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之事就像是做了一場美夢,夢醒之後,一切又恢複原狀,楚景維持著他的那一份矜持,不再做任何越矩之事。

兩人的生活恢複了平靜,但薑圓圓偶爾還是會做些小撩撥的事情,總能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十五元宵過後,一月下旬,楚景便去衙門當差了。

在衙門裏當差爺對普通人家來講是一件很光宗耀祖的事情,巷子裏相熟的人都來道賀,一口一個“楚差爺”叫著,或是送一包紅棗或是送一尾魚來當賀禮。

這會兒,隔壁的白篷才知道兩人不是兄妹,而是很親近、或許是未婚夫妻的關係,他有些慚愧,一想到之前楚景對他的各種看不慣,就更是無地自容,差點找個洞鑽進去,隨著父母送完賀禮便匆忙走了。

衙門裏的規矩,點卯畫酉,但楚景當差後似乎格外忙碌,很早就出門了,卻總不能按點回來,披星戴月,協助甫縣令探案助民,越發沉默寡言起來。

一直到了二月中旬,一整月的忙碌後,他才終於得了兩天的假。

這日是個晴朗天氣,薑圓圓起床後已經日上三竿,她在**迷糊了一會兒,準備去做午飯,一推開門見院子裏楚景還在,十分驚訝,“你今日沒去衙門嗎?”

“縣令給了我兩日假,”楚景的兩隻衣袖全部挽起,正在挑水,見她過來,從荷包裏拿出兩個一兩的小銀錠子遞給她,“還有上個月的月奉,昨日回來太晚了,便沒有給你。”

他的手上全是水漬,還帶著些涼意的天氣裏,那水因為在他的手上,也似乎帶上了溫度。

薑圓圓隻拿了一兩,剩下一個銀錠子留給他,聲音裏有些心疼,“你在衙門裏總有交際,去請同僚去吃酒,或者早上起了去吃碗麵再去衙門,你看你都瘦了。”

楚景將錢全部塞給她,“我不用,都給你。”

他的確沒有需要用錢的地方,比起自己去用,他更想要薑圓圓去買身新裙子穿,或者少做一些繡活,不要傷到眼睛。

他的大掌很暖,裹著薑圓圓的小手,將那一兩的銀錠子放進去,手心與手背的觸碰中,那個吻的滋味開始在唇間彌漫開來,隱約又有茉莉花香。

楚景一瞬也不瞬地看著薑圓圓,眼神專注而又溫柔,像是要彌補起這一個月的忙碌中,沒能好好看她的每一眼。

微風和煦,枝頭粉蝶輕舞。

含羞垂首的姑娘兩腮上漸漸彌漫上彩霞一般的顏色,悄悄抬眸時,波光流轉,瀲灩而又恬靜。

交握的手中,楚景的手掌漸漸收緊,像要掌控她,又慢慢鬆開,輕柔而又微妙的感覺。

薑圓圓被他盯得身子骨一陣陣兒發軟,不太受得了,忙將自己的小手抽出來,聲音有些結巴,“我、我去做飯。”

無論平日裏她多麽能撩撥,隻要有一次主動的人換成楚景,她便隻能落荒而逃,隻能……任他捉弄。

她來到廚房,深深籲出一口氣,看了眼楚景,平複好心緒後準備開始做飯,難得今日休息,薑圓圓要好好做些菜犒勞他。

她做飯時,楚景就在離廚房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他已經連續吃了很久衙門的飯,很想念薑圓圓做出來的味道。

或者說,是想念薑圓圓,他內心想。

因為現在已經到了午飯的時辰,若要燉湯,得等到下午才能燉出鮮味來,薑圓圓出了趟門,買了一隻處理好的鴨,又割了半斤肉買了一條魚回來,還有春天最該吃的椿菜。

鴨子在爐子上燉,是和酸蘿卜還有竹筍一起煨的,要等到下午才能吃,薑圓圓中午就炒了一個辣椒肉絲,一個椿菜雞蛋,還有一碗幹花椒炸魚塊。

楚景吃了三碗飯,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

雖說他平時飯量也有這麽多,但薑圓圓還是在想是不是衙門的夥食不太好,讓他餓著了。

看出她在想什麽,楚景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你做的飯好吃,我很喜歡。”

薑圓圓俏臉微紅,“你喜歡就好,明天我還給你做。”

她輕輕揪著衣袖,害羞而又靦腆。

楚景發現,薑圓圓總能表現出自己獨特的一麵出來,時而明媚,時而內斂,但無論是哪種薑圓圓,都能將他的心門敲動。

吃完飯後,對門鄭小娘子來找薑圓圓玩兒,想要約她出門去放風箏。

二月正是杏花開的時候,各處繁華,草長鶯飛,春意盎然。

其實若要出門,比起和鄭小娘子一起,薑圓圓更想和楚景待在一處,珍惜這難得的閑適時光。

顯然,鄭小娘子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嘻嘻揶揄道:“你們倆一起,我和順子哥去,成不成?”

她嘴裏的順子哥是巷子裏另一戶人家的獨子,大名陳順,和鄭小娘子是青梅竹馬。

原來喊薑圓圓一同出門遊玩是假,想借著由頭和陳順一起才是真的。

薑圓圓不由得輕笑,楚景看她眉眼彎彎,唇邊也彌漫了一抹笑意,隻有鄭小娘子被這兩人膩到,搓搓胳膊出門去了。

家裏沒有風箏,薑圓圓需要先去買一個。

在買風箏時,薑她看著一個蝴蝶風箏和燕子風箏猶豫,兩個都好看,兩個都喜歡,於是將求助的目光遞向楚景。

楚景道:“買蝴蝶的吧。”

蝴蝶美麗輕柔,更像她。

鄭小娘子則是要了一個燕子風箏,陳順付的錢,薑圓圓買風箏則是自己掏的錢。

麵對陳順疑惑的目光,楚景並不在乎,他所有的錢都給了薑圓圓,他就算窮,也窮得磊落。

四人到了城郊的一塊山腳下,此處格外爛漫,彩蝶飛舞,風來時帶著一陣陣兒的清香。

楚景見鄭小娘子已經跑起來了,於是道:“走吧,我們也去放風箏。”

薑圓圓搖搖頭,嬌聲道:“不要。”

她伸手,楚景笑了笑,便會意握住了她的小手。

薑圓圓的杏眼一眨也不眨地落在他的臉上,“衙門裏的差事是不是很辛苦?”

在家裏沒有說夠的話,就算出門了也要繼續說,再者,來這兒的大多是未婚夫妻,他們並不是例外。

“沒有,”楚景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掌心,溫聲道:“在衙門的活還算輕鬆。”

柔軟的春風拂過兩人的發梢,讓黑發在空中糾纏,薑圓圓柳綠色的裙擺在空中飄揚著漂亮的弧度,嫩紅色的唇瓣微微張著,比櫻桃還要甜美。

“你可不要哄我,”薑圓圓嘟了嘟紅唇,才不信他說的話,“不如我以後都起早些,你吃了早飯再去衙門?中午我再去給你送飯?”

“衙門有飯吃,”人越來越多,楚景鬆開了手,“你且睡吧,不要為我操心。”

薑圓圓握了握空空的掌心,有些失落,“哦”了一聲,想起楚景隻是在外麵矜持,又很快笑開來,“那我們去放風箏吧。”

在不遠處,鄭小娘子朝兩人的方向張望,有些不滿意的模樣,“哎呀,怎麽分開了。”

一旁的陳順幫她牽著風箏線,頗有些不知說什麽才好,提醒她,“你不是來放風箏的嗎?總看人家做什麽?”

鄭小娘子瞪他,“你少管我!”

陳順縮縮脖子,不說話了。

今日天氣晴朗,也沒什麽太陽,來放風箏的人很多,薑圓圓玩了一會兒就累了,額上出了一層細汗,於是在樹蔭下休息,楚景去買馬蹄糕給她吃。

樹下的陰影斑駁,點點金輝灑落於美人臉頰之上,像是花朵兒成了精,漂亮且有靈氣。

踏春、踏春,除了一個春外,還能來尋美人,例如鎮上首富楊誌遠就格外喜歡來此獵豔,畢竟隻要他看上的女子,就沒有人不願意心甘情願伺候的,當然,就算不願意,他也有辦法。

此時,楊誌遠在距離幾步外的地方看呆了,如此尤物,青澀時便如此勾人,長開後還得了?

他問一旁的小廝,“這是誰家的姑娘,怎從未見過,生得好生標致。”

小廝眼睛轉了轉,打量薑圓圓道:“小的也沒見過,老爺您若喜歡,小的幫您去打聽打聽?”

對美人要誠心,就算是隻求春風一度,也要做一個謙謙公子,起碼表麵上要做,這是楊誌遠一直以來的態度。

這會子,他揮手讓小廝走開,然後搖著扇子走過去,露出一個笑來,“這位姑娘,你是一個人?”

薑圓圓正在看楚景在哪,冷不丁被人喊了一聲,回頭看去,隻見眼前是一位三十來歲,身著錦衣華服的男子。

她剛搬來鎮上也沒多久,自然不認識這位首富,她有些警惕地後退了一步,沒有答話。

有些姑娘性情如水,溫順可人,有些姑娘則如三月嬌花,靈動明媚,很顯然,薑圓圓就是後一種。

楊誌遠越看越覺得有意思,“莫非唐突到姑娘了?在下真是慚愧,不過楊某的確是誠心,不遠處的茶樓正是鄙不才楊某名下的,姑娘可願賞臉去坐著喝喝茶?”

美人還未答話,忽然一個身量頗高、麵色不善的男子擋住了美人。

楊誌遠不滿,“你是何人?”

楚景護在薑圓圓身前,皺眉,“與你何幹?”

楊誌遠看薑圓圓,見兩人顯然是認識的模樣,心下大概知道了,他笑問,“莫非二位有婚約在身?”

楚景默了一下,沒有答話,薑圓圓拉了拉他的衣袖,“我們走吧。”

楚景冷冷看了楊誌遠一眼,帶著薑圓圓離開了。

等兩人走後,楊誌遠還在看著薑圓圓纖腰款款擺動的背影回味,“芙蓉臉,楊柳腰,真是美人啊,隻可惜似乎有心上人了。”

話裏說可惜,但他的表情卻不是這樣的。

一旁的小廝再懂他不過,此時開始遞台階讓他順理成章上去,“有心上人有不代表成婚,隻要老爺您喜歡,這全鎮上就沒有一個女子不願意跟您的。”

“再說了,那男子一看就是沒什麽本領的小白臉,哪有老爺您有本事呢?”

楊誌遠笑了兩聲,“隻要是美人,無論成婚與否,爺都喜歡。再說了……這女人,成婚了,曉人事了,才懂其中滋味,玩起來才更爽。”

·

楚景的麵色不虞,待走遠後,他問道:“怕不怕?”

薑圓圓搖頭,“不怕,總歸隻是過路人,沒必要在乎。”

話雖如此,她的小臉卻是有些白,顫著手拿馬蹄糕吃,過了半晌才恢複紅潤顏色。

楚景安撫性地輕摸了摸她的發,有些後悔方才自己太過疏忽,早知就該帶著她一起去,總好過讓薑圓圓擔驚受怕一遭。

到了下午時,一行四人回城,鄭小娘子和陳順並不知道薑圓圓被調戲之事,要去一家新開的川菜館子吃飯。

薑圓圓此時也沒心思做飯了,便也和兩人一起。

川菜館的菜偏辣,薑圓圓在飯前還有些鬱鬱的心情一下子就被口氣裏的辣意治好了,隻剩下功夫找水喝,再沒有心思想別的事情。

她的鼻尖滿是薄薄的細汗,小嘴被辣得通紅,淚花兒都辣出來了。

楚景給她倒水,忍住笑意,不去看她辣紅了的嘴,“在嘴裏含一會兒再咽下去。”

對麵的陳順和鄭小娘子也都憋著笑看薑圓圓小臉紅紅的模樣。

等嘴裏好受些了,薑圓圓不死心,又嚐試去吃那道水煮肉片,楚景重新拿了個碗給她倒了半碗水,讓她洗一洗再吃。

薑圓圓瞥了他一眼,雖是感覺被小瞧了,有不滿的意思,但那一眼裏含著淚光,又帶嬌嗔,莫名風情。

楚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覺得有些口渴。

川菜館子裏人很多,樓上的楊誌遠頗為感興趣的看著樓下的幾人,在他身邊伺候的美人有些不滿地道:“老爺,你怎麽都不看奴家?”

楊誌遠轉頭,看了眼她的臉,心中有些瞧不上這些庸脂俗粉起來,他不禁在想,要是薑圓圓在自己身邊伺候,他就連飯都舍不得吃,一定要將時間全都用在房裏廝混才好。

這邊,一行四人吃完後去結賬,掌櫃的卻道已經有人幫他們付過錢了。

楚景心有所感,往樓上看去,恰好與楊誌遠對上目光,楊誌遠對他露出一個挑釁的笑來。

薑圓圓也要轉頭,卻被楚景的大手按住腦袋,沒有看見。

楚景將飯錢遞給掌櫃的,“我們有錢付賬。”

薑圓圓也點頭,“許是那人付錯了。”

陳順和鄭小娘子沒說什麽,也覺得平白有人幫他們給了飯錢不一定是好事,還是謹慎些為好。

在回去的路上,薑圓圓一直在看兩邊的小鋪子,有賣糕點的,賣油果子的,賣首飾的,還有招租的。

她在招租的鋪子前頓了一下,有些好奇,不知租價是多少錢一年,她現在手裏的錢夠不夠用。

楚景一直知道她想開鋪子做生意,猜到了她在想什麽一般,“應該是夠的,我聽縣令說過,這兩年縣裏不景氣,商鋪的租金比以前要低一些。”

薑圓圓微微驚訝,“你竟然知道我在想什麽。”

鄭小娘子湊過來,俏皮道:“莫說楚大哥了,圓圓你盯著那招商單子看,眼珠子都不動一下,就算是瞎子也要猜到,你想做生意?賣什麽?”

薑圓圓猶豫了一下,“想做吃食,但不知道好不好賣,鎮上賣吃食的店鋪太多了,我的繡活也還行,但一個人也做不了那麽多。”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自從新縣令來了以後,縣城裏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多,基本上什麽生意都有人做。

鄭小娘子也跟著苦惱,“唉,也是,做生意也需要本錢,還有風險,你還是慎重考慮吧,要是血本無歸可就不好了。”

她們兩人說話時,楚景則默默觀察著周圍,等到回了院子,兩人獨處時,他才道:“可以試著做一下。”

薑圓圓眨了眨眼,將自己之前有過的想法說出來,“可以找一個手藝好的人來做絹花絡子之類的,我之前來繡坊賣帕子,發現縣裏的繡坊賣的東西花樣少,大都是帕子荷包之類的,賣價還貴,但來買的人還是很多。”

“若我們賣價便宜些,生意應該也不會差的。”

她這個想法不錯,但楚景卻不大想讓她做這些傷眼睛的活,於是道:“買個丫鬟回來,你教她做,再請一個繡娘。”

的確,隻有薑圓圓一個人的話肯定是忙不過來的,所以買丫鬟回來是必須的。

說到這兒,薑圓圓又開始愁了起來,打算先去打探一下鋪子的租金,之後再想想該怎麽辦,開鋪子是開鋪子,日子也是要過的,總不能為了開鋪子當真虧得一塌糊塗,這可不是兒戲。

·

楊家。

楊誌遠聽著前去尾隨的小廝匯報打聽來的關於薑圓圓的事情,眯了眯眼,沒家世沒背景,還想去做生意……

他似乎都可以遇見薑圓圓來求他時候的樣子了。

楊誌遠笑了笑,似乎是為即將得到一個美人兒而高興,他喜歡的女人,從來沒有弄不到手的,明的不行,就來暗的,先哄著,再搶回來,總有辦法將人弄到**去。

到時候,不管她願不願意,都隻剩下乖乖在他的身下討好求歡一條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