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聽不到丁亦可和杜修齊在說些什麽,但看著她一會笑、一會演的樣子,趙沫遠還是麵露微笑。這丫頭,就是嘴上不饒人!
雷歐看著他不經意間的真情流露,沉吟:“看來我走眼了,你對丁亦可居然是真的。”
趙沫遠正色:“我對你,也是來真的。沒錯,之前我調查過一些資料,不單是針對你,也針對那位杜總和整個Amay。別說你看不出,貴公司上一季的那幾款主打,是Copy了我的設計。”
雷歐挑眉:“你想起訴Amay?時尚圈的知識產權糾紛可沒那麽簡單。”
趙沫遠誠懇道:“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現在我已經和透視拆夥了,自己回到上海單幹,以後的工作中心轉回國內,兼顧高定之餘,慢慢向成衣轉移。歐美的設計師,都是在擔任大品牌創意總監的同時,把自己的品牌成衣做起來,我也想這麽走。Amay夠大,你也夠專業,而且,你們還欠我一個大人情,難道聯手不是最好的選擇?”
雷歐直擊問題核心:“那你為什麽選擇我當突破口,而不和杜總直接接觸?”
趙沫遠目光追逐丁亦可身影,帶著自己都沒發覺的寵溺微笑:“因為亦可成天都在我麵前嘰喳,說她老大對她多好,又有多牛。而且,剛才吃飯時候,杜總那個態度,恐怕一點邀請我加盟的意思也沒有。所以,我才退而求其次說起聯名款。這種合作形式對Amay的風險最小,畢竟大家都有機會考察對方的實力。”
雷歐看在眼裏:“你自信過頭了。雖然你的建議挺有趣,但現階段,Amay暫時還是先想和普通的獨立設計師合作。你的Level太高,Amay怕Hold不住。”
趙沫遠突然湊近,對雷歐燦爛一笑:“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拒絕我,包括你。”
雷歐把手裏的頭盔扔給趙沫遠:“你真狂,讓我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下周再約時間吧。”說完,大步向場外走去。
杜修齊小跑過來,跟上雷歐問:“你們剛才在說什麽呢?”
雷歐道:“有一個可能會徹底改變Amay經營模式的Plan,到你車上說吧。”
杜修齊強壓歡喜,一臉正色:“既然這麽重大,那可得好好說、詳細說才行。”
趙沫遠目送雷歐身影消失,招呼遠處吃冰淇淋的丁亦可:“亦可,回家了!”
丁亦可調整一下略暗的臉色,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來啦!”
丁亦可坐在趙沫遠的摩托後座,隨著散場的車流離開賽車場。突然,她發現道邊停著一輛黑色的大奔,旁邊的陰影中還站著一個中年人,之前在趙沫遠的藝術展和“遠”店外,她都幾次見過這人這車,怪不得總覺得眼熟。
丁亦可心念一動,一推趙沫遠:“喂,你看那邊。”
趙沫遠不解抬頭,正好被黑色大奔突然亮起的雪亮車燈耀花了眼。他擋住眼,大喊:“神經病!關燈!”
那中年人走出陰影,一臉怒氣:“趙沫遠!你叫你老子是神經病?!”
趙沫遠一驚,這才發現來者竟然是自己的父親趙雙林。他下了摩托車,滿不在乎地走上去:“爸,哪陣風把你吹到這兒來了?”
話音未落,趙雙林一巴掌已經抽到趙沫遠臉上:“哪陣風?就是你兔崽子的妖風!大晚上正事不幹,騎個破車瞎混!今天差點沒撞翻你老子,明天是不是還要殺人放火啊?!”
清脆的耳光聲令周圍眾人一驚,看向趙沫遠的眼光充滿同情和疑惑。
趙沫遠不可置信,撫著臉吐出一口血,語氣冷硬:“你打夠了沒有?耍完威風了就趕緊回家!”
趙雙林更氣:打你還不服氣?會裁兩件破衣服就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我還不知道你幾斤幾兩?有本事一輩子呆在美國別回來啊!做生意被趕出去,我看你連人家沈晉一個指頭都比不上!看看你這群狐朋狗友……”
眾人原本還看著熱鬧,可當聽到“狐朋狗友”這四字之後,他們一下子就炸了。趙沫遠也火得不行——別看他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其實骨子裏別提多好麵子,生平隻有兩大死穴:一是他爸看不起他搞設計,一是跟沈晉在“透視”鬧翻。偏偏趙老爺子當眾一箭雙雕,直往傷口上撒鹽不說,現在還把他的朋友都罵進去了!
趙沫遠怒視父親,還沒來得及爆發,丁亦可的聲音卻突然響起:“喲喲喲,這都什麽年代了,您老還玩棒打鴛鴦這一套啊?就算Patrick跟我在一起了,就算我沒錢,您也不用這樣作賤自己親兒子吧?”
趙氏父子同時懵了,隻見丁亦可一臉戀愛大過天:“他就是為我才回的國,為了陪我才開買手店,這又怎麽了?難道他找你要過一分錢?還破衣服?你懂什麽是設計嗎?你覺得你的眼光比總統女兒更棒,比那些專門到紐約自然博物館看Patrick秀的時尚大佬還準?人家把沫遠當塊寶,你倒好,親兒子都當根草!”
趙沫遠瞬間明白,丁亦可這一鬧騰,把家庭倫理劇改寫成了狗血愛情劇,也及時製止了他在憤怒之下說出、做出可能令父親傷心、自己後悔的事情。一念及此,再看向丁亦可的眼神中,已是充滿了驚喜和感動。
趙雙林也回過神來:“你誰啊,我和我兒子說話,輪得著你……”他語氣一重,丁亦可馬上落下淚來:“Patrick說過要帶我回家吧?就算您是長輩,也不能這樣侮辱人,我窮,我就有罪嗎?年輕人追求愛情,又有什麽不對了?!他喜歡摩托,喜歡和這幫特棒的哥們兒在一起,你憑什麽罵他,憑什麽罵我們?!”
她一下囂張,一下柔弱的變臉式演技,既搞懵了趙雙林,也恰到好處保全了圍觀者們的臉麵。眾人頓時全數站在了她一邊,趙老爺子目瞪口呆:“我根本就……”
不等他說完,丁亦可抹了把淚,拉過趙沫遠:“這地兒我呆不下去了,咱們走!”手上暗掐一把。趙沫遠會意,配合地丟下一句:“爸,你就不能對我們倆好點嗎?”翻身上車,帶丁亦可揚長而去。
眾人作鳥獸散,片刻之間,隻留下趙雙林兀自發呆,好半天,他才問司機:“沫遠真跟我說過要帶她回家?我怎麽不記得了啊?”
丁亦可摟著趙沫遠的腰,哈雷飛馳在路上。兩人各想心事,一路無話。
遇上紅燈,趙沫遠停下車,扭頭鄭重道:“謝謝你。”
“不客氣。”丁亦可戴著頭盔,表情不明。
趙沫遠也不知道怎麽自己遇上丁亦可,所有感覺就能這麽靈敏,三個字都聽出哭腔,一愣:“你又怎麽了?”看到紅燈變綠,歎口氣,車子一拐,駛入了前麵的輔路。
趙沫遠找個街心小公園停下車來,帶著丁亦可選張幹淨的長椅坐下。
趙沫遠隻覺得她一哭,自己的心就跟著亂七八糟。又不知怎麽問,隻好默默坐著抽煙,可他一支煙都抽完了,抱著頭盔的丁亦可還在抽泣。
見她最傷心那股勁兒過去了,趙沫遠適時遞過一張手帕,丁亦可不客氣接過,大聲擤鼻涕。
他無奈地在她麵前蹲下:“哎,我爸罵我,你哭得這麽委屈幹嘛啊?”
丁亦可帶著鼻音猶自倔強:“我沒哭,我隻是演技太好,暫時出不了戲。”
趙沫遠溫柔地伸出手指,幫她拭去滑落在腮邊的淚水:“好,我不懂你們戲精界的事兒,你繼續哭。”
丁亦可臉龐一熱,觸電般拍開他的手:“喂,能不能別這麽亂放電啊,熟歸熟,我也一樣也可能告你騷擾!”
趙沫遠舉手退開:“好,好,好。”
丁亦可深吸一口氣,盡力平複情緒:“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護短,看不慣別人罵我朋友,就算是你爸也不行。上次雷歐在公司裏被人碎嘴,我也替她出頭了。你們明明都特別棒,特別好,他們什麽都不知道,憑什麽那麽說你!”
趙沫遠微震,看向丁亦可的眼眸中情緒複雜。良久,他痞痞地笑:“嗯,丁女俠大展神威,小可在此多謝了。”說著,還作了個揖。
丁亦可破涕,想起前兩天的事,又悔恨又委屈:“昨天遇見林思賢和他女朋友,我的腿又軟了,我恨自己幹嘛還是那麽不爭氣,明明都分手了,明明早就想過一萬遍要雲淡風清,可關鍵時刻還是露怯。”
趙沫遠瞥她一眼:“是嗎?可我趕到的時候,根本沒看到你Ex,隻看到你在那風情萬種的挽著杜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你的新男朋友呢。”
丁亦可急了:“不是,他喜歡的明明是雷——”話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失言。
趙沫遠收起高深莫測的樣子,笑了:“傻子都看得出來他喜歡Leo。”
丁亦可奇道:“你不在意?”說好的女神呢?說好的虐戀呢?
趙沫遠一笑:“我幹嘛在意?我看雷歐也不討厭他,要不然也不會臉上一副嫌棄的樣子,結果整整一晚上都沒趕他走。Anyway,今天晚上還能看見她笑,看見她這麽麽意氣風發,我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天哪,看到別人追求心上人都能無動於衷,多大的心啊!丁亦可自認凡人,理解不了。半晌點了點頭,起身道:“我明白了,好了我沒事了,咱們回去吧,這兒好冷。”她拿起頭盔,走向停在公園外的摩托車。
趙沫遠看著她瘦瘦的背影,玩心大起,脫下外套,高高舉起,罩在她身上。
丁亦可嚇了一跳:“你幹嘛?”
趙沫遠若無其事:“你不是說你冷嗎?瞧瞧你這樣,眼線都糊了。”
丁亦可一驚,下意識就要摸包找鏡子,遍尋不著後,索性疾步跑到摩托車後視鏡邊去照,就在她低下頭的那一刹那,突然省起:“你又騙人,我今天根本沒畫眼線!”
趙沫遠大樂,拿起丁亦可放在座上的頭盔給她戴上:“大頭娃娃真好騙!”
丁亦可怒道:“趙沫遠!”
趙沫遠接話:“在。”說著體貼地為丁亦可係上頭盔帶。
又是那種溫柔而專注的眼神,就像看著心中的至寶。那一瞬間,丁亦可的呼吸幾乎都要停止了,但瞬間她就反應過來,拍開趙沫遠:“不用你幫忙,你手勁那麽大,想勒死人啊。”
趙沫遠見她忽嗔忽喜的小女孩樣,隻覺可愛。上了車,丁亦可抱向趙沫遠腰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大大方方地如往常一樣舉止。
一路開著,覺得丁亦可跟他保持距離似的。在一處紅燈停下,扭頭看她單手打字,不快道:“抱緊點,開車還玩什麽手機?”
丁亦可這次的聲音毫無異樣:“我就發個朋友圈,馬上。”
趙沫遠道:“剛才真的很謝謝你,不許再說不客氣。”
丁亦可笑道:“那就來點實質性的,再多教我一點,多介紹幾個設計師給我認識。”
趙沫遠也勾起唇角:“放一千個心,今晚上鬧了這麽一出,明天圈裏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了,想認識你的設計師哥們兒,肯定海了去了。”
丁亦可拍拍他肩膀:“是嗎?那就借你吉言了。綠燈了!”車子發動,飛馳而去。
杜修齊的高級轎車內,雷歐語氣平和,分享著心中逐漸成形的計劃:“平價成衣和高端設計師的聯名款一向都是利器,H&M大牌設計師們的合作款,每年都是大賣。如果Amay要轉型,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杜修齊問:“那利潤怎麽分配?”
對他在商言商的態度,雷歐很是欣賞:“四六,是他六我們四,以趙沫遠現在的知名度,和我們合作,算是下嫁。”
杜修齊思忖一下:“這個我必須先和其他管理層討論。”
雷歐點頭:“當然,不過首先你自己得認可這個項目才行。”
杜修齊邀功地看她:“最近但凡是你說的,我哪樣不同意過了?”
雷歐看看表:“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你找個地鐵站把我放下吧。”
杜修齊打著方向盤:“去什麽地鐵站啊,說了這麽久都餓了,陪我去吃個飯吧。你比賽也挺累,得補充點蛋白質。”說著,他在一家五星級酒店門口停下,補充一句“具體怎麽個合作你還得講細點”,搶先下了車。
偷眼看到雷歐猶豫地解開安全帶,杜修齊狡黠一笑,搶上兩步幫她開車門,殷勤介紹:“這間酒店的沙拉做得不錯,生蠔也特別讚,酒吧裏還有山崎25年。”
雷歐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來是常客啊,沒少在這開房?”
杜修齊尷尬否認,大堂經理卻正好走過來招呼,果然是熟客。杜修齊尷尬:“這離公司近,有時候加班太晚就在這湊和湊和,你可千萬別誤會啊……”突然,他發現雷歐臉色雪白,站定不動!
順著她視線看去,宴會廳門口一對夫婦正和客人談笑,身邊的花牌寫著“周府千金生日宴”,下麵是一個小女孩的相片。
雷歐突然轉身急速離開,杜修齊瞬間明白一切:姓周?跟雷歐傳過緋聞那個Vincent周柏安?周府千金的生日,那豈不是一家都在……來不及想更多,他趕緊跟上雷歐步伐。
正在交談的女子被這邊的聲音驚動,發現雷歐後傲然一笑,快步過來招呼。雷歐一滯,做出一個適當的表情:“哦,原來是周太太。什麽時候來的上海啊?”
周太太別有深意:“Cathy想來玩這邊的迪斯尼,Vincent就帶我們過來了。雷小姐是要去哪兒?還是在躲什麽啊?”
雷歐的小腿瞬間繃得筆直,正要開口,杜修齊笑著走近,親密道:“不是要補妝嗎?我都說你這粉底挺好的,沒脫呀。”
雷歐心領神會,略略鬆了口氣:“這不是碰到位老朋友嗎?”
周太口中的Vincent匆匆趕來,將妻子拉到身後,看向雷歐,千言萬語化為一句:“好久不見。”雷歐微笑:“托你的福了,一切都好。”
對方還沒再開口,杜修齊已然笑著伸出手:“不會吧,這就是大名鼎鼎的Vincent?我是杜修齊,Amay的CEO。什麽時候從香港過來的?同一集團下,好歹也讓我這個地主作回東吧。”
Vincent聽到後麵一句,隻能順勢握手,說此行是私事,次日就將離開。
杜修齊客氣道:“別那麽客氣嘛,還是Orange家大業大,瞧不起我跟Leo這小破夫妻店?”
此語一出,Vincent臉色一變,雷歐也一滯,但她隻淡淡地看了杜修齊一眼:“少說兩句。”隨即又對Vincent一笑:“不管明天還是以後,有空都歡迎隨時來Amay。周先生、周太太,我們還有事,兩位請自便。”略一欠身,優雅離開。
杜修齊也微笑著點點頭,追向雷歐,自然地接過她的手袋。
雷歐快速走出酒店側門,在花園站定平靜下來,對杜修齊:“剛才,謝謝。”
杜修齊瞪圓了無辜的眼睛:“剛才發生過什麽嗎?”
雷歐一笑:“是沒發生過什麽。我有點累了,想先回家,你自己開車小心。”轉頭就欲離去。
杜修齊可憐兮兮的聲音傳來:“這樣丟下我就走了,忒不仗義了吧?”雷歐回頭,隻見他皺著眉按住胃:“我真的好餓。”
雷歐無奈,陪他到餐廳,斃掉了生冷菜,隻留下意麵和濃湯,想著剛才的不痛快,又加了一支Yoichi 10 Years。解釋似的對杜修齊:“你胃痛,不要吃冷的了。”
杜修齊向侍者點頭下單,又對雷歐笑:“這是在關心我?”
沒幾分鍾,餐食和酒上齊,雷歐接過酒:“留意老板的健康是職業經理人的基本道德,何況我還希望你和趙沫遠合作的事情上,多在你父親那幫老臣子麵前幫我說些話。”
聽她話裏話外都是公事,杜修齊不甘:“想賄賂我,就這麽一頓可不夠。”
雷歐看著他的樣子,突然忍俊不禁笑出來,就像冰封解凍,春花搖曳,是杜修齊從沒見過的嫵媚。他看愣了:“你知道嗎,認識你這麽久了,你還是第一回朝我這麽笑。”
雷歐斂住笑容:“台詞比較老土,換一個吧。”
杜修齊把手中刀叉放下,認真說:“是真的,我是說真心的笑,不是嘲諷禮貌性的那種,也不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種。以前,我隻看你衝丁亦可這麽笑過。”話尾,帶上了一縷酸意。
雷歐聳肩道:“因為她是我真愛啊。”
杜修齊突然伸出手,蓋在她的手上:“真的?”
雷歐一怔,默不作聲把手抽出:“你猜。”
見話題進入死循環,杜修齊幹脆回到雷歐興趣所在:“我現在其實擔心的是趙沫遠那邊,他的風格和我們Amay……”
雷歐篤定道:“融合的事情交給我來辦……”
一瓶酒見底,杜修齊和雷歐走出餐廳,都有些搖搖擺擺。
杜修齊嘴上沒了把門兒的:“我告訴你,我不放心趙沫遠,其實是因為他的眼睛……他盯著你的眼神,我見過,在鏡子裏,有企圖,一模一樣,一模一樣!雷歐啊,我跟你說啊,你要小心,我們男的吧,都是大灰狼……”
雷歐不理他,自顧自去按電梯,杜修齊不依,戳來戳去手指碰在一起,按亮了電梯,兩人一愣,片刻間,電梯已經到達,杜修齊受驚一樣把手收了回來。
電梯裏,雷歐帶著醉意靠在玻璃轎廂邊,對背向自己的杜修齊說:“幹嘛站得那麽遠?我又不會吃了你。”
杜修齊弱弱道:“我不敢,我其、其實有點恐高。你、你不許告訴別人啊。”
雷歐樂了:“好,我不告訴別人。”
聽到她帶笑的聲音,杜修齊轉頭看過來,突然逼近:“你又衝我那麽笑了。那,是不是代表,我還有一點可能,和丁亦可,或者趙沫遠,競爭競爭?”
雷歐沒有動彈。
杜修齊絮絮說服著:“考慮一下我吧,其實比丁亦可好多了,不單沒男朋友,還能幫你,從外在到靈魂,都不賴。你覺得呢?”
他親昵而略帶酒氣的氣息幾乎吹到了雷歐的睫毛,而他那真摯的眸子,也深深地映入了雷歐的眼中。
雷歐突然一笑,一把推遠了他:“你猜。”
接著,她把他按住,深深吻了上去。
清晨,大**的杜修齊被陽光照醒,最初還恍然不知身在何處,清醒過來,看到一地直散落的衣物,他猛然坐起。
浴室傳來水聲,隱約可見雷歐的身體曲線,杜修齊回味地笑了。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預謀,但最終這麽快發展到滾床單,不能不說還是很驚喜的。
雷歐走出浴室,身上穿著杜修齊的襯衫,神情自若道:“早。”
杜修齊枕著雙手靠在床頭,擺出寵溺姿態:“早。”
雷歐一邊換衣服一邊道:“我呆會還有事,車子借我吧。我幫你叫了早飯,好好休息,多吃點。 ”
杜修齊震驚:“你確定,現在還要出去?”
雷歐扣好扣子:“外麵又沒有下刀子,為什麽不能出去?對了,今天你抓緊時間,按昨天我們商量的那樣,多遊說幾個董事,這樣周一開例會的時候,就可以順便把和設計師試水合作的事說起來了。”
杜修齊懵了:“可是,我們,難道不是……”還應該有點清晨小情趣啥的?看著雷歐風清雲淡一切如常的樣子,他舌頭被貓叼去似的。
突然明白過來,昨晚的一切旖旎都留在昨晚,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一切關係回到原點。杜修齊不禁負氣:“嗬,雷歐你行啊,把我當成什麽了?是不是下一步還要掏錢包給我留點什麽啊?”
雷歐失笑,把襯衫扔到他頭上:“想象力挺豐富嘛,我很窮的。如果下個星期這個時候我們的Shedule都空著,那就還是這裏吧,反正你也很熟了。Bye Bye。”
杜修齊抓下衣服,不敢相信地從**跳起來,險些跌倒:“別走!你、你沒開玩笑?”
雷歐站定抱臂:“我像是有那種幽默感的人嗎?”
這麽說,就是有下次、下下次……咯?杜修齊開心極了,他逼近雷歐:“看來,我的魅力,終於融化了冰山,走進了鋼鐵女王的內心。”
雷歐淡漠避開他的吻:“你想多了,我隻是在合理調節荷爾蒙平衡而已。”她轉身走向房間門。
杜修齊微笑放話:“你就嘴硬吧。”
雷歐在門口停下,轉回頭想起什麽似的:“哦,對了,你每周去幾次健身房?”
杜修齊秀了秀手臂肌肉:“三次。怎麽樣,你滿意你現在所看到的嗎?”
雷歐打開門,頭也不回:“以後還是多練練舉鐵和深蹲吧。”
門關上,杜修齊半晌才回過神來:“靠!”難道說,她居然不滿意自己的腰力和臀肌,男人的尊嚴豈容挑釁?!杜修齊拿起手機,撥給助理王元:“馬上給我安排一家離公司最近的24小時健身房,訂三十節私教課!要最好的教練!”
梧桐蔭蔽的小街,丁亦可提著三人份早餐,戴著耳機複讀英語,走向“遠”。突然一抬眼,看到一輛眼熟的黑色奔馳停在了街角。
想了想,丁亦可走了過去,敲敲窗,對車內的趙雙林甜笑:“早啊趙叔叔,吃過早飯了沒有?昨天晚上我衝您說了挺多沒禮貌的話,我跟您道歉了,對不起。”深深一鞠躬。
趙雙林發怔:“你、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丁亦可回答:“我叫丁亦可,就是也還可以的意思。您別回憶了,趙沫遠沒說過要帶我回家,您之前也沒見過我,我倒見過您很多次。上次在展廳,還有上上周,我記得車就停在街那邊。其實,您罵歸罵,心裏還挺想著趙沫遠的吧?”
趙雙林有點尷尬:“小姑娘不要瞎講,我什麽時候……”
丁亦可誠懇:“昨天我那麽瞎說一通,您肯定挺生氣。可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您一會說他沒用、一會兒罵他朋友是狐朋狗友,這就不對了。趙沫遠他真的挺棒的,真的是第一流的設計師。”
趙雙林語氣幹幹的:“他那些東西我又不是沒看過,破破爛爛,跟垃圾一樣,還一流?就會騙點不懂裝懂人的錢……”
丁亦可聽不下去:“您還真小看您兒子了,說別人不懂裝懂,您真心買過您兒子店裏的衣裳,認真看過他的設計嗎?幾千上萬一件,多的是人搶著買,多的是人求著上當呢。”
說著,她掏出手機,點出照片:“我沒吹牛,您看這個,總統女兒都是他粉絲,可您還一口一個兔崽子的罵他,何必呢?總之,人爭一口氣,樹爭一張皮,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臉麵,以後,您就在外人麵前多給他留點麵子,好不好?跟自己兒子好好說話,不丟臉。”
趙雙林還沒來得及回答,丁亦可又道:“您這樣講道理的成功人士,肯定會同意我的看法啦,就算嘴上不同意,心裏也是認可的。我懂!Bye Bye!”說完,一溜煙跑了。
畫圖畫到四點多,才睡不到三小時的趙沫遠,一頭亂發、打著哈欠,被激動得說不出話的徐斐拉下樓。他莫名地問:“到底什麽事?”直到看見趙雙林,一下子凝住了。
父子倆沉默了好一會兒,趙雙林看似嚴肅實則隨便指著模特身上的一件衣服:“這件,有我的碼嗎?”
趙沫遠摸摸腦袋:“沒有。這店裏沒有一件衣服適合你。”
趙雙林臉色一下就變了。趙沫遠轉身打開一邊的裝飾櫃,拿出一隻禮盒遞過去:“在韓國買的,這種顏色你穿起來比較精神。”
一看款式,趙雙林就知道這是兒子專門給自己買的,臉色好轉,嘴上仍強硬:“還去買,敗家。你不是自己做衣服嗎?怎麽沒見你給我做一件啊?”
趙沫遠無奈:“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這兩年都隻做女裝?”
眼見父子倆又要嗆起來,徐斐忙插話:“叔叔您喝點什麽?果汁,還是雪碧?”
趙沫遠接話:“他糖尿病,礦泉水。”
兒子也不是不把自己放心上,趙雙林老懷安慰,輕咳一聲,打量著“遠”的內部,徑直上了二樓。趙沫遠急著跟上去:“爸!”
趙雙林走進二樓內間,地上到處都是揉碎了的設計稿,他打量著:“這就是你的狗窩?”
趙沫遠不好意思又不樂意:“你是從來就不知道隱私這兩字怎麽寫呀?”
趙雙林低身認真看工作桌上被撕了一半的設計手稿:“我是你爸!你光屁股的樣子都見過,還有什麽見不得?你每天畫的,就是這種東西?”
趙沫遠挺直背:“是又怎麽樣?”
趙雙林道:“還挺好看的。”趙沫遠一愣。
趙雙林繼續說:“你從小就這樣,一做不出作業來就滿地亂扔!”趙沫遠尷尬。
趙雙林丟下話,讓兒子忙完這段回家去住,拿著禮盒轉身下樓。
趙沫遠跟著下來:“你一大早來我這裏,還有別的事嗎?別老這麽大脾氣行不行?”
趙雙林停下:“嫌我脾氣大?昨晚上你跟別人在大馬路上飆車,差點撞上我的車!沒把你當場撞飛,就算老子脾氣好了。”
回想起當時那一巴掌,老爸眼裏除了氣憤,更多的是擔心和心痛,趙沫遠訥訥:“昨晚上你就是為了這個才……”
趙雙林瞪眼:“不然還能為了什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這麽不著調,還好是撞的我的車,萬一撞到別人怎麽辦,萬一你出事麽辦?”
趙沫遠低下頭:“我以後會注意的。”
趙雙林不屑:“我上你這來過多少次了,連你女朋友都知道,你注意過嗎?”
趙沫遠吃驚抬頭:“亦可?”
趙雙林不點頭:“我看她可比你靠譜多了,還知道幫你說話,什麽我沒買過你店裏的衣裳、沒認真看過你的設計,就不配教訓你!那張嘴,劈劈啪啪,跟機關槍似的。”
趙沫遠難掩震驚,而趙雙林已經出了“遠”的大門,他坐入車內,對兒子丟下一句:“下周回家吃飯!”而後重重地拉上車門。多少年了,沒能跟兒子這樣心平氣和的聊天,還是要感謝那個笑起來甜甜的姑娘。趙雙林想著,靠向後座,長出一口氣。
車子已飛馳離去,趙沫遠還站在原地,他心中的激**絲毫不遜於趙雙林。原來,昨天那巴掌,隻是擔心則亂;原來,小時候的事情,他還記得那麽清楚;原來,他悄悄看過自己的展覽、遠遠觀望過自己的店……
趙沫遠抬頭看著丁亦可的窗口,猛地飛奔上樓,深吸一口氣後輕輕敲門,但半天卻無人回應。
趙沫遠試探地轉了轉把手,門被推開:清晨的陽光下,丁亦可坐在窗口,戴著耳機大聲背著英語:“Jersey Jumper、Pull Over、Collarless Long Sleeve……”一切如一幅油畫般美麗。
他輕輕走近,坐在丁亦可**,嚇了她一跳。
趙沫遠按住驚跳的她:“你繼續背,我昨晚沒睡好,借你這呆呆。”
丁亦可轉轉眼珠:“這麽早就有客人來啊?”
趙沫遠以手為枕:“嗯。”
他就這麽躺在丁亦可**,伸直了大長腿,半合上眼睛。
丁亦可隻好重新戴上耳機開始背誦,聲音小了很多。在紐約回來的大神麵前,真是不好意思秀口語啊。
趙沫遠微微轉頭,從眼簾縫隙中望向丁亦可。
她不好意思:“哎,其實我英語考試成績每次都不差的,我主要是從小就是啞巴英語,聽說讀寫裏麵就後麵兩個還湊合,現在真要經常用起來了,覺得簡直張不開嘴……”
趙沫遠微微一笑,演示一個正確的發音,丁亦可認真跟著學。陽光在她的發間幻化為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