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圓圓在第三天就和幾個繡娘一起把和絹花配套的十二張帕子給繡了出來,結果來拿帕子的人不是那位客人身邊的丫鬟,而是那個斯文清秀的小公子。

凜全世子名周含蘊,他今日是趁著平陽公主在打牌,自己帶著小廝出來的,有話要對薑圓圓說。

正是中午,雖是坐馬車來的,周含蘊的額頭上還是冒了許多細細的汗珠,薑圓圓遞給他一杯涼茶,“小公子,喝口茶歇歇吧,我這就把帕子給你拿過來。”

周含蘊沒有喝茶,喊住她,“掌櫃的,我有話對你說。”

他雖然年紀小,但到底在公主府過了這麽多年,舉止儀態與言辭都不是尋常人家裏的孩子能夠比的,十分老成客氣。

薑圓圓笑了笑,請他去後麵坐,“小公子去後麵歇會兒且等等我,我將這裏收拾完了過來。”

櫃台上散著一筐做絹花用的東西,不值錢但是好看的小珍珠、碎水晶、銀絲、紅瑪瑙等,這些東西都是薑圓圓常用的,不能經過別人的手整理,不然用起來總覺得不順手。

周含蘊點了點頭,見兩步外的地方有一個用簾子隔開的房間,便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房間裏有很輕的呼嚕聲,周含蘊一愣,看見了一個搖籃,他對小孩子沒有興趣,猜是那掌櫃的孩子,便坐到了另一邊,靜靜等待。

薑圓圓過了小半刻鍾進來的,還端了一碟子切好的西瓜過來,笑道:“小公子,吃些西瓜解渴,慢慢說罷。”

她總是帶著笑,說話輕聲細語,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樣子。

周含蘊直接開門見山,“掌櫃您能不能在十日內做好一朵牡丹絹花,我出定製的價錢,隻求獨一無二。”

“這……”這就有些為難薑圓圓了,她雖說絹花做得多,但是獨一無二的絹花,還是在十天內就做出來,實在是太難,“小公子,十日時間做一朵獨一無二的絹花,有些難了,再者,獨一無二到底是什麽樣,我也不清楚,怕做了小公子反而不滿意,不如小公子再去別的店看看?”

其餘有些名頭的大店都知道他是世子,若是請他們去做絹花,還沒到母親生辰就會被母親知道此事,隻有這家小鋪子,是母親第一次來,並且不知道母親和他的身份的地方。

周含蘊遞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這是定金,若掌櫃能在十日內,我母親生辰前做出來,還有三十兩的尾款給掌櫃。”

五十兩銀子做一朵絹花?薑圓圓有些心動了,“若做了尊夫人不喜歡,那該如何是好呢?”

“掌櫃做好後先給我過目,”周含蘊的心思很細膩,“掌櫃不必心急,就算是做得不好,我也不會怪你。”

得了這句話,薑圓圓心裏稍微放鬆了一些,她將銀票接過,“我會盡力去做的,還請小公子放心。”

話說完,搖籃裏的孩子醒了,小楚霖哼了兩聲,揉著眼睛自己坐了起來,見娘親對麵還坐著一個沒見過的人,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不過沒想那麽多,伸手要娘親抱。

周含蘊在看見這個孩子的第一眼,就愣在了原地,這個孩子……怎麽和舅舅有些像?

他沒有走,繼續坐著,薑圓圓也將小楚霖抱了過來,小楚霖側靠在娘親懷裏,拿大眼睛看周含蘊,看見了桌子上的西瓜,要去抓,薑圓圓給了一塊兒給他拿在手裏吃,小胖子便乖乖巧巧地吃瓜,也不鬧人。

周含蘊不信兩個沒有任何關係的人會這麽像,他啟了啟唇,盡量不讓人懷疑,問道:“這是掌櫃您的兒子?看起來有一歲半了吧?”

“差不多,”薑圓圓頓了頓,想起來這是在京城,就算是這個小公子,也有認識楚景的可能性,她道,“平日裏嘴不停總是要吃,他爹天天犯愁,怕他以後瘦不下來。”

正說著,小楚霖手裏的西瓜被他‘啊嗚’咬了一大口。

聽見這孩子的父親尚在,周含蘊眸光動了動,“我見他與掌櫃長得不太像,想來是像父親多一些?”

“也不像他爹,”薑圓圓摸了摸兒子的腦袋,“不過別人說他像外祖母,我瞧著也是。”

這麽一說,周含蘊忽然覺得自己的猜想也沒那麽準確了,也是,隻是一個小繡娘而已,怎麽會和皇帝舅舅扯上關係,再說了,孩子都是一年一個樣,可能再等一段時間,這孩子就長變了。

周含蘊起身告退,並告知了薑圓圓他五日後會再來一次,薑圓圓送走他,然後折返,看著兒子這張和楚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心裏有些發愁,太像了,該怎麽辦呢。

她想了想,從櫃子裏拿了一根發繩,給小楚霖紮兩個花苞頭,這樣看著好像好了一點。

算了,在他懂事之前,還是就當女兒養著吧,起碼楚景不會穿粉裙子,指不定別人看起來就沒那麽像了。

周含蘊的要求有些難,獨一無二的絹花,什麽樣子的絹花才是獨一無二的呢?

薑圓圓在下午的時候去了幾家賣絹花的店子看,做絹花也就那些路數,顏色、花樣之類的,她著實有些想不出來。

不過她先買了一些絹紗回去,免得打算試試顏色,牡丹的花色多,黃、白、紅、紫、墨、綠色都有,不過既然是生辰,白色總不恰當,還是做紅粉之類的顏色好。

牡丹花的品種也多,其中當屬洛陽紅最為豔麗奪目,薑圓圓打算先試一下洛陽紅,一大兩小簇擁,再做其餘點綴。

這朵花她做得仔細,晚飯後開始,不知不覺已經夜深,才隻完成一個小一些的花朵。

她錘了捶坐的有些酸的腰,站起身活動兩步,打算明日再做。

躺在**,薑圓圓不禁想,那樣雍容的夫人,應該喜歡什麽樣子的?是要華貴奪目些還是什麽樣,她揉了揉有些疼的腦袋,打算等明日再想,就算做不出獨一無二,起碼也不能差,一是對不起那小公子的信賴,二則有損鋪子名譽,故而不論結果如何,都得好好做。

到了要給小楚霖講書的那一日,楚景照常辦成李旬來了,他心情頗好地帶了一盒進貢的玫瑰花,打算送給薑圓圓泡茶喝。

見到他送的,木盒子裏一個個有半個巴掌大的幹花,各個顏色濃豔,保存完整,一看就價格不菲,還難以買到,薑圓圓不知他是從何處拿來的,但是自己卻不能收,拒絕道:“李夫子,這太貴重改的,實在是不能收。”

“於夫人而言這些幹花難以買到,但於李某來說,不過是一些普通農貨罷了,我家有一位表親便是專門從事幹花買賣的,他的孩子跟我啟蒙,便送了我一盒,”楚景笑笑,“在下也不知該怎麽品花茶,思來想去,不如借花獻佛送給夫人更好,就當是答謝夫人上次送的香瓜。”

見他堅持,薑圓圓隻好收下,等下次有機會了再還這份禮。

今日等到李旬講的課薑圓圓差不多聽明白了,她就拿出另一本書冊翻閱,這是她新買的牡丹花冊,裏麵記載了幾十種牡丹花的名字顏色還有樣式。

楚景好奇她在看什麽,又不好問,隻好借著小楚霖有些口渴為借口,先停下來。

薑圓圓去給兒子倒水,楚景趁機問道:“夫人在看什麽書?封麵看起來很別致。”

“噢,是牡丹花冊子,”薑圓圓看了一眼被自己攤開在椅子上的書冊,“有個小客人要做一朵獨一無二的牡丹花送給母親,我想不出來,故而照著書本來做,希望做的好看一些。”

京城中愛牡丹花的女子不少,楚景並沒有往自己的胞姐身上想,他想了想,道:“自然中每一朵花都是獨一無二的,其姿態各不相同,若是做絹花,獨一無二或許有些難?”

“何止是有些難,”薑圓圓苦笑一聲,“鋪子裏做絹花大都是一般無二,頂多隻有手藝上的差別,或是材料差別,那位小公子抬舉我,要買了送給母親作生辰禮,我也不願他一番心意空付,隻好盡力去做。”

在女子的飾品這方麵,楚景不算太懂,不過他決定晚些讓賀婉去向宮內女官打聽,得出來結論再下次告訴薑圓圓,幫她促成這筆生意更大的成功。

他走後,薑圓圓把那幹花拿出來煮茶,吉祥看著裏麵的花直驚歎,“小姐,這幹花澆了水就和新鮮的一樣的,你說這賣得賣多少錢?”

霍朗也看了眼,沒出聲。

小刀嘻嘻哈哈擠吉祥,“我也要喝我也要喝。”

吉祥去打他,兩個人跑遠了,薑圓圓見茶差不多煮好,給屋裏的人一個人倒了一杯,大家都嚐嚐。

阿善藏不出什麽好賴,隻得出“好香”兩個字的結論。

吉祥琢磨了一下,和阿善說的話一樣。

小刀也琢磨了一下,和阿善說的話也一樣。

霍朗沉默了一下,選擇不說話。

薑圓圓看了眼一屋子人,幹笑兩聲,“這花是挺香的。”

她也不太會喝,算了,這種擺著漂亮泡出來也漂亮的花,看著本身就是一種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