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眼光
“色格拉布魯日隊是比利時第三大城市布魯日的老牌球隊,一百多年了,”霍克右手一根蘭花指指著場下,黑人很專業,盡管十分看不起杜昔,但一開始工作,還是放慢了中文語速,盡量清楚、明白地給杜昔介紹,“這個場地叫揚。布雷戴爾,兩個球隊共同使用,另外一個球隊就是現在比利時甲級聯賽的爭冠強隊club布魯日。”
“至於為什麽帶你來布魯日,因為布魯日這兩個球隊都曾經試訓和使用過一些中國球員,對中國球員有認知度,也有接受度……”
霍克對自己的專業度非常有信心,例行一番基本介紹,就準備說重點,可一看身旁,杜昔打蔫茄子似的縮成了一團。
“你搞什麽?”黑人發現杜昔根本沒聽他說話,明明穿著一身嶄新西裝,可看起來就像穿著囚服在服刑一樣,心裏有點起火。
“黑哥,”杜昔真誠地望著霍克,
“我餓。”
目送罵罵咧咧的霍克出去買食物,杜昔壞笑著痞痞地環視了一圈這個球場,其實揚。布雷戴爾不算豪華,甚至可以說有些舊,與杜昔故鄉主場橢圓形的球場形狀不同,揚。布雷戴爾是兩橫兩豎的搭積木型長方體。
杜昔臉上笑容消失,這樣的球場形狀是杜昔最討厭的。
因為,這和杜昔一件童年陰影有關。
剛讀初中,足球尖子生杜昔一度無限接近國少隊,在那一年國少隊有個81人選拔大名單,把杜昔等一撥孩子全選到了外地,在兩輪選拔過後,杜昔理所當然地被刷了下來。不過杜昔並沒有太難過,因為他有一個最大的安慰獎。
去現場當國家隊比賽拾球員,也就是球童!
而且更讓杜昔瘋狂的,是這是杜昔偶像“獵豹”的國家隊首秀。
“獵豹”這個地方隊兄長在少年杜昔心目中,是大羅,羅納爾多一樣的人物,杜昔第一次看見有人在現實中連過職業隊9人進球,就是“獵豹”,第一次看見有人帶球跑能跑贏田徑短跑隊的人,也是“獵豹”,18歲入選國家隊,“獵豹”在杜昔心目中,已經不僅僅是偶像,而是人生觀的坐標。
可惜,就在和眼前類似的四四方方球場場邊,杜昔作為球童親眼見證了“獵豹”失常無比的首秀,被斷、丟球、摔跤、坐球車,一座高山莫名其妙在杜昔眼前傾塌了。
一塌糊塗的“獵豹”和0比3被血洗的國家隊。
賽後,杜昔走出球場就脫下了身上沒有號碼的國家隊隊服,扔在地上,埋頭亂走。
一起隨行的杜爸,撿起球衣,抓住杜昔,還給他。
杜昔又扔。
杜爸再撿。
杜昔把球衣扔進了河裏。
湊了很久錢才讓兒子來圓夢的杜爸徹底火了,一巴掌就抽了過去。
就這樣,杜昔從火車上一路被扁回了老家。
杜昔悠悠從這異國的球場看了出去,隊裏不知道怎樣了?老哥這個賽季真難,要是保不了級怎麽辦?
場內清越哨聲響起,打斷了杜昔。
球賽開始,身穿綠色球衣的色格拉布魯日開球,對手是在中國國內略有知名度的德甲球隊科隆,這是一場賽季前友誼賽,看台上稀稀落落坐了千把人。
霍克飛快回來了,黑人很神速,而且記憶力驚人,杜昔隨口胡喊的一大堆零食一樣不少。
“既然隻是看球,又不去見麵,為什麽還要我換西服?衣服這錢先說和我沒關係啊,你們自己安排得腦殘。”杜昔嘴裏啃著巧克力,盯著手裏著爆米花,一眼都沒看場內。
“換正式服裝是讓你先學會尊敬你的球隊,尊重,禮貌,這是西方基本禮儀。”霍克再次壓了壓脾氣。
“切,西方有禮儀?你以為我沒上過中學曆史課?”杜昔嘴裏咀嚼著大量食物,含混不清地反駁道:“這些毛子一百年前還不會洗澡,拉屎用盆子都往樓下倒。”
霍克按住額頭,覺得有點頭痛。
好不容易坐了二十來分鍾,杜昔東扭扭,西動動,一副猴精上身的勢頭。
“你又怎麽了?”霍克這段時間一直沒說話,在生悶氣。
“還是歐洲球場呢,”杜昔撇撇嘴,“你混的真差,都沒本事帶我去包間坐沙發,這會兒要是有個躺椅也好呀,你看我這屁股酸的。”
霍克實在忍無可忍,起身,“你先看著。”
“嗯,”杜昔繼續喝水,吃東西。我的球隊?杜昔輕輕搖下頭,眼光看向天空,我的球隊在那密布著小吃美食的城市,有夜啤酒有串串。我的球隊曾經掀起足球熱潮,上座率場場爆滿。我的球隊曾經鋒芒光寒甲A,是黑馬中的霸主。
這裏?雖然城市是很漂亮,但也就適合來旅遊。
霍克走到通道無人處,拿起手機給吳麟撥電話,等電話一通,開口就喊:“喂!混蛋!我頂不住了,我當足球經紀人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這麽沒上進心的球員,他連基本踢球的欲望和道德都沒有,吳,你看錯人,這次完全在浪費大家資源和時間!”
“嘿嘿,穩住,穩住呀霍克兄,”電話那頭聲音很輕鬆,“其實我想的和你正好相反,我知道在現在難說服你,不過,你不如試試他的足球眼界,相信會令你刮目相看。”
“他會有什麽足球眼光?他一直在吃高熱量食物!做球員吃東西連卡路裏都不看!我說吳麟,你從他哪根毛看出他有潛質的?你認識他很久?”霍克正投訴得起勁,場內喧嘩了下,色格拉布魯日被進球了,霍克瞄了眼,不出所料,色格拉布魯日隊完全被科隆壓著打。
結果吳麟的回答差點鬱悶死霍克。
“我在回老家時有次無意看到電視台轉播地方隊比賽,看見他傳了腳球。”
霍克:“信不信我用八國髒話來罵你?”
電話那頭哈哈哈笑了起來。
“吳,你狠,把這燙手山芋丟給我,那你現在在做什麽?”霍克覺得自己遲早要被這些中國人搞瘋。
“在馬代爾夫和小翠浮潛,放心,我很快回來。”不待霍克開始真正罵娘,電話那頭機警地飛快斷線。
我什麽事得罪吳麟這廝了?弄這家夥來折磨我?霍克懊惱不已。在花了好幾分鍾做心裏建設後,霍克隻好又走回座位,還沒落座,色格拉布魯日又丟一球,0比2。
杜昔把漢堡的包裝紙卷成一團,隨手一扔,斜躺在座位上,打著飽嗝。
“你看了30分鍾,對色格拉布魯日隊有什麽看法?”霍克隨口問了句,坐下準備拿出手機辦其他事,對於杜昔,他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杜昔喝了一大口水,反複漱了漱牙,又伸了個懶腰,這才慢慢說起來:“沒什麽看法,爛隊一支,這隊打的4-2-1-2-1,簡單點說就是變形的433,四個後衛不值一提,一窩笨貨,右後衛尤其笨,放到中國都是漏勺。兩個後腰左邊的偏防,右邊的策應,左邊那個算對得起工資,還能搶搶,右邊那個光會橫傳不會站位,導致隊形腰是軟的。”
“左右兩個邊鋒隻會傻跑,左邊那個有防守後腰所以攻的比較猛,但獨的一逼,過人比豬還臭還偏喜歡帶,右邊的經常拖回防守,腳上糙的可以,想傳右邊踢到左邊。前鋒頭球還行,偏偏給他的都是低球……”
“這些還不算最慘,全隊最該槍斃是那個前腰,球都往人家腳下傳,該分不分,該回不回,把全隊節奏搞得斷片兒,不去演臥底簡直是浪費人才,你跟他們教練熟的話,叫他把那貨賣了吧,純粹糟蹋糧食。”
也許是吃得很飽,杜昔一口氣劈裏啪啦說了一大篇,霍克聽得心頭一凜,忍不住放下口袋裏的iphone5,心想:吳麟這混蛋還真是邪了。
杜昔瞧了眼有點傻掉的霍克,心裏哼了一聲,你這家夥還不知道老子曾經20塊賭球連過10關,贏了2000多吧。
可惜杜昔的得意並沒有停留多久。
《綠茵之旌旗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