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莊的後麵有一大片竹林,盡頭依舊是湖,相隔一百米的距離都有水榭亭,環境和空氣極佳。

竹林裏,每隔五米的距離都會有一個夜明珠似的燈照亮,被青石磚鋪滿的小路,倒也不暗。

初冬的淩晨,夜深露重。

銀白色得月亮被雲層遮擋住了大半光輝,竹子被寒風吹得簌簌作響。

酒店經理也知道這事大,也祈禱老太太不要出什麽意外,不然也算得上是他們的疏忽。

所以整個酒莊的工作人員都出動了。

酒莊占地麵積很大,四個大門都被關上了,倒不擔心老太太跑出去走丟,但湖太大了,又冷,這有個什麽意外,可就不是鬧著玩的。

發現得太晚了,也不知道老太太往哪裏走了,竹林後邊那條路監控很少,但偏偏都沒有捕捉到老太太的身影。

辛願越找越慌,她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針織衣,因為心裏那份急切和害怕,連冷都忘記了。

在竹林附近轉了一圈,喊了幾嗓子吼,她眼眶微紅,從唇間呼出的熱氣愈發顯白。

陸時凜拿著外套追上來時,就看她無助地站在湖邊。

風將雲層吹散,銀輝灑在湖麵上,泛著波光粼粼的斑駁。

頭發早被風吹亂了,她單薄的身影被路燈拉長,映在地麵上。

陸時凜擰眉,這樣脆弱又無助的她,她見過。

是她父親去世,天禧苑項目事故引發的連鎖反應,她被多方勢力施壓,逼得走投無路,也是如今這副模樣。

他神使鬼差的走過去,雙手插兜,傲慢得像是一個施舍者一般,“跟我,我保辛氏不倒。”

而不久前,那一行黑字清晰的刻在他眼睛裏:陸時凜,我們結束吧!

過往的記憶有些淩亂,他蹙了下眉,邁步走過去,將大衣披在她身上。

立在她跟前,拉著大衣兩邊將她拉近。

稍稍靠近,他就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的涼意。

不論是臉還是鼻子都被凍紅了。

“你別著急,奶奶不會有事的。”他攬著她的腰肢,難得放軟的嗓音,似是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

辛願呆呆的望著他,眼眶裏不知不覺中氤氳了一汪清淚。

好似稍稍眨眼就能落下來。

陸時凜喉結滾了一圈,別開眼,單手落袋,是平常命令又不正經的口吻,“把衣服穿上。別等會找到奶奶,還要奶奶來照顧你。”

“謝謝。”

辛願回過神,剛剛那份流露出來的依賴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將衣服穿好,輕輕吸了下鼻子,繼續往前找。

陸時凜就這樣隔著個兩三米的距離,默默跟在她身後。

她的步伐還是有些急亂的,沿著湖邊走了大半圈,都沒看到老太太的身影,也沒有工作人員和傭人過來報告。

越來越慌,好幾次兩隻腳都絆在了一起。

最後一次,她沒注意腳下的一個坎,腳上的短靴,連後跟拉鏈都沒拉,直接踢在上麵,人就失去重心,重重摔在了地上。

陸時凜離她有兩米的距離,就算反應再快,也拉不住她。

“嘶——”

膝蓋和掌心的疼痛讓她倒抽一口氣,眼眶裏的淚水終於沒忍住從臉頰滑落。

陸時凜擰眉,將手中的煙頭扔下,兩步並作一步邁過去,蹲下身子,抓著她的手臂,看清她兩個手掌被挫傷的痕跡,眉頭越蹙越深。

“幾次了?絆了三回還不長記性。”他冷冰冰的音階裏充斥著教訓,“現在知道疼了……”

對上她那雙濕漉漉的眼睛,陸時凜剩下的音都哢在喉嚨裏,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她下麵是一條藍灰色的直筒藍灰色牛仔褲,也不好直接撩開看膝蓋上的傷。

辛願想從地上爬起來,一陣暈眩讓她重新跌回。

陸時凜抓著她的手臂沒鬆,“辛願,你不是蠻會和我示弱的嗎?現在逞什麽強?”

隻要她開口,他什麽都可以幫她。

但,是在她開口求他的基礎上。

示弱?

那些是出於那場各取所需的交易中才會有的。

而現在,並不合適,她也不想。

思緒七零八落之時,她整個人突然騰空。

辛願慌得不行,本能的圈住了他的脖子,等他邁步之時,才回過神來,晃著腿,手拍著他的胸膛。

“陸時凜,你放我下來,我還要找奶奶……”

“這莊子就這麽大,幾十個人都在找,你在這添什麽亂?還不如回去耐心等著。”

男人死死抓著她腰和腿,不論她怎麽掙紮都不肯撒手。

他覷了眼懷裏被凍得麵紅耳赤的女人,“你手和腿都需要消毒清理。”

“我不需要,你放我下來!”

陸時凜無視她的反抗,抱著她走進那條幽靜的竹林小徑。

走出沒幾步,手機鈴聲忽然響起,陸時凜沒管。

但鈴聲又鍥而不舍地再次響起。

走到竹林中央,就有工作人員迎上來,看到辛願被陸時凜抱著,還驚訝了下。

但立馬垂下眼,非禮勿視,“陸總,辛總,老太太找到了,正在大堂旁邊的接待室裏。許醫生正在給她檢查身體……”

聽到老太太找到了,辛願是又驚又喜,著急想從他身上下來,“在哪找到的?老太太受傷沒?”

“在西側門涼亭的草坪長椅上,是後廚房的人找到的,說老太太冷得直打顫,嘴裏還一直念著您的名字。”

辛願呼吸輕滯,心疼得不行。

隻是男人不肯撒手,她惱怒的擰了下他的胸膛,“你放我下來!陸時凜!”

她用了不少勁,陸時凜疼得蹙起眉,“你腿那樣,能走?還不如我抱你過去快,沒良心,手都傷成那樣了,勁還挺大。”

辛願啞然,她現在著急見老太太,也默認他的說法了,甚至連旁人的目光都顧不上了。

走了兩分鍾才出竹林,辛願心急如焚,不耐煩的催促道,“你就不能快點啊?”

“不滿意,你自己下來動!”

這話有歧義。

真的。

辛願聽著有點不對味,但又沒心思細品,忍不住嘟囔,“腿白長這麽長了。”

陸時凜本身就不是個好脾氣,聞言,‘嘶’了聲,冷冷威脅道,“堵不上你那張嘴是吧?”

“……”

辛願啞然,徹底噤聲,好似已經感覺不到掌心的疼痛,握拳又鬆開,這個動作反反複複。

懸在嗓子眼的那顆心,一直都沒落下過半分。

而跟在他們身後的工作人員恨不得立即失聰失明。

這是他能聽能看的嗎?

救命,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但他不能說,說了小命會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