這邊肚子剛咕嚕嚕響起來，她便已經擦到了桌子後方的位置。
“吱呀——”
身後有開門聲響起，商稚轉身看，隻見本應出門去公司的陸妄，走進書房。
對方隻是淡淡看她一眼，便徑直走向書桌。
視線中，陸妄將牆壁上的畫卷掀開，裏麵露出一個暗格。
在輸入密碼的環節，陸妄眼神掃過來。
於是商稚識趣轉身，沒再去看。
有機械音滴滴答答地傳來，隨後商稚聽見保險箱被打開的聲音。
淩亂的翻動聲，嘩啦啦的紙張聲，商稚將這些聲音聽的一清二楚。
“啪。”保險櫃被拍上。
“我的書桌王管家一直整理不幹淨，從前都是你整理的，我不希望回來之後，我的書桌仍然淩亂無序。”
陸妄說著路過商稚，他微微低眸，於是看見少女那張麵無表情的小臉。
商稚很美，每一個五官都仿佛上帝的傑作，她是看上去很清冷的那種，但是眼睛卻是富貴花的類型。此時她蓬鬆劉海乖巧趴在臉上，於是眉眼間灑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按理來說，每個男人看到這樣一張臉都會心情愉悅，可陸妄卻隻覺得煩躁。
從前在這書房裏，商稚每次進來的時候，都會帶著一張笑臉，手裏還會拿著一個切好的果盤，詢問他吃不吃。
那時候即便陸妄對商稚再愛答不理，對方似乎也都有用不完的熱情。
他的煩躁更深了。
陸妄開口，“你永遠隻會板著一張臉？”
聽著身旁人和找茬無異的話語，商稚麵無表情的笑臉，非常官方地敷衍出一個唇角弧度。
她開口，“陸少讓我笑，我就會笑。”
空氣凝固，陸妄盯著商稚許久，最後不悅將眼神抽走，摔門離開。
偌大的空間隻剩下商稚一人，她周身明顯鬆軟了許多。
將最後一點對麵擦完，商稚來到桌子前麵。
這書房內安插了攝像頭，她若是多動手腳，恐怕會被陸妄看出端倪。
於是商稚簡單掃了眼麵前的桌子，然後依照腦海內片刻間設計出的計劃，一一收拾起來。
商稚看上去是在幹淨利落地打掃，實際上她在翻閱麵前的每一張文件。
但凡是商稚看過的地方，內容她都能記上七八分。
於是商稚開始知道，最近陸妄的公司要衝什麽方向發展，於是商稚開始知道，陸妄最近計劃和誰見麵，公司有什麽問題，遇到了什麽困難……
忽地。
商稚小手一頓。
那是母親生前曾經計劃了許久的福利城慈善項目。
此時這張項目書，被紅筆寫上了大大的廢字。
陸妄要廢棄這個計劃？
意識到這一點，商稚感覺左胸口被什麽攥住一樣難受。
商稚記得，母親曾經為了這個項目，曾經不止一次通宵，甚至抽出大量的時間，去看了很多地皮，聯係了很多這方麵的專家，親自下場做了許多社會調研。
商稚那時候不懂，母親為什麽要花這麽多精力，去做一個看上去似乎並不怎麽盈利的項目。
要知道，以從前商稚家的實力，賺錢的項目那是大把大把的。
母親那時候將年紀尚小的商稚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麵輕輕地搖。
母親詢問了商稚最近的學業，詢問商稚吃飯開不開心嗎，興趣班喜不喜歡，最後母親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樣幸運，可以坐在高樓大廈裏發展自己的未來，也不是所有小朋友都和商稚一樣，周末可以去上馬術課，去學遊泳。
那時候商稚不懂，直到後來有一次和母親一起去了城郊的爛尾樓，商稚懂了。
母親在世時曾經說過，有人情味的公司老板才能叫做企業家，沒有人情味的，隻能稱之為商人。
母親視若珍寶的公司，如今在陸妄的操控下，逐漸變得充滿銅臭味。
眼眶稍微又些發酸，商稚將自己的情緒壓抑回去，隨後將桌子最後一點也收拾幹淨。
走出書房前，商稚最後看了眼書桌的方向。
她的雙手在身側默不作聲攥緊，眼神也變得堅韌起來。
如果陸妄放棄了那個項目，自己說什麽也要將母親心心念念的項目重新做起來。
商稚走出書房時，碰巧遇見王翠。
瞧著商稚稍有濕潤的眼眶，王翠嚴肅道，“闖禍了？”
“沒有。”
上上下下將商稚看了眼，王翠語氣死板，“最好是，你也知道少爺最討厭別人弄壞他的東西，尤其是文件。”
“您放心，我都收拾得很好。”
“最好是。”說完，王翠這才繼續走。
忽地，王翠似是想到什麽。
隻見王翠轉身看著商稚，“少爺吩咐了，從今天開始，你也參與輪班製，可以有休息的時間。還有，你早上不必清晨起來擦走廊了，笨手笨腳的，惹的少爺總是睡不好。”
望著王翠漸行漸遠的身影，商稚有片刻的不可置信。
陸妄這是……意識到自己過於剝削，良心發現了？
無論如何，這於商稚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臨近傍晚。
商稚口中的這位資本家，帶著自己的小嬌妻回來了。
商稚還在廚房中洗菜，突然便聽見外麵有笑聲傳進來。
“哎呀，唐小姐真是讓人驚喜，沒想到能寫出來這麽優秀的項目書，陸總真是有福氣呀。”
“阿瓷確實一向優秀。”
“何止是優秀，簡直是吊打我們公司一眾項目部的高材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