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是,小少爺。是老身頭發長見識短胡亂猜測。可是,嗬嗬……小少爺,您也不能怪我會誤會,這段日子您老是歇在那馬夫的屋裏,老身這才會擔心您會不會因為這馬夫放棄您的前程哪。”
“不會的,已經走到這一步,我不會為任何人放棄任何東西!”聽聲音,陸奉天像是站起了身。
“老身明白。小少爺,恕老身怕冷不送您了,您今夜喝了不少還請慢走。”
“嗯。”
門被打開,有節奏的卻很輕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他大概是去找我了吧,嘴邊深深露出一對括弧的男人也慢慢站起身。扶著牆壁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外麵傳來了更鼓聲,二更到了,第一班的家丁開始在府中巡夜。
回到屋裏,陸奉天果然已經在那裏等他。問他去哪裏了,馬夫回答去後院和下人們熱鬧了。
一番雲雨後,兩個人蓋著一床被子,馬夫把額頭抵在那人的心髒上,低聲道:“我問你一句話,你老實告訴我。”
“嗯。”聲音像是從夢鄉飄出來的。
“你……對我有情嗎?”
“有。”毫不猶豫的回答。
“卞青儀和我,如果讓你選擇,你會選擇哪一個?”
“……,你不是說隻問一句?”男人像是有點清醒了。
隔了好一會兒,馬夫才緩緩開口:“給我說幾句好聽的吧。”
“什麽好聽的?這麽大把年紀了還要人哄你啊。”男人笑得胸膛一陣震動。
“年紀大了更要人哄的,等你到我這把年紀你就明白了。哄我吧,假的也成。”馬夫閉上眼。手臂攬上那人的腰。
“你怎麽了?”
“你知道嗎,我是大年三十晚上生的。過了今夜,我正好二十六歲。說吧,我想聽。”
“二十六歲啊,真的好老。哈哈!說啥好呢,嗯……讓我想想,”男人的手在懷中人最為有肉的地方摸著。
“……你很醜,還很老,又是個帶著馬糞味的臭男人,可因為你這個部位生的好,在**的時候你也敢浪敢叫,讓我覺得你比那個大儀公主還有魅力。”
“你就想到這些……”
“嘿嘿,這個你不愛聽啊?那我換別的,嗯……我心底有個人,長得雖然不好看、也不能給我帶來什麽好處,但我還是一直都想著他。他對我的好,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我不想看他對別人好,因為我會擔心、會生氣。他很懂事,就算知道我有了個名義上的大老婆,他也心甘情願做我地下的小老婆。我說要帶他到邊疆過苦日子,他也答應了。不過這個人罵起人來特難聽,還喜歡動手揍人,動不動就用鐵砂掌打我的肚子打我的背,打得我隻好乖乖地操他一次又一次!這樣他就老實了。”
“……你是頭狼崽子!我第一次看見你就知道你是頭狼崽子……我是那個把狼養大的笨蛋!”
“你哭啥?二十六歲的老男人還哭著這樣,你也不怕羞得慌!好了好了,別哭了,睡吧……”
馬夫的額頭抵在男人的心髒上,哭了一晚上。
十五天,馬夫掰著手指一日一日的過。每天每夜,想著法子和那人粘在一起。這十五天,不管那人在**有什麽無理要求,他都努力做到,做不到的也盡力去做到。樂的那人甚至答應他不去陪他的未婚妻而帶著他在京城玩了一圈。十五天內,劉嬸看到他,都是臉上帶笑的。
十五天終於過去了,馬夫在陸奉天的懷裏迎來了十六日的早晨。
馬夫收拾了行李,把行李放入備好的馬車中。轉身走到出來送行的陸奉天和劉嬸麵前。
“陸爺,陸老夫人,這段時間承蒙關照了,小的感激不盡,還請受小的一拜!”馬夫拱手一揖到地。
陸奉天、劉嬸相視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奇。
抬起身,兩眼正視陸奉天,“陸爺,您也知道我差不多是個廢人了,以後離了您我也還要過日子,所以咱們算算賬吧。”
頓了一頓,不給對麵二人開口的機會,馬夫說道:“我給你打下武功基礎,按外麵的武館收價是三百兩;我送你一本秘籍,就收您兩千兩;我為您解藥xing一次,那次差點要了我的命又是小的第一次,就麻煩爺請給個三千兩;後來爺又來玩過小的幾次,按窯子裏一般窯姐的價,就統收您二百兩;”
“馬……”
“爺,我還沒算完呢,不會算您貴的,您放心!我傳您十年功力,一年五百兩我收您五千兩不算貴吧?我為您判盜銀千兩坐牢三年,您付我一千兩即可;後來,爺把我招去貴府供您消遣,到今日為止剛好五個月。”摸摸臉,馬夫笑,“我現在年紀大了、人也比年輕時更醜,不敢算您貴,就按窯子裏最廉價的那種來算好了,一次兩錢銀子,爺龍馬精神小的也弄不清您到底玩了多少次,看在小的最後這十五天侍候爺舒爽的份上,就請爺給個整數,一百兩好了。前後七七八八一算,總共是紋銀一萬一千六百兩,無論是官銀還是銀票都行。望陸爺和陸老夫人賞賜。”
馬夫略彎著腰,笑得很謙卑,笑的嘴邊的括弧深深的、眼角擠出兩條皺紋。
陸奉天看著他,眼光深邃。
“劉嬸,你去賬房支一萬一千六百兩銀票來。立刻!”
“謝謝陸爺。”馬夫拱手。
劉嬸看看馬夫,默默的轉身離開。
“我想你大概是不會去邊疆了,你要去哪裏?”陸奉天負手問。
“回陸爺的話,小的大概還是做老本行,給人養養馬啥的。”
“不是有一萬兩了嗎,何必還要找活做!”
馬夫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回稟陸爺,那一萬兩小的準備用來養老。現在趁還能動多攢一點。陸爺您也知道,像小的這樣年紀大、長得醜、又坐過牢、還是給人玩剩的兔二爺,是不指望找媳婦的了,將來老了,就用這錢買個孝子給自己送送終哭哭靈。嗬嗬。”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啊!您是說小的為什麽不去邊疆?嗬嗬,陸爺,您自己十五天前都說了您對小的不是已經厭了嗎?我心想就算我過去,您也不知什麽時候過來一趟。想想自己年紀也大了,老是撅著屁股給人玩也不是回事,再過幾年自己這張臉大概自己都會看著惡心,更別提您了。倒了您的胃口,小的也過意不去啊!嗬嗬。”馬夫笑著直搓手。
“十五天前嗎……原來如此……”陸奉天點點頭,忽然開口道:“你恨我?”
“恨!當然恨!可是恨有什麽用?想想如果我一輩子做個馬夫,到死大概也賺不到一萬兩銀子。不錯啦,隻不過把心掏出來給人踩兩腳就能拿到一萬兩,我馬夫也算賺了!而且從陸爺您身上我也弄明白件事。”
陸奉天看他。
“我明白了這人世間的人心分兩種。有錢有權、有地位、有學識、好相貌的人的心是被人捧在手心裏的。至於地位低下、無錢無勢、長相又醜的人的心是最不值錢的,隨時都會給人拋棄,您看見沒有?地下被人踩著走的差不多都是這種人的心髒。我原來一直以為人心是一樣貴賤,直到被人踩了才明白。”
馬夫說完,劉嬸剛好也把銀票送來。
接過銀票揣進懷中,馬夫抬頭看看天,心想今天的雪真大。轉回頭,發現陸奉天已經走進將軍府,劉嬸跟在其身後,一步一個坑的向府門走去。
嘖!不愧是狠心的狼崽子,連句話都不留。
馬夫拍拍身上的積雪,坐上車轅,兩手一抖韁繩,輕喝道:“!兒駕──!”
馬車緩緩的在茫茫大雪中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