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記著兒子的話,盛太後沒有太熱情,隻是那眼睛裏像是點了一把火一樣,怎麽也藏不住。

薑圓圓默默後退了一步,她好像沒見過這位夫人呀……

盛太後咳了兩聲,還算矜持,“嗯,那就進店裏看看吧。”

她下意識地抬起手等何姑姑扶,想起來這是在宮外,又把手收了回去,然後進了店鋪。

這位夫人好生雍容,薑圓圓不禁想,果然是京城,總是能遇到貴婦人,還真是和鎮子上不一樣。

進店子以後,薑圓圓先把兒子放到了地上,然後親自招待這位眼生的客人,“夫人,您想看些什麽?鋪子裏手帕、荷包、絹花、絡子都有,還有些小玩意兒,您若喜歡可以買回去給……孩子玩。”

她本來想說孫子,又覺得這位夫人似乎年紀沒那麽大,不太像是有孫子的樣子,於是改了口。

盛太後今年四十多了,因為保養得宜,看起來頂多三十來歲,她“噢”了一聲,見小楚霖在另一邊,便也走過去,“我看看這邊。”

她的衣裳都是在熏籠上熏過的,是果子的香味,清甜,小楚霖聞見,不由自主湊了過去,站在原地,撅著小屁股聞。

盛太後心都要化了,手裏胡亂指,“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要了。”

她一指就是好幾個大件,都是鋪子裏定價比較貴還沒賣出去的東西,薑圓圓立刻眼睛都笑彎了,“好,您先看,吉祥,給夫人把這幾個都包起來。”

盛太後看她,細細的腰肢,白嫩嫩的臉蛋,很水靈的一個姑娘,原來兒子喜歡這一款?的確討人喜歡。

盛太後與她搭話,“你看起來不像北地人,南方來的?”

“對,”薑圓圓笑,對待這位大方的客人很熱情,“才來不到兩個月呢。”

這家繡品鋪子雖然不大,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看來也是用了心的,一個女人帶著孩子,自力更生,盛皇後很欣賞她,“姓什麽?”

“姓薑,”來的客人有些是比較自來熟的,薑圓圓也習慣了,她拿出一方很精致的帕子,上麵的花紋都是用絲線繡的,“夫人您看看這張帕子?”

盛太後隻低頭看了一眼,“可以,裝起來吧。”

她的心思撲在孫子身上,裝作無意的樣子,“薑掌櫃,這是你兒子?多大了,生得好俊俏。”

聽見有人誇自己,小楚霖立刻看了過來,對盛太後露出一個自己的招牌甜笑,把盛太後的心都笑化了。

“一歲半,”薑圓圓看了眼兒子,確定他身上沒有髒,才收回目光,“長得像他爹……他爹那邊的人。”

像不像的,盛太後能不知道嗎,她走過去,捏了捏小楚霖的手,軟乎乎的,“你叫什麽名字呀?”

小楚霖也乖,一動不動任由盛太後捏,他都習慣了,畢竟長得太可愛被不同的夫人們捏一捏摸一摸是常事,“我叫諸霖!”

“噢~”盛太後聽懂了,楚霖,“名字也好聽。”

她也不管什麽三七二十一了,將小楚霖給抱了起來,不忘解釋道:“我就一直想有一個這麽可愛的孫子呢。”

薑圓圓跟著笑,提醒道:“他有些重,您仔細累著手了。”

“不重不重,”盛太後立即道,“小孩子有些奶膘正常的,等大了就瘦下去了。”

話落,她將小楚霖往上抱了抱,心想這孩子的肉還挺紮實,看來胃口挺好的,不過能吃能喝是好事,是福氣!

小楚霖規規矩矩待在盛太後懷裏,似乎知道自己什麽分量,還很貼心地摟住了盛太後的脖子,以防自己摔下去。

盛太後對這個孫子豈止是喜歡可言,恨不能現在就把人抱回去,她對薑圓圓道:“你這裏有什麽招牌全都拿出來我看看。”

大顧客,薑圓圓現在看盛太後就是一個行走的錢袋子,她去拿自己壓箱底的好東西,也不抬價,本本分分賣,但就算是本分賣,也能賺不少!

果然大地方就是機會多。

盛太後抱著小楚霖坐在椅子上,隻遠遠看了一眼,就全要了,眼見自己待的時間夠長了,不舍地摸了摸小楚霖的胳膊,心裏無聲歎氣。

何姑姑輕輕咳了一聲,示意該走了。

盛太後這才戀戀不舍地放下孫子,帶著提著大包小包的何姑姑回了馬車。

回到車上,盛太後對兒子道:“真像你,還比你小時候更可愛些。”

祖母看孫子,怎麽看怎麽喜歡,楚景點點頭,從車窗裏最後看了母子倆一眼,這才將車窗關上,“好了,回宮吧。”

盛太後道:“下個月我還來。”

楚景道:“來。”

他不一樣,他明天就又出宮了。

送走大主顧,鋪子裏的東西都少了許多,薑圓圓心情頗好地做沒做完的牡丹絹花。

她昨日想到了一個主意,再怎麽精妙的花都抵不過自然生長的牡丹花,但現在已經過了牡丹的花期,花市早就沒了牡丹花賣,她想了想,決定做一朵可以與真花媲美的絹花,既然獨一無二,那就讓人以為是真花,不一定要多精致,最重要的是自然。

牡丹花花瓣多,每一朵都姿態各異,千姿百態,薑圓圓需要一層一層地把花瓣燙好然後綁起來,不斷調整花瓣的位置,沒有再用金箔之類的裝飾,盡力還原牡丹花最真實的模樣。

這樣做也廢精力,因為明天周含蘊就會再來,晚上薑圓圓隻睡了兩個時辰,終於在第二天把絹花做好了。

周含蘊其實已經不對自己要求的獨一無二的絹花抱有什麽希望,他早就備好了另一份禮品,他寫了一首賀壽詞,不過還不太精妙就是。

來到鋪子時,薑圓圓正在打瞌睡,聽見吉祥的聲音,她清醒過來,將盒子拿出來,“周小公子,你看看吧。”

盒子平平無奇,不像是裝著什麽寶貝的樣子,周含蘊不含期待地打開,看見裏麵的東西,皺眉道:“放一朵牡丹裏麵做什麽?”

說完,他頓了一下,用手輕輕去碰牡丹花瓣,是絹製成的。

薑圓圓抿唇笑了笑,將自己另外做的兩隻小小的彩蝶放上去,“這個怎麽樣?”

周含蘊笑了,“薑掌櫃巧思,這朵絹花以假亂真,想必我母親會喜歡的。”

他將剩下的三十兩銀子遞過去,薑圓圓收了錢後又拿出另一個小盒子給他,裏麵是一個木製的機關彩蝶,轉動機關後蝴蝶的翅膀就會動起來,“沒買到更好的,周小公子若不嫌棄,就收著吧,算是添頭。”

彩蝶上隻有簡單的顏色,的確不是什麽很精巧的東西,但是配上牡丹絹花一起送,便十分地妙。

周含蘊謝過薑圓圓,另外買了一個擺件回去,就當是給她增添一些進項。

完成了一樁大事,薑圓圓是一下子都支撐不住了,便先帶著孩子回去了,她要補覺。

家裏有霍朗和小刀在,還有阿善,因為霍朗和小刀再有兩天就要走了,這幾天兩人幾乎是輪流在教阿善功夫,阿善也學得勤快。

小楚霖喜歡跟著學,薑圓圓把孩子放在院子裏,就先進屋子了,她再醒來時,院子裏傳來讀書聲,李夫子已經來了。

薑圓圓在**躺了一會兒,本來不太想起來,但是她要跟著學,不然晚上不能念給兒子聽,於是不算太情願地起了床。

因為懶得梳頭發,她就坐在窗戶邊上,隔著一層窗戶聽,反正隻要聲音能夠進耳朵就行。

她的影子出現在窗戶上,楚景看見了,他有些想念薑圓圓,於是念書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蹲下身,一個字一個字指著給小楚霖認。

聽不見聲音,薑圓圓有些疑惑地將窗子打開了一小半,本來隻打算看一眼,誰料剛打開,那李夫子就看了過來。

薑圓圓沒有梳頭發的樣子隻有爹娘、兒子、吉祥還有楚景看過,猝不及防被這個李夫子看見,她一驚,忙鬆手,窗戶飛快地合上了。

楚景的唇邊勾起一抹笑,站起身來,繼續念。

因為壓著聲音念書太久了,他嗓子有些難受,於是倒了一杯水喝,剛喝完,薑圓圓就出來了。

她的臉還有些紅,看都沒看那邊一眼,到了自己平常坐的樹底下去。

楚景笑了笑,用帕子擦嘴,剛擦完,他臉色一僵,看著帕子上脫落下來的一塊皮,嘴角抽了抽。

他不說話,薑圓圓看過來,見他迅速收起了帕子,皺了皺眉。

今天的李夫子有些奇怪,總是朝著一個方向,不像平時一樣走來走去,等到書講完了,薑圓圓便走過去,“李夫子,你是不是病了?”

楚景捂著嘴,“有些,夫人還是不要靠近,仔細過了病氣。”

他一直捂著嘴,薑圓圓估計他病得不輕,見他為了生計也不容易,薑圓圓道:“夫子稍等。”

她進了屋子,然後拿一個荷包出來,“這是這些天的束脩,李夫子拿著先去買藥吧,病是拖不得的。”

楚景現在左手拿著書卷,右手捂著嘴,且身邊沒有能放書的地方,若是特意放了書再用左手接過有些太怪,但若是用右手接,那薑圓圓就能看見他截然不同的半張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