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力度小小的,卻將楚景牽引著,薑圓圓擺弄著他的手,好能擀出漂亮的餃子皮,“這樣再這樣,就行了。”
但此時楚景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麵團上,而在那個放在自己手指上的手上,溫軟,像是沒有骨頭似的,他鬆開手,“你來吧。”
薑圓圓倒也不覺得他沒興趣的太快,畢竟男人都不喜歡這種麻煩的東西,也能理解。
楚景繼續去看書,但心思已經不在書上,而是飄到了薑圓圓身上,一會兒想她會做什麽餡的餃子,一會兒想她今天晚上還會不會害怕。
總之想來想去,手下的書頁一頁都沒翻動過。
做餃子說難難,說簡單也簡單,薑圓圓要做兩種口味的,一種是白菜豬肉餡,一種是蘿卜豬肉餡,其實就是將家裏最多的兩種食材利用起來。
餡拌了今日新煉的豬油,聞起來就很香,為了區分兩種餃子,薑圓圓把白菜豬肉的捏成元寶餃子,把蘿卜豬肉的捏成月牙形狀的餃子。
水一開,餃子下鍋煮,薑圓圓又煮了一碗白菜湯,等到餃子熟了,把醋和碗都端上去,然後招呼楚景吃飯。
她捏的水餃一個個憨態可掬,楚景夾了一個月牙餃子,不知為何,他的視線落到薑圓圓的眼睛上,覺得她的眼睛笑起來也像月牙一樣。
蘿卜清甜而肉餡略微帶著鹹香,兩相交織在一起,口感很不錯。
楚景又吃了一個白菜鮮肉的,這個餡料味道也很好,他吃了一碗大概二十個後,又往廚房的方向看。
他喜歡吃,薑圓圓也高興,她也不是什麽小氣的人,吃飯當然要吃飽,於是道:“鍋裏還有呢,我今天煮了七十個,我碗裏這些就夠了,剩下的你全都吃了吧。”
楚景知道自己吃得多,他有些害羞地抿了抿唇,舀好餃子回來,主動道:“下午我再去山上一趟,你想吃什麽?”
“難道想吃什麽就能有什麽嗎?”薑圓圓想了想道:“唔,那我想吃兔子,可不可以?”
楚景看向那被薑圓圓收拾得幹淨利落的兔子窩,仿佛在問,家裏不是有兔子嗎?
薑圓圓皺了皺小臉,“不能吃小黃和小白,它們還是小兔子。”
楚景知道,他也隻是看一看,畢竟薑圓圓將那兩隻兔子照顧的仔細,搭棚、墊窩,還給它們起名字,同樣是動物,家裏的雞就沒這麽好的待遇。
楚景點點頭,“好。”
他下午要上山,薑圓圓本想也跟著去,但又想把家裏都收拾一下,於是就沒去,留在家裏收拾。
但楚景似乎有些不大放心,考慮了良久後,才道:“我會盡早回來的。”
薑圓圓點點頭,“好呀好呀,我就在家等你!”
‘家’這個字……楚景看向她,見她笑容明媚,心裏頭也似乎被什麽感染了,有了些熱熱溫度。
等到楚景出門,薑圓圓把家裏的存銀數了一遍,然後藏好,隻拿出之前計劃好的一兩銀子出來作為一直到過年的嚼用。
等到開春了,山上如果獵物多,可以讓楚景多打一些,屆時拿到鎮上去賣,無論是兔子野雞還是什麽,都可值錢了。
村子裏傳來吆喝聲,薑圓圓前幾日都還惦記著的賣炭的人來了,她帶上錢,然後把門關上,臨走前特意將藏錢的地方整理了一下。
村子裏買炭的人也不算多,畢竟各家都有柴火灶,除了偶爾燉湯或柴火上潮的可能會用到炭火,其它時候炭買了隻能在家裏放著,更不會有人想什麽拿炭來取暖之事。
薑圓圓買炭是為了以防不時之需,還有等到下雪了,炭爐子上煨湯方便,不用時時刻刻看著火,不過她也不買太多,買六十塊就行了,家裏還有去年沒用完的二十來塊炭。
從前這些事都是薑圓圓的爹在操持,故而她不太了解炭價,隻能先觀望一些村裏其他人是什麽價格買的炭。
在賣炭的牛車前,已經有了一些人,其中還有幾個熟悉麵孔,餘婆子和薑大伯一看見她,就對賣炭的人嘀嘀咕咕不知說些什麽。
賣炭的人看過來,見是一個小姑娘,有些驚訝。
薑圓圓懂了,這倆人八成沒說什麽好話。
她在邊上站了一會兒,見餘婆子和薑大伯已經開始裝炭要走,也趕忙溜了,比他們還要快一點。
見她走了,餘婆子一急,要來拉人,卻被賣炭的拉住,讓她給錢。
餘婆子氣得直跺腳,這個死丫頭不買炭來這兒瞎逛什麽!
等到餘婆子和薑大伯罵罵咧咧走了後,薑圓圓才過去,對賣炭的人道:“我要六十塊炭,怎麽賣?”
賣炭的人是一對夫妻,都是四十上下,女的那人答道:“兩文錢一塊,六十塊一百二十文,你帶簍子了嗎?我給你背過去。”
薑圓圓背不起這麽多炭,付了錢後讓人幫忙背到院子裏,那女人問她,“剛才那兩人是你的誰啊,怎麽還讓你付錢,我和我家男人一看你一個小姑娘家,就都沒答應。”
薑圓圓笑笑,對那一家子幹的事兒感到無語,隻能答道:“不知道是哪兒來的人。”
女人沒說什麽,把炭放好後就走了。
薑圓圓把院門拴上,然後把炭一塊塊兒摞好,等到全都擺好後,她的手上和衣服上全是黑灰,剛掃好的地上也都髒了。
有敲門聲響起,她以為是楚景,走到門口猶豫了一下,問道:“誰?”
然後是薑冬蓮的聲音,“圓圓,奶讓我給你送炭來,還有玉米麵,你快開門讓我進去。”
薑圓圓可不會開門,這家人每次都弄這些把戲,也不知道來個新鮮點的,她道:“你放門口就成,我待會兒自己拿進去。”
薑冬蓮一聽,急了,看向守在一邊兒的薑大伯和餘婆子,低聲問道:“她不開門怎麽辦?”
餘婆子心裏正恨著,心想要不是這個賤丫頭,她今年過年就能用上丫環了!
一想到不僅到手的十兩銀子飛了,還白賠了一兩和兩隻老母雞,餘婆子的心就像是刀割一樣的疼,咬著牙讓薑冬蓮把小半袋兒玉米麵和三塊炭放下,然後招呼兩人一起做賊一樣縮到了牆角裏。
薑冬蓮有些不樂意,踮起腳尖朝著孫奉家院子看,扭扭捏捏的,不想讓自己這模樣被孫奉大哥看見,多丟麵子啊!
餘婆子卻不知道她的心思,見她不蹲,一腳踹到她的屁股上,將薑冬蓮踹了個趔趄,隻得不情不願地跟著蹲著了。
院子裏,薑圓圓等了半晌,聽見屋外沒動靜了,打開一條門縫看了眼,還真有玉米麵和炭在。
難道這一家人突然有了良心?
薑圓圓覺得不可能,要是真有良心,也不會她爹娘頭七都沒過就來她家裏打秋風,要把她爹娘的床搬去給薑富貴睡、櫃子搬去給薑冬蓮用了。
她現如今雖然窮,但也不差這小半袋東西,故而也沒有開門,就待在院子裏清點這段時間攢下來的雞蛋。
自從有了楚景以後,雞蛋算是沒攢下來什麽,雞下兩個他們吃三個,數來數去,比楚景來前還少了五個,攏共還剩十七個。
數好後,薑圓圓將雞蛋收好,又去門口看了眼,東西還在。
餘婆子三人蹲了半天,見那門打開了一條縫,還沒高興一會兒,就見門又合緊了,氣的直跺腳。
薑冬蓮聽見孫家有開門的動靜,立刻站直了身子,見裏麵出來的是一臉憔悴的孫奉,忙揩著眼淚走過去,“孫大哥,我都聽說了,嬸子是好人,出這事兒,唉……是誰也沒想到的,孫大哥你可千萬要節哀啊!”
餘婆子聽她說這些話,眼珠子轉了轉,明白了什麽,拿眼睛覷倆人,心裏有了主意。
她還有個孫女兒,張瘸子看不上,可不代表孫家看不上,孫家也是村裏的大戶,買得起丫環,頓頓都吃白米飯,日子可好過的哩!
再說了,孫家可是讀書人,這娶媳婦,不給個十兩八兩也說不過去吧!
打定了主意,餘婆子就湊到孫奉跟前,假惺惺哭道:“唉,這老天不長眼啊,你娘可是我們十裏八村出了名的好人,又是秀才夫人,等你考上了舉人就是官太太了,怎麽、怎麽就這樣了!”
饒是對兩人的舉動有些琢磨不透,但對於母親癱了的孫奉來說,這些安慰的確能讓他的心裏好受不少,這會兒對兩人作揖道:“多謝了。”
薑冬蓮還想說些什麽,但孫奉又進去了,她不禁瞪了餘婆子一眼,要不是奶,她就能和孫大哥多說幾句話了。
餘婆子卻是看著她笑,那笑容讓人頭皮發麻,薑冬蓮打了個寒顫,不知道她要做什麽,總感覺不是啥好事。
餘婆子也不等薑圓圓開門了,提起東西就走,心裏琢磨起另外一件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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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景這一走就是好幾個時辰,薑圓圓做好了晚飯,見人還沒回來,正打算出門看看,方一開門,就和回來的楚景撞上了。
楚景的衣袖破了一個大口子,手掌上也似乎有些擦傷。
薑圓圓心急,連忙拉著他的手看,“怎麽還流血了!”
楚景愣了一下,去看自己那血跡斑駁的手掌,“不是我的血。”
他將背後的背簍放下來,“應該是它的。”
背簍不小,薑圓圓定睛一看,上麵覆蓋著很多雜草,她將信將疑將雜草拿出來,下一瞬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都開始放光,裏麵竟然是一隻小野豬崽子!
見她驚喜的模樣,楚景就知道費些力氣將這隻小野豬崽帶回來沒錯。
薑圓圓驚喜了一會兒,又開始擔憂地看著他,“你真的沒受傷嗎?”
楚景搖頭,“沒有,但沒有捉到兔子。”
薑圓圓道,“沒事,人安全回來最重要,不過小野豬崽子不都該跟著大野豬嗎?”
楚景撒謊道:“這隻小野豬崽剛好落單了,就被我帶了回來。”
其實沒有落單,他還險些受傷了,但隻要薑圓圓高興,這些好像都不重要。
薑圓圓又有些犯難起來,“但是這隻野豬崽我們要怎麽賣掉,也不知道該賣多少,會不會被人坑啊。”
她也不放心把這隻寶貝交給別人,於是打算明天一大早和楚景一起去鎮上打聽一下行情再賣!
這隻野豬崽應該能賣……三四兩銀子吧。
她還在想,楚景便先洗了手開始吃飯,他有些餓了。
薑圓圓於是也先將小豬放著,過去吃晚飯,吃著吃著,她突然注意到楚景不僅袖子破了,就連後背的衣裳也蹭掉了一大塊兒布,這肯定不是在哪裏不小心擦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