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行彎曲的手指慢慢攥到一起:“我那個時候,隻想要一對正常的父母。”

像所有孩子一樣,最簡單普通的願望。

陸旭哼笑:“那是因為陸家已經給了你財富,你生下來就在羅馬。拿了陸家的錢,就別想要求那麽多,陸家給不了你親情。”

陸旭聲音低緩下來:“最起碼,我給不了你。去找她吧,別再來我這裏了。”

他想開了,準備就這樣過完餘生了,就這樣醉生夢死挺好。分紅,家族基金,花不完的錢,老了也有小姑娘甘心情願地過來陪伴照顧,嗬,多少人羨慕。

陸景行望著仰頭喝酒的陸旭,決然地轉過身,沒再逗留。

他質問自己為什麽要回來這一趟,就為了問一個答案,還是心底裏期望陸旭可以像佟素素一樣,給他點兒找回親情的希望?

結果卻是徹底的失望。

死了心也好。

出了陸旭的宅子,陸景行悶聲坐在車上。

司機悄悄透過後視鏡看老板唇角微陷臉色灰沉靜靜望著窗外,不敢問去哪兒。先幹坐著吧,反正幹坐著也一樣拿工資。

沉默了五六分鍾,陸景行才出聲:“去陸氏。”

老板終於開口,司機緩緩給油,車子平滑啟動。

剛到岔路口,開進左轉道,身後老板忽然開口:“去祥雲。”

司機立刻閃燈變道,見縫插入右側直行道。技術相當對得起高額工資。

保鏢車跟著一起並道,趕黃燈穿過十字路口。跟在後麵的出租車,被紅燈攔住。

副駕的蘇鈺罵了一句奶奶的邁巴赫和路虎,看了看時間不耐煩地催:“我趕時間,能不能再開快點。”

司機愛答不理:“不是本地人吧,城裏限速,邁巴赫除外。”

蘇鈺看著手機裏的導航,到東郊還需要四十五分鍾,坐立不安地催促:“你別給我繞道啊,我有導航,走錯一個路口,超時一分鍾我就投訴你。”

綠燈亮,司機一腳油門,車子衝了出去。蘇鈺後腦勺磕到車座硬邦邦的頭靠上,狠狠瞪了司機一眼。

早就開沒影的黑亮邁巴赫上,陸景行單手捏著手機,想知道為什麽普天之下就沒有一個省心的爹?

負責保護蘇天磊夫婦的保鏢發來消息,霍晉忠提著禮物來拜訪。

這人臉麵挺大,沒完沒了。如果當初就有這鍥而不舍的心思,也不會鬧得妻離女散。

或者就是因為他太容易留戀不舍,才會優柔掛斷在初戀身上,離婚後又舍不得前妻。

很不男人。

陸景行給蘇染打電話,告訴她,她爸去了她爸家。當然,代詞用的是霍先生。

蘇染還沒出聲,話筒裏馮恒的聲音響起:“把他趕出去。”

蘇染短出氣:“以我爸的性子,不打笑臉人,應該會六菜一湯地接待他。”

馮恒拽起袖子:“我親自去。”

蘇染和馮恒的車,與陸景行匯合,一起開往東郊。

蘇染擔心父親愛麵子,對方奉承幾句,他就單方麵說出原諒的話。沒準還要反過來安慰幾句,你也有難處,大家都不容易。

坐上車,就立刻給父親發消息:“爸,無論霍晉忠說什麽,您和媽都不要跟他表態。有什麽事,等我回去再說。”

今天蘇天磊心情特別好,出門逛街遇到了田思嘉他爸媽。田思嘉的父母使勁兒誇了一通蘇染,說她有頭腦會做生意,還是慧眼識珠的伯樂,都是他們夫妻教育得好。

很是長麵子。

正高興,霍晉忠敲門,進來對他們夫妻又是一大段感恩和讚美。

所以,在他收到閨女發來的消息時,正有點忘乎所以地想對霍晉忠說“血濃於水”一類的客套話。

看到蘇染的叮囑,也不知道女兒是怎麽知道霍晉忠在家裏的,啞了兩秒道:“小染自己主意大,我們倆尊重她的意思。她一會兒就回來,你們……”

想說“你們父女倆”,臨時又改了嘴:“要不然,你們當麵開誠布公地聊聊?”

霍晉忠眼睛閃亮,他原本想請蘇天磊和宋惠萍幫忙說和,沒想到女兒願意來見他了:“小染要回來,見我?”

宋惠萍暗暗嗔了一眼蘇天磊:“小染最近工作忙……”

蘇天磊:“小染說她正往回趕。”

宋惠萍很無語。

到了家,蘇染直接拿鑰匙開門進去。

客廳裏,蘇天磊正張羅著讓霍晉忠喝茶吃水果。

陸景行走在前麵,先開口:“伯父,伯母。”

蘇染喊了聲:“爸,媽。”

霍晉忠心頭一顫,下意識想答應一聲“誒”,就聽到蘇天磊和宋惠萍雙雙笑回:“小染,景行,快來。”

再看後麵馮恒也走了進來:“蘇先生,宋女士。”

沒人跟霍晉忠打招呼,但他還是欣喜地站起來:“小恒,小染。”

馮恒白了他一眼:“你來這裏幹什麽?”

霍晉忠:“我來感謝蘇先生一家對小染的照顧。”

馮恒:“跟你有什麽關係?”

老兩口看這劍拔弩張的氣勢,立刻讓出位置。重新沏茶,然後躲到廚房,假裝準備待客的果盤。

宋惠萍留了一個門縫偷偷看,有個什麽不對,好趕緊跑出去保護閨女。

蘇天磊拽她衣擺,低聲說:“有陸景行在,小染吃不了虧。”

宋惠萍點點頭,還是不放心,想了想給兒子蘇睿發了條消息,然後繼續趴在門縫往外看。

蘇染三人並排坐到霍晉忠對麵,六隻眼睛直直盯著霍晉忠。

霍晉忠:“我已經和傅思彤協議離婚了。”

馮恒冷冷回:“那是您自己的事,與我們無關。”

霍晉忠:“小恒,我不奢望你們原諒,但能不能給我定期探望小染的機會。”

蘇染:“霍先生,你所謂的探望,對我們來講是一種騷擾。”

馮恒現在是真煩霍晉忠,既然他陰魂不散,就一次性把話說狠,省得他再糾纏:“霍晉忠,今天咱們就把話說清楚。但凡你還有要點臉麵,就不要再來騷擾我們。”

霍晉忠問:“小染連爺爺奶奶都認了,為什麽不肯接受我,叫我一聲爸爸?”

蘇染想笑,到現在還在問為什麽:“我承認血緣,如果將來你需要養老,我也會遵守法律給你每月定期支付贍養費。至於那聲父親,你有女兒,叫霍沐妮。”

馮恒手放到蘇染腿上,示意不用多解釋,對這種人沒用。隨即直接回他:“因為你不配。”

霍晉忠剛要開口,外麵有人敲門。保姆跑去開門,不認識的女生。

女生拉著行李箱就往裏走:“二叔,二嬸,我來看你們了。”

蘇染提眉往門口看,是蘇鈺,她居然還好意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