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等一班輪船。

它會帶你去向遠方。

你不確定輪船會帶你去往何方……

不過這並不重要。

因為——全特麽都得死！哈哈哈哈哈！

“臥槽！”

一個石質的舢板船艙裏。

蘇辭一個激靈，猛然坐起來，冷汗布滿額頭。

在薄薄的夜色中左右看了看，被蘇辭動作驚醒的林若雨擔憂又困惑地看向他。

“怎麽了？”

蘇辭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長長呼出一口氣：“沒事，好像做噩夢了。”

噩夢無影無蹤，從記憶裏消退，好像靈感乍現後又在瞬間凋亡。

清醒之時已然忘記噩夢的內容。

現在，蘇辭和林若雨已經在前往【石舟】的路上。

準確來說，激活晶石後突然出現在小小的石質舢板的那一刻，兩人已經進入了鏡界。

灰白色的、帶有某些結晶顆粒的堅固岩石所鑿刻而成的小舢板，以無法理解的動力持續航行。

這就是兩人現在的棲身之地。

舢板之下的海——深淵灰燼、塵埃、沉澱所形成的沙子一般的海洋！

它一望無際，時而掀起濁浪，恫嚇過往的旅人，甚至還有扭曲的麵孔出現在海麵，無聲哀嚎。

而舢板之上是渾濁而黯淡的夜空，沒有月亮，沒有太陽，但是漫天的星辰仿佛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它們將天空染成厚重的乳白色，沉默地注視著灰燼沙海，和沙海上的孤舟。

“在荒蕪沙漠裏泛舟，靜默無聲。期待著一場不為人知的擱淺，擱淺於星光燦爛。”

林若雨支著腦袋看向舢板外一成不變的灰燼海洋，仿佛眸子裏映照著星光。

蘇辭咕嚕嚕地喝了一口水，不知道林若雨怎麽突然變文藝了：“大仇得報，原地頓悟？”

林若雨側過頭看他，雙目含笑，好像一隻小狐狸。

“差不多，”她的目光比星光還沉靜，“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係之舟。”

蘇辭愣了一下，苦惱地撓撓頭發：“直接看破紅塵了？”

林若雨換了個姿態，在不大的舢板內更加靠近蘇辭，眯起眼睛道：

“報仇的橋段其實沒有我想象中那麽爽——早幾年前我還以為自己會開個香檳，舉行派對狂歡幾天來著。

但事實上，什麽也沒有，心裏空落落的。胸口碎大石，大石是碎了，我也碎了。”

蘇辭無法感同身受，頗為唏噓道：“不如給自己製定一個小目標。”

“比如說？”她抬起眼皮，慵懶又嫵媚。

蘇辭錯開視線，滿嘴跑火車：

“比如說成為和我一樣優秀的人，說實話我真羨慕你——年紀輕輕就能遇到我這麽優秀的朋友！”

林若雨忍不住嗤嗤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輕輕捶了一下蘇辭的手臂：“我可沒有膽子三階的時候跟七階叫板。”

林若雨笑著笑著，便歪倒在蘇辭肩頭。

“喂，辭哥。”林若雨自下而上看著蘇辭的臉，“對我有沒有想法？攻略好感度已經89了哦，再做點什麽就到90，可以解鎖為所欲為喔。”

蘇辭大驚：？？？

臥槽！你在說什麽！

節奏不對啊！

蘇辭麵露驚悚：“姑娘，你別這樣，男女授受不親呀。”

嘴上垃圾話不停，但是卻伸手攬住林若雨的腰：“你要這樣玩，得加錢！”

林若雨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撐不住就別硬撐。抱著女孩子的時候，手別抖。”

蘇辭大怒：可惡！欺人太甚！

他覺得必須要給林若雨一點顏色瞧瞧，讓她知道什麽叫人心險惡。

林若雨的動作卻更快，比在陳家老宅拔劍砍三叔的時候還更快！

一把將蘇辭摁在石質舢板上，好像野貓摁著一條魚，居高臨下盯著自己的獵物。

目光灼灼！

她，好像一團火。

溫暖的體溫在燃燒，連靈魂和心跳都在燃燒。

近，太近了。

他甚至能感覺到呼吸的氣流糾纏在一起！

蘇辭：別這樣！在下已經從良了，賣身不賣藝……不是，賣藝不賣身！

請姑娘自重！

“小女子感謝恩公相助，大仇得報，無有他謝，唯有以身相許——趁虛而入的機會擺在你麵前都不要？”林若雨摁著蘇辭的肩膀，眼睛裏好像有光。

蘇辭掙紮了兩下，義正辭嚴道：“下次一定！”

林若雨緊緊盯著他，漫天的璀璨星光仿佛都倒映在蘇辭的眼眸裏——有星辰，有她，如此便很好。

“辭哥，別太正直，卑鄙一點啊。難道要我教你麽？”

女孩嬉笑著，俯身輕吻了蘇辭的眉角。

“要不然給個機會，讓我攻略你？”

毋需驚慌失措的蘇辭給出答案，林若雨輕笑一聲，便暢快地躺進蘇辭懷裏。

枕著他的肩膀，帶著愉悅閉上眼睛，好似在一眨眼間就進入了睡夢。

睡著了？

蘇辭僵在那裏，動作僵硬地摸了摸被親吻的眉角，那裏好像還在發燙。

燙到靈魂都開始升溫。

一臉懵逼的蘇辭轉而大怒，內心小劇場精彩紛呈——

不是！你給我一通折騰，小心髒整得春心萌動的，然後告訴我“手機隻剩99的電，不聊了，886”。

這合適嗎？很不合適！

就，很氣！

6月12日，林若雨撩完我就跑，這個仇，我記下了！

氣抖冷，青青草原最靚的仔什麽時候能站起來！

記仇，瘋狂記仇，血海深仇！

遲早有一天要把林若雨抓起來關進小黑屋這樣那樣！

在心裏寫完記仇小日記的蘇辭氣呼呼的，左右都睡不著。

……

【石舟】是活著的船，是不斷自我更替的忒修斯之船。

越是靠近【石舟】，在茫茫沙海裏看到的石質舢板就越多，仿佛小蝌蚪找媽媽一般，向著共同的母體靠近。

那是一艘撞碎一切濁浪、在顛簸的深淵沉澱海洋裏平穩航行的船，一座石質的、沙海上的城市。

一眼望不到盡頭！比城牆還高大的船身隱沒在沙塵裏。

宛如一頭神話中爬行而來的巨獸，仿佛是來自傳說中泰坦神靈的巨型石舟。

舢板精妙拚接巨型石舟，嚴絲合縫，竟然沒有發出絲毫聲音。無聲無息成為石舟的一部分，一塊嶄新的石板。

舢板，按照程序擱淺了。

“歡迎各位旅客參加石舟之旅，請有序排隊檢票入場，遵守公共秩序……”

廣播裏甜美的聲音播報各國語言的引導語音。

明亮又寬闊的階梯，各具特色的地攤販賣著可疑物品，熙熙攘攘的各國旅客……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美好，好像都在預示著本次旅行會非常美好，仿佛在無聲訴說：

“大爺，快來玩呀~”

對，道理是這麽講沒錯。

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就是要出意外了。

“蘇辭！”

排隊的人群裏突然有人叫出蘇辭的名字。

蘇辭茫然抬頭望去，於人群中看清某張人臉之後，頓時臉色大變。

“走！”蘇辭拉起林若雨的手就要往回走。

“啊？”林若雨沒反應過來，走了兩步才說道，“可是小船已經和大船合體了耶。”

蘇辭頓時悲憤不已——淦！回不去了！

“走啥呀，過來嘮嘮啊。”

人群裏走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現境就代表著不幸、長期活躍於鏡界的003小隊隊長、【泰山府君】的登臨者、常年在白海艦隊虎口奪食的男人——戚問！

蘇辭內心已然淚流滿麵——

我就知道公費旅遊都是騙人的！

公費旅遊，羨慕嗎？拿命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