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梯裏,丁亦可有點小緊張,雖然趙沫遠是天天見,可他的美國團隊卻是第一次照麵兒,本著“怎麽也不能丟了Amay的麵子”精神,她對著轎廂上模糊的影子整理頭發。

電梯在丁亦可麵前打開,眼前展現出一個工業風的時裝設計工作室,正中是一張碩大的工作台,四周是一些立裁人台,房間四周落散落著辦公桌、布料架、縫紉機、三聯穿衣鏡、攝影布等物,幾位工作人員正在其中忙碌。

趙沫遠高挽襯衫袖子,戴著眼鏡,正對著一張貼滿樣板布的白板思考,聽到聲音後起身,大步過來:“來了?”

見Tina是生麵孔,趙沫遠主動伸出手:“周天娜小姐?叫我Patrick就好。這邊請。”

毫無特殊表情的他,讓丁亦可微微失望,但她迅速調整自己,跟著走了過去。

一同走到工作台邊,趙沫遠向他的團隊介紹著:“各位,這是Amay的Tina和Coco小姐。這是我的團隊——Eric,全世界最好的設計助理;Luna,我們的PR仙女;還有Ming,超人轉世的Double M,Marketing And Management。他是我美國公司的總經理特別開恩,才借出來的。”

被點到名字的三個人,分別向丁亦可、Tina招呼,並走近握手。

做完人員介紹,趙沫遠遞過幾張訂著麵料的手稿:“這些天我又畫了幾張Look你們看看。”

丁亦可和他的手指相觸,不禁微顫一下,但趙沫遠卻渾若不覺:“你們可以現在就提提意見,然後再拿回Amay和其他人討論。”

高高瘦瘦的設計助理Eric道:“我這邊也初步寫了個時間表,其實國內國外,流程都差不多。先出Look,你們認可後進胚樣,然後打版,調整修改,再打樣……”

丁亦可不解:“打版不是該放在胚樣前麵嗎?”

Tina一笑,為她答疑解惑:“那是平麵剪裁的做法,像Patrick這樣的高定設計師,肯定早習慣了立體剪裁,就是先在人台上用白胚布和珠針做好胚樣,然後再取下來修改整理,然後再是拓板打樣。”

看道丁亦可表情尷尬,趙沫遠解圍道:“立裁不太適合量產,所以現在高級成衣上的普遍做法,其實是立裁平裁相結合。”她這才好過了些。

Tina繼續剛才的話題:“那,Patrick也不會用我們Amay的打版師,而是自己親力親為了?”

趙沫遠沉吟片刻:“聯名款這十幾件非常重要,中間尺碼的紙樣和縫紉師肯定我們自己來,但是推版的話,你們Amay的版師在國內南北版型的放碼上肯定比我們經驗豐富,畢竟我們隻做過歐美市場。”

丁亦可忙插話:“沒問題,這塊我們來。”

趙沫遠進入工作狀態,掌控節奏,迅速切入下一個主題:“現在我們來討論一下Look的意見?”

Tina指著設計圖上的胸部位置:“這裏是不是得調整一下,Amay以前的定位沒有那麽性感。”趙沫遠點頭,Eric記下。

丁亦可建議著:“不如把風衣和長裙的數量減掉一些?十個合作款之間的價格梯度要明顯。大件的單價比較高,可能會影響總體購買率。我希望有一兩件可以用來做爆款的便宜單品,比如帶Logo的T恤……”

Tina思索一下:“不太好吧,高定設計師多半都會避免那種到處都是Logo的Monogram。Patrick,你之前的設計,應該也沒有?”穿著黑色小西裝、紅發梳成利落發型的碧眼美女Luna點頭,做PR的她對品牌的市場定位非常看重。

丁亦可據理力爭:“成衣和高定的市場群體完全不一樣,顧客們需要一些讓他們墊墊腳就能摸到的高級。”

趙沫遠沉吟:“折中一下,用有視覺衝擊力的印花代替Logo。”

丁亦可自覺小勝一把,看向Tina,Tina無所謂一笑:“那我同意。”

時鍾已近五點。Amay會議室中,杜修齊、雷歐與淩雲總部的視頻會議,仍在進行中。他倆臉上都微露疲憊之色,但眼神和語氣都堅定如初。

淩雲高管們覺得,與趙沫遠合作是一個很好的項目,但過於倉促,缺乏詳細論證……

雷歐據理力爭:“如果要多花半年的時間去籌備論證,趙沫遠為什麽不去和Raza、M&H合作?畢竟它們哪一個比Amay都要大,而且從設計到上市隻需要一個半月!”

高管們表情略有鬆動,杜修齊趁熱打鐵:“各位,風險就是機遇,我相信淩雲選擇參股Amay,絕不會僅僅隻為了守成吧?”

對方討論了一陣,最終一位名為Linda Swanson的女高管道:“我們原則上同意為這個項目增加一筆特別PR預算,但具體的細節還需要更多的討論,兩天之內會有結論。”

雷歐長舒了一口氣。

視頻關閉,杜修齊舉起了手,雷歐想了想,還是和他擊了掌,兩個人臉上都展現出笑意。

時鍾指向六點半,Patrick×Amay項目組的工作空間內,丁亦可敲著筆記本說:“下午溝通的意見,我現在匯總出來發給Leo。明天應該就有反饋。”說完,按下發送鍵。

趙沫遠站起身來:“Ok。謝謝你們高效率的工作。”

Tina也起身微笑:“別客氣,Luna,剛才你宣傳物料和秀場的意見,我也會整理給我們PR部門,你會用微信吧?要不我們一起拉個工作群討論?”

互道明天見後,丁亦可正拿起電腦包要走,趙沫遠拉住了她:“你幹嘛也走?不許,陪我下班。”

丁亦可笑了,直接跟著趙沫遠下班回家。

回到丁亦可的小房子,趙沫遠坐在外間小桌邊上,用丁亦可的筆記本回著英文郵件,她則把冰箱裏的食材搜羅出來做晚飯。

感覺昨天剛戀愛,今天就進入老夫老妻模式。加上蔣潔的事、訂單的事,丁亦可腦子裏亂亂的,不覺有些失神,猛然聞到味道不對,才發現鍋裏的小香腸焦了,趕緊起鍋。

一道道菜被端上桌,趙沫遠吸吸鼻子,邊打字邊說:“廚藝有點下降啊?”

丁亦可悶聲:“有點累。”

趙沫遠放下工作:“怎麽了,今天你情緒一直不太好?是還在因為蔣潔生氣呢?還是今天Tina表現得比你專業,不開心了?”

丁亦可驚訝:“你怎麽知道蔣潔的事……”

趙沫遠揉揉丁亦可的頭,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你的事,我當然關心。別多想了,友誼呢,就是像大牌包上的五金,再貴再好,時間一長也是會褪色的。Tina那邊呢,就更不用刻意跟她較勁了,她懂那些,是因為她有經驗,跟我走完這次發布會的流程後,你隻會比她更專業。”

說完,他的注意力再度回到電腦上,一邊吃飯一邊繼續回郵件。

丁亦可低聲道:“好像每一次都是你給我加BUFF,我才能往前走一步。”

趙沫遠沒聽清:“嗯?”

丁亦可搖頭:“沒什麽。”

趙沫遠提議:“吃完飯一起出去散步吧,順便在也路上再找找靈感。”

丁亦可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好呀。”

兩人互相夾菜,不一會就吃完了飯,做好善後工作,丁亦可找出一支唇膏補補妝,回頭問趙沫遠:“可以走了嗎?”

趙沫遠還手機上忙碌著:“等我打完最後幾個字。詹妮弗 9月底在中國有個代言巡遊,我在邀請她來看秀。”

丁亦可不敢相信:“詹妮弗?哪個詹妮弗?大表姐?還是美國甜心?”

趙沫遠一笑,把她拉近,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個名字。

丁亦可驚呼:“為了這個項目,你真是把全部資源都動用了吧。”

趙沫遠得意一笑,放下手機:“無論做什麽事,我都是全力以赴。走吧。”

兩人並肩走在街上,丁亦可突發奇想,想吃章魚小丸子,又想看電影。

趙沫遠提醒道:“現在?看完到家至少淩晨一點了吧,你明天不上班啦?”

丁亦可有點氣餒,正想說什麽,趙沫遠接起一個電話:“Hi,Leo。”

雷歐也不寒暄,直接切入主題:“Look的修改方向匯總我收到了,我們剛才討論過,有幾個意見。第一是衣長,亞洲人比歐美人身高普遍偏矮……”

趙沫遠聽著聽著眼前一亮:“你說得沒錯……太對了,就這麽做……好的好的,你趕緊把郵件發我,我現在就回去修改!”

他掛了電話就想往回走,卻驟然發現丁亦可還杵在一邊,歉意道:“突然有個靈感,我怕呆會兒感覺就沒了。”

丁亦可一笑:“沒事,咱們回去吧。”

趙沫遠回到“遠”,一頭鑽進內間,全神貫注地修改著設計手稿。丁亦可百無聊賴,坐在外間翻閱著時尚雜誌。

眼神在一頁配飾包包上停留了一會兒,隻見那頁大標題寫著“女人的終極的夢想”,然後堅決地翻了過去。這時她的手機響起,來電者顯示為雷歐。

丁亦可忙走向門外,接起電話。隻聽雷歐那邊一邊打字,一邊語氣不快道:“我現在才看到你的郵件,為什麽沒經我同意,又擅自把訂單改了回去?”

丁亦可解釋:“是這樣子的,我覺得訂單有點問題,本來想跟你請示,可你在開會,又沒接我電話。再晚生產商那邊就排了不計劃了,我一急就下了單,不信你看看來電記錄。”

雷歐淡淡地:“真那麽著急的話,你為什麽不敲門進來跟我說?”

丁亦可啞了,心說我不是不敢嘛!

雷歐聽她不響,語氣也略帶了一些不耐:“訂單哪裏有問題?是不是因為公司跟趙沫遠的合作,讓你自信心膨脹,覺得自己已經是隻老鳥了,所以連我修改過的訂單都能直接否了?”

丁亦可立即回:“我不是。”

雷歐問:“那怎麽解釋你的行為?”

丁亦可咬牙:“因為我覺得雷總監你錯了!”

雷歐沒有說話,而且聽起來,敲擊鍵盤的聲音也停了。

丁亦可解釋:“你修改的訂單數量有問題。我猜,您是按照以前在香港的經驗,才增加了S碼減少了M碼。可之前我調研過,Amay的店麵70%都分布在長江以北,顧客的平均身高要比香港那邊高0.5公分,所以補單的M碼應該比S碼多才對!上個月的報表,m碼的銷售數據也明顯要好過s碼!”

雷歐沉默了一下:“所以,你覺得隻要你做得對,就可以哪個上級都不請示,直接發封郵件下單,甚至跳過公司訂單的審批流程?”

丁亦可知道從製度角度,自己確實不占理,便隻說了一個“我”字就停了下來。

雷歐嚴肅道:“丁亦可,你已經不是新人了,如果連這些最基本的職場規則都需要一再提醒,我會非常失望。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檢討書。”說完就掛了電話。

丁亦可站在原地,好半天回不過神來。她深呼吸好幾次,仍沒止住眼圈紅了。是自己錯了嗎?明明是雷歐自己前後不一。以前說做事隻看結果,說喜歡手下膽子大一點。可現在自己明明做了對的事情,卻受了這麽重責備,還鬧到要寫檢討書。雷歐真把自己當成小學生了呀?還是又幼稚了,居然誤以為雷歐現在對她已經亦師亦友……

雷歐那邊放下電話,也深深歎了口氣。

一雙手搭上了她的肩,杜修齊柔聲問:“怎麽不高興了?”

雷歐斜身想要避開,杜修齊一笑:“全公司的人都走了,隻有我們兩個。”

雷歐這才沒有再動彈:“沒什麽,看郵件看得有些頭痛。”

杜修齊從身後給她按摩著太陽穴:“幹嘛騙人,剛才我都聽見了。”

雷歐閉著眼睛,微微皺眉:“突然有點累,我怎麽會犯這種錯誤?居然在專業度上輸給了一個新入行的?難道真是老了?”

杜修齊失笑:“喲,咱們雷總監接受不了失敗啦?活該。”

這算是哪門子的幸災樂禍?雷歐睜眼瞪他。

杜修齊記仇道:“前兩天,誰跟那兒笑我舉鐵舉到筷子都拿不起的?”

看到雷歐露出笑容,杜修齊俯身在她額頭上吻了一記:“親愛的,你隻是累了,所以一時不在狀態。現在你滿腦子都是Patrick×Amay,想著怎麽讓它順利發布上市,想著怎麽用它去打敗Orange和周柏安,一時疏忽了小訂單也正常。”

雷歐皺眉,恢複冷清的聲音:“我不需要你安慰,錯誤就是錯誤。”

杜修齊感性道:“我沒想安慰你,我隻想提醒你,除了當女基督山,人生其實還可以有點更輕鬆的目標。別瞪眼,我肯定會繼續幫你,隻是希望以後你能多笑笑,就剛才那樣那樣,真心地笑。”

雷歐有些感動,卻側過頭掩飾自己的情感流露:“最近又看言情片了?”

杜修齊煽情道:“哪用得著,我們倆就是活生生的言情片好嗎。天作之合、都市情緣、業界精英、歡喜冤家,虐戀情深……”說完,他重重地吻上雷歐。

良久才分開,接著他跳開,滿臉得意:“我就是在公司吻了你,怎麽了?你打我啊?你敢打我,就是虐我,虐我,你就是情深……”

雷歐一把揪住杜修齊的領帶,把他拉近,直到兩個人鼻尖幾乎相碰,她低低地問:“你真的不想我打你?”

杜修齊癡迷地看她眼睛,喉結動了動,輕聲道:“我錯了,任打任罰。就是明天一早我還得陪我爸去醫院做檢查,雷總監能不能稍微輕點?”

“遠”內,沉浸工作的趙沫遠,根本沒有發現外間丁亦可的糾結,更別說留意到她何時悄然離開了。看看即將完工的草圖,他放下筆,拍了照片發給雷歐:“你看看這一稿?”

扭一扭酸痛的脖子,隻聽哢哢作響,環視一圈,叫了兩聲“亦可”無人回應,才發現“遠”內隻有自己一人。

他想了想,發了一條微信給丁亦可:“今晚光顧著工作,對不起。”

很快,一個“沒關係”和“睡覺了”的表情發了過來。

趙沫遠笑笑,倒在**,很快合上了眼。並不知道,此時,樓上沒有等到他回複的丁亦可,正氣鼓鼓地打著檢討書。

第二天一早,敏感的徐斐先發現缺了每天不斷的愛心早餐,趙沫遠才覺出不對,自我安慰道:“啊,昨晚她睡得太晚,可能今天著急上班,沒來得及買。”

斐斐一下嗅出了奸情的味道,壞笑著調侃:“來來來,爆點一手料,你們倆什麽時候假戲真做的?昨天晚上幹什麽少兒不宜的事了?”

趙沫遠微笑:“就前天。昨晚也沒幹什麽,本來想去散步的,結果Amay那邊臨時來了個意見,她就陪我在這加了加班。”

徐斐一聽就皺眉了,定情第一天,別說鮮花巧克力看電影這些俗招,就連標配的燭光晚餐、月下Kiss、你儂我儂都沒有,相處的時間就是一起工作,完了還把別人晾在一邊,自己埋首工作……他越聽越無力,最後哭喪著臉問:“男神,你沒發燒吧?怎麽會做出這種腦子壞了的人才會幹的事啊?”

趙沫遠一怔:“可以前我和她就這樣相處,也挺好的啊。”

徐斐欲哭無淚:“男神啊,你以前沒追過女孩子嗎?

趙沫遠一臉理所當然:“是啊,以前都是她們追我啊。”

徐斐這才知道問題症結到底出在哪裏:“我暈,你怎麽連這都不知道,這女孩兒要的是浪漫啊!鮮花,音樂、燭光晚餐,你老跟女編輯超模們套瓷的時候不是挺熟練的嗎?怎麽一換到Coco姐那,就直接進入老夫老妻模式,難怪愛心早餐會斷!”

趙沫遠一下子懵了——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他頓覺自己犯了個絕世大錯,起身就要去Amay找丁亦可解釋。

徐斐急忙攔住:“沒想到我這輩子也有教育你的時候!這時候絕對不能去,不然她非但不會原諒你,還會覺得你這時候才想起來是沒誠意!她下午不是還會去工作室嗎?趁她失望到頂的時候,給她一個Big Surpise,然後……”湊到趙沫遠耳邊支了些招。

趙沫遠眼睛亮了:“你小子,聰明從來不用在正道上!”

徐斐感慨道:“以前我雖然老瞎開玩笑,但還真沒想過你們倆能真好。”

趙沫遠的目光投向不遠處放著的礦泉水:“拉斐喝多了頭會痛,返璞歸真才越品越有滋味。”

不知道趙沫遠這邊憋著大招要討好她,丁亦可不甘心地拿出打印好的檢討書,正準備去找雷歐。誰想剛走到半路,就被Tina叫去會議室了!

原來,丁亦可昨天越權下單的事情,被人力部的於總監抓住把柄。他趁杜修齊陪老杜總去醫院複查,借口買手部繞過ERP下單嚴重違紀,實則是要借機發難,拿雷歐的得力幹將丁亦可祭旗。

丁亦可進入會議室,正聽到於總監扣帽子:“不經商務部總監審批就私自下單,這是嚴重違紀!如果買手部個個都例外,還要公司製度幹什麽?”這罪名太大,震得她腦子嗡嗡作響,臉色雪白。

於總監微笑著,卻是得理不饒人,繼續對雷歐進逼:“雷總監,當初你在高管會議上承諾過,就算采購製改為買手製,也不會把Amay搞亂吧!”

雷歐麵色嚴肅:“於總監想說什麽就直接點,不用繞彎子。”

於總監提議辭退財務部審批主管陸娜娜,接著將矛頭轉向雷歐:“財務部門直接責任人已經有處理方案了,雷總監,你們部門的直接責任人呢?”

雷歐猜到於總監和財務部的劉總監早有默契,不惜犧牲財務部的人,也要讓自己好看,於是淩厲反擊:“你想讓丁亦可走人?丁亦可要是這樣離開Amay,她男朋友趙沫遠肯定會不高興,一旦Patrick×Amay項目胎死腹中,剛剛向總部力推這個項目的我肯定會被問責,沒了上頭的支持,是不是我也就該離滾出Amay了?”

於總監狡黠一笑,暗示雷歐有意回護下屬,公然挑戰公司製度。

雷歐毫不示弱:“這件事並沒有給公司造成任何實質損失,有人卻偏偏要小題大做,由不得我不聯想。調查清楚之後,我們買手部自然會有處理意見。”

於總監得勢不饒人:“事情經過已經很清楚了,這事也不是您雷總監能內部處理的。根據公司紀律規範,涉及ERP係統的重大違規,都必須由HR來處理。”

雷歐明白了,他們一大早召開會議,就是想趁杜修齊不在,自己孤立無援,當場就把丁亦可掃地出門!

此時會議室傳來敲門聲,一名黑衣保安抱著紙箱入內,報告說:“丁亦可的個人物品已經整理好了,IT的所有權限也關閉了。”

丁亦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雷歐也騰地站了起來:“你們欺人太甚!我人還在這兒,你們就想跳過我開除我的人?”

丁亦可閉了閉雙眼,突然一咬牙,拿起手機按動快門,會議室內之人,盡數入了鏡頭。接著,她一字一句道:“於總監,《勞動合同法》第43條明確規定,用人單位單方解除勞動合同,應當事先將理由通知工會。Amay的工會主席,好像是杜總吧?你們有事前知會他嗎?”於總監一怔。

丁亦可揚了揚手機:“買手都有好記性,不過,這種能力並不是人人都有。所以有些人才會忘了我是通過職場真人秀才加入公司的。今天誰要是敢把我掃地出門,我保證,明天你們違反勞動法的新聞就會到處都是。”

眾人尚在震驚中,蔣潔拉著娜娜敲門而入,她笑道:“於總監、劉總監,這是個誤會,這個訂單早就取消了,Coco她沒有違規。”

蔣潔麵對表情各異的數位總監,侃侃而談:“我來解釋一下,襯衫訂單這一塊的采購,交接期間是我們倆共同負責的。Coco想調整訂單,偏偏那會兒雷總監又不方便,就打電話告訴了我。畢竟我是采購主管,按公司規定,50萬以下的訂單可以不用上級複核。可我那會兒在外麵,所以直接就用手機端的ERP係統下單了。但訂單明明下進去了,可就是同步不到公司的主機裏來。所以我就讓Coco告訴娜娜這件事,然後娜娜才下單的。”

娜娜配合點頭:“沒錯,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

於總監眼見自己精心布好的局就要被拆了,怒道:“這也是違紀!凡是沒通過ERP係統的訂單,就不能進入財務審核流程!”

蔣潔繼續:“於總監,您可能不知道咱們公司這ERP係統老出問題。所以IT部和采購部從去年起就出了個聯合通知,凡是因為係統技術故障而導致訂單不能及時上傳的,可以在保留證據後,在24小時內進行補登。您看,這是我當時下單成功的截屏,上麵還有時間呢。”說著遞過手機,截屏的時間確實毫無破綻。

一旁的娜娜委屈地看向自己的上司、財務劉總監:“我也是記得這個通知,才做的合同評審。今早HR的人莫名其妙就過來盤問,怎麽解釋都聽不懂。”

雷歐掃了一眼蔣潔,對徹底愣住的於總監一笑,話卻是向著劉總監說的:“既然是個誤會,解釋清楚就好。我一直都非常相信劉總監和你們財務部門的專業性。”

劉總監沉吟了一下,也笑道:“可不是嗎,剛才老於叫我開會,我也懵了呢。”其實他打心眼裏,也不願意因為對付雷歐,而失去手下幹將。

雷歐起身看表:“浪費一小時,看了場好戲,挺值。”轉身對保安道:“限你十五分鍾之內,把丁亦可的物品歸還原處!”言畢,帶著蔣潔和丁亦可離開。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雷歐關上門,問蔣潔:“截圖是你PS的?幹得不錯。你先回去吧,我還有話跟Coco說。”蔣潔離開,留雷歐與丁亦可相處。

直到會議室裏的修羅場,丁亦可才真正意識到昨天越級的小小行為,在陷阱遍布的大公司職場,會引發怎樣的蝴蝶效應。她甚覺尷尬,雙手遞上已經快被揉爛的檢討書,誠懇道:“對不起。”

雷歐沒接:“現在還覺得我昨天晚上是在小題大作嗎?如果不是蔣潔,就算你自保成功,娜娜也會被連累得丟工作。”

丁亦可低頭:“我確實錯了。”

雷歐道:“當初我把一竅不通的你招進Amay,是因為看準了你有天分。可天分不能當飯吃!訓練的時候,教練可以鼓勵球員天馬行空組織進攻。可隻要上場打比賽,你就必須遵守規則,一旦越位,再精彩的進球也是無效的。”

丁亦可抬起頭,轉了轉眼珠:“那為了讓對手的進球無效,我們是不是也可以製造一個越位呢?”

雷歐嘴角一挑,接過檢討書:“說說看。”

丁亦可道:“我想寫封建議書,投訴公司ERP係統老舊,外加管理製度僵化、給商務部實際工作造成重重困難。而且,當初引這套係統的IT部老大,好像和HR的於總監一樣,都是老杜總那邊的吧?”

雷歐微笑著撕掉了檢討書:“捅簍子的是你,動不動有點鬼機靈的也是你。這件事不用你衝鋒陷陣,他們要對付的是我,回擊,也該由我來做。回去幹活吧,下不為例。”

丁亦可走回座位,隻見各樣物品已幾乎擺回原樣。

買手們沒有說話,紛紛和她擊掌,表示支持。

丁亦可想著,這仗贏得凶險,雖然多虧自己急智控住場麵,但真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是蔣潔的支援和雷歐的力撐。

想到這裏,丁亦可轉頭問蔣潔:“你是怎麽搞定娜娜的?”

蔣潔眨眨眼:“保你就是保她自己,隻要能圓得過去,我說什麽她都會配合的。再說,我畢竟在公司混了麽多年,跟財務部打交道的次數比你可多多了。稍稍聽一句,就知道是哪出了岔子。”

丁亦可真摯地說:“謝謝你,不然今天我死定了!”

蔣潔擺擺手:“上一次我下錯訂單的時候,你也幫了我。老大告訴我了,是你幫我求情,我才能繼續留下來。”

丁亦可一時不知道說什麽,蔣潔真誠道:“那一次,我真的是嚇懵了,才會把責任往你身上推……對不起。但是亦可,我真的沒想要害你的意思。咱們還能再做朋友嗎?”

丁亦可久久沒有說話,半晌才道:“不能。”

蔣潔臉色大變。

丁亦可笑道:“我們本來一直都是朋友,幹嘛還要再做朋友?”

閨蜜又回來了,真好!兩人同時這樣想著,含淚帶笑,各自扭頭工作。

不管早上的宮鬥多麽腥風血雨,下午還是要去跟進Patrick×Amay的項目。丁亦可覺得自己簡直像宮鬥裏劫後餘生的小宮女,想想挺後怕。可多少積累了點經驗值,又挺劃算。

跟Tina例行鬥著嘴,剛下出租車,就見趙沫遠匆匆而出:“你們來了?剛才收到郵件,Leo已經確認了Look,我要去看麵料,Coco你跟我一起。Tina,Eric在弄細化版,麻煩你盯一下。”

沒等丁亦可說話,趙沫遠就已經大步走遠,她隻得無奈地跟上。

趙沫遠戴好頭盔,把另一隻頭盔遞給丁亦可,端詳她臉:“黑眼圈這麽重,昨晚上沒睡好?”

丁亦可悶聲道:“公司裏剛出一點事,好在已經解決了。”

趙沫遠點頭:“那就好。”翻身上車,丁亦可隨之。

趙沫遠拉住她的手往前引:“抱緊點。”丁亦可僵了一下,依言而行,趙沫遠看著環在自己腰間的手,笑了。哈雷飛馳而去。

趙沫遠帶丁亦可去的,是全國最棒的麵料圖書館,堪稱設計師最愛的地方TOP 10。

這是一間精心陳列著各種麵料的典雅空間,光影搭配極為美妙。丁亦可穿梭在其間,難掩震驚,摸著麵料,愛不釋手。

兩人在陳列區的架子中穿梭,趙沫遠低聲介紹:“如果時裝是位絕代佳人,那設計是靈魂,麵料就是肉身。這次的聯名款,我想在質感方麵和其他普通成衣做出一定的區別來,那些Look你還記得嗎?”丁亦可興奮點頭。

趙沫遠寵溺地揉揉她頭發:“來,幫我選些麵料,讓我看看你的眼光。”

丁亦可認真挑選著,不時用手機拍照記錄。趙沫遠看著她專注的樣子,笑了。

趙沫遠叫過丁亦可,指著架子上的一卷布:“你覺得這個適不適合那件A字裙?”

丁亦可仔細觀察:“一般啊?”

趙沫遠神秘道:“認真看,拉開一點,這個麵料裏麵還有玄機。”

丁亦可猶疑地依言拉開布料,隻見上麵赫然出現了一支玫瑰花。她震驚回頭,卻迎上了趙沫遠溫柔的唇。

一吻已畢,趙沫遠壞笑道:“昨天故意冷著你,生氣了吧?就愛看你委委屈屈的樣子。”

丁亦可瞪大了眼:“趙沫——”

趙沫遠按住她的唇:“公眾場合,保持安靜。你要是不講公德,我就隻能暴力堵嘴了。”

丁亦可紅著臉用力推開趙沫遠,小聲道:“你!”

趙沫遠製住丁亦可:“好好好,我錯了,不應該暴力,要溫柔。”說完,輕輕地再度吻上丁亦可,她掙紮幾下,乖乖把雙臂環上他的肩膀。

在麵料圖書館沒呆多久,趙沫遠就把丁亦可帶到了一家高端Shopping Mall。

丁亦可問道:“你不是說繼續找麵料嗎,為什麽上這來了?”

趙沫遠拉住她手:“官方說法說是,我們需要從其他品牌的商品上尋找麵料靈感。個人說法是,我正在假公濟私,陪你把昨天想做而沒做到的事,全部來一次。”

丁亦可還在猶豫:“這樣不好吧……”已經被趙沫遠拉著跑遠。

吃了想吃的章魚小丸子,看了想看的大片,在抓娃娃機抓到一個大熊娃娃,又跟趙沫遠玩了摩托遊戲……比丁亦可昨天想要的約會,豐富了不是一點半點,兩人笑鬧間,丁亦可的注意力被一典雅女子的手袋吸引,正是她以前在雜誌上看了很久的那款。

丁亦可下意識點頭又搖頭:“這種不是我的Style。”

趙沫遠拉她進店:“沒試過怎麽知道不是你的Style?”

丁亦可舉著左手的奶茶和玩具熊,急道:“不行,不行。這樣子怎麽能進去?”

趙沫遠有點煩了,正色道:“丁亦可,你這樣子挺沒勁的你知道嗎?你什麽都好,就是有個缺點。橫起來像頭牛,自卑起來又像隻小烏龜。比如昨天吧,你不高興,為什麽不直接跟我說呢,以前你衝我吼的次數還少嗎?還有,這樣子怎麽就不能進去了?You Are My Gril,我可是趙沫遠啊。”

丁亦可從發楞中回神:“誰說我自卑了?”

趙沫遠一笑,輕輕把她推向店門口:“那就證明給我看。”

丁亦可一橫心,抱著玩具熊和奶茶邁步走去,黑衣侍者恭敬地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