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紅簫的媚眼是拋給楚景看的,她猜一邊的薑圓圓頂多也就是個侍妾,故而並不在乎,像是楚景這樣英俊瀟灑的客人少了,現在來的,大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男人,借著幾個臭錢,也裝不成風流倜儻模樣。

美人主動挽留,的確是令人動容,楚景不動聲色看了一眼薑圓圓的反應,卻見她隻是低垂著眉目,並不緊張或者是如何。

原來他在她的心中,是這種可以輕易拱手讓人的存在麽,還是說,薑圓圓隻是太過性子內斂,才不將對他的在乎宣之於表?

楚景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

他寒聲對紅簫道:“讓開。”

紅簫笑意一僵,“公子您說什麽?”

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這樣對她冷眉冷眼的人,男子都好好顏色,她是揚州最頂級的花魁之一,怎麽可能會……

楚景厭煩地瞥了她一眼,“收了錢,卻聽不懂話,紅簫姑娘看起來不像是蠢人。”

在紅簫青白的臉色中,他攬過薑圓圓的腰肢,帶著人往門外走去。

頂著紅簫針一般的視線,薑圓圓不敢亂動,安安分分縮在楚景的懷裏,待走出一段距離,她才把那隻在自己腰上胡**的手打開,“你為何要拒絕紅簫?”

“為何不拒絕?”楚景反問她,眼眸幽幽,比天邊的月還要孤冷,“莫非你想讓我留下?”

莫名的,薑圓圓覺得自己不能回答,她抿了抿唇,又低下頭去,像是一隻受足了氣的魚一般,一直憋著那口氣,直到浮出水麵的那一瞬。

楚景自覺不是什麽豺狼虎豹,他將薑圓圓的臉蛋捏了一下,收到了她不滿的一瞪,這才道:“別氣了,晚些帶你去吃夜宵。”

這句話還是起了一些作用,薑圓圓心中的氣消了不少,繼續陪他往前走。

終於,來到一個月亮門前時,看見一男子的身影,男子精瘦,負手背對著這邊,在等他們。

“你是何人?竟然在此良辰美景壞爺的好事,你最好有要緊事,不然我要你好看!”

這般吊兒郎當的語氣,要不是薑圓圓大概知道楚景是一個怎樣的人,估計也會被蒙騙過去,她的微微訝異很快就收斂在了夜色裏,垂首偷偷打量對麵的人。

對麵的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很疲憊的臉頰,哪怕是在濃濃的夜色中,也讓人清楚察覺到。

男人不說話,半晌,才忽然笑道:“紅簫姑娘素來講究緣分,我今日投籌低了公子一些,不知公子的籌金是多少?”

楚景伸手比了個一,男人皺眉,“一千兩?”

楚景笑,“一萬兩,美人易得知己難求,某南下就是為了體驗這南方女子的柔情,錢財乃身外物,偏紅簫姑娘最得某心,這錢我願意花。”

一萬兩擱在哪兒都不是一個小數目,男人看楚景的眼神變了,笑了一聲,客氣起來,“紅蕭姑娘一個月才掛牌一次,不如今日閣下將美人讓給我吧,改日閣下來府中,我一定厚待。”

“哦?”楚景的聲音有些不高興,“憑什麽讓你?”

“鄙不才乃揚州知府是也,”男人笑笑,“不知閣下可願意給我一個麵子?”

楚景不語,似乎是在思考,過了會兒,才不算是那麽情願地道:“那便讓你吧,改日你可得好好招待我,畢竟我隻在揚州待幾日便要回京城了,沒空等你的空口白話。”

男人聽見‘京城’兩個字,問,“閣下在京城是?”

“不關你的事,”楚景有些無趣地搖了搖扇子,便帶著薑圓圓往外走,“你隻想好怎麽招待我就行。”

揮金如土,一萬兩竟然都不放在眼裏,齊知府猜他或許是京城某個偷跑下來玩樂的紈絝子弟,心裏便有了主意。

出了這間花樓,楚景便收起了那副紈絝模樣,又恢複了再正經不過的樣子,薑圓圓卻止不住拿眼睛瞟他,心裏亂七八糟地想著一些事情。

這麽多錢,還連知府都不放在眼裏,楚景到底是什麽身份,他來揚州當真隻是被迫無奈改道還是早有預謀?

“你想知道我的身份?”

看出她心裏翻湧著無數個問題,楚景問她。

“不想,”薑圓圓認真道,“知道了對我來說沒有好處。”

她隻要守著霖兒就行,就算楚景是皇帝老子她都不管。

楚景不喜歡她這副疏離樣,將人一摟,“去吃夜宵?”

“嗯,”薑圓圓隨手指了一家小館子,“去那裏吃吧。”

楚景算是發現了,好像隻有吃飯的時候薑圓圓會對他稍微有點好臉色,還有就是睡熟了的時候,能讓他為所欲為。

菜點的是幾道當地的特色菜,薑圓圓又加了一籠灌湯包,雖然不說話,但看樣子她吃得還挺開心。

隻要她開心,楚景也樂意作陪,等她吃完後,及時為她倒上一杯清茶漱口。

這家菜館子雖然小,但是味道很不錯,來的人也很多,基本上都是一桌吃完了另一桌便能補上。

等薑圓圓吃完,楚景提議道:“不如去遊湖?”

薑圓圓看了一眼天色,心裏還惦記著兒子,“但是霖兒……”

“有人陪著他,不打緊的,但夜遊揚州的機會卻不多,不妨再仔細想想?”

此言在理,薑圓圓便同意了楚景遊湖的邀請。

夜間遊湖與白天的感受全然不同,四處燈火璀璨,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薑圓圓靠在船邊,夜風拂過,拂起一縷烏黑發絲。

楚景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心中有種很靜謐的感覺,他想把薑圓圓帶回京城,一直一直留在身邊,寸步不離。

薑圓圓伸出一隻手,好像要捉住風,但手中握著的始終隻是虛無,就像是她和楚景之間,不可能存在任何。

大概半個時辰,船便靠了岸,薑圓圓有些困了,便想要回客棧。

在回去的路上,她的步子有點急,現在記起來自己還有個兒子,結果還沒進客棧,就在門口看見了小楚霖騎在那個高高大大的男人脖子上,正齜著小牙笑得眉不見眼,一會兒小屁股動兩下,一會兒小手揮兩下,玩得開心。

楚景道:“我早說過,不必擔心。”

薑圓圓思考了一下,兒子是挺開心的,但那大個子看著好憋屈的模樣。

聽見主子的聲音,高罕麵無表情轉過身來,他一直在告訴自己,這是小主子,給小主子當馬騎一下不打緊、不打緊的。

感覺到小楚霖在抓自己的耳朵,高罕硬邦邦對主子道:“主子,您回來了。”

楚景朝他點了點頭,然後朝小楚霖伸出手,“霖兒,到爹這裏來。”

小楚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還沒玩夠,不知從哪兒學的,小屁股一墩,奶乎乎道:“駕!”

薑圓圓忙道:“霖兒,下來!”

小霖兒敢不聽爹爹的,卻不敢不聽娘親的,不情不願到了娘親懷裏,卻被打了兩下屁股,薑圓圓教訓他,“霖兒,你這樣太不尊重這位……叔叔了。”

高罕忙道:“不敢!”

他這架勢,薑圓圓不知該如何應對,隻好看向楚景,楚景朝著高罕道:“你先回吧。”

待到高罕離開,他才道:“霖兒,人是不能當馬騎的,若是你想騎馬,明日爹帶著你去騎就是。”

一下子挨了兩個人的訓,小楚霖趴在娘親肩上有些不高興,嚶嚀了幾聲,委屈巴巴把頭埋在娘親脖子上不說話。

薑圓圓拍了他的屁股兩下,抱著他上樓去了。

照例是薑圓圓先洗,她洗澡時將父子倆都趕了出去,楚景不太想出去,看了眼屏風,“有屏風,看不見的,旁人看見我倆被趕出去實在是有些沒臉麵。”

小楚霖“啊”了一聲,表示讚同。

他們就算是不出去也得出去,薑圓圓的態度十分堅定,等兩人出去後,她才解衣裳舒舒服服洗了個澡。

等到楚景帶著小楚霖去洗的時候,他先把小胖子洗了放在外麵,然後自己進去洗。

薑圓圓躺在**打瞌睡,本來都快睡著了,就聽見屏風裏突然傳來一陣水聲,然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像是誰摔著了一樣。

她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見兒子在床腳睜著大眼睛看自己,意識到摔倒的人是楚景,她試探性地喊了一聲,“楚景?”

沒人應答。

薑圓圓猶豫了一下,想起來他前不久還受過傷,會不會是洗澡的時候舊傷複發,摔倒了起不來?

到底是人命關天,薑圓圓踩著鞋下床,走到屏風外,又再次喊了楚景的名字,還是沒有人回答。

她心頭一緊,忙走進去,浴桶裏卻空空如也,並不見楚景的人,窗子大開著。

難道是被仇家捉走了?

薑圓圓心急地左右看了一圈,正準備出去找人,腰間忽然伸出來一條濕漉漉的胳膊,將她攔腰一帶。

她還未出口的呼聲也被堵住,脖子後傳來楚景虛弱的聲音,“不要動……”

薑圓圓身後的衣裳全都濕了,她分不清打濕自己後背的究竟是水還是血。

就那一小會兒,有人攻擊了他嗎?

忽然間,薑圓圓的後背一重,楚景似乎是力竭,壓在了她的後背上,薑圓圓撫著浴桶的邊緣,才沒有堪堪將他支撐住。

“你怎麽了……”

她忍著淚意。

但身後人沒有回她,隻是呼吸有些亂了。

薑圓圓顫著伸出手往後摸去,觸到一手滑膩,手指上沾滿了血。

“我去給你找大夫!”薑圓圓想要站起來,卻被拉住,楚景站在她的身後,但表情有些複雜。

他身上的血並不是自己的。

為了不讓薑圓圓看見角落的一具屍體,他裝作受傷的樣子,“不要看我,把我扶出去,我不想讓你看見我的傷口。”

薑圓圓顫巍巍扶住他赤條條的胳膊,盡量讓自己目不斜視,但她的腿是軟的,一想到楚景可能流了很多血,她連心肝都在發顫。

在她身邊,楚景對著窗外的人打了個手勢,立即有人輕手輕腳跳進來把那屍體拖走了。

等到楚景坐到床邊後,薑圓圓仰著腦袋,“我去幫你找藥,你疼不疼?”

“疼,”楚景咳了咳,“你轉過去。”

薑圓圓聽話地背對著他。

楚景利落起身將身上的血擦幹淨後裝模作樣綁了幾圈白布在腰上,過了會兒,他才道:“好了,你轉過來吧。”

薑圓圓一眼就看見他**的上身上綁著的幾圈白布還有上麵隱約透露出來的血跡,她鼻尖又是一酸,拿濕漉漉的杏眼兒看他,擔憂之意不言而喻。

仗著自己是傷患,楚景佯做力竭的模樣,軟軟往她的肩上靠去,“圓圓,好疼……”

薑圓圓最怕看見楚景受傷,她哽咽著,“不能去請大夫嗎?我去給你找大夫好不好?”

“不要去,”楚景扣住她的腰肢,“我歇一歇就好了。”

薑圓圓一動不動,任由他抱著,眼底滿是擔憂。

另一邊,小楚霖有些好奇地戳了戳爹爹的腰,又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實在是不太明白爹爹玩的什麽把戲,於是又去玩兒自己的了。

楚景抱著薑圓圓,有些不滿足,唇瓣漸漸貼近她的頸間,輕輕地落了上去。

薑圓圓渾身一僵,想要離他遠一些,但腰間的手箍的越來越緊,落在頸間的呼吸也越來越重。

指間粘膩的觸感還沒有消失,薑圓圓想著他是傷患,於是放柔了聲音,“我扶你先躺著吧,是傷到了腰嗎?”

楚景沉默了一下,“不是,背。”

他慢慢鬆開手,一副沒力氣躺下的模樣,薑圓圓扶住他的肩膀,“你就靠在我的手上,背上不要使力氣。”

楚景點點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沒有放多少力氣下去,薑圓圓就已經累得慌。

她放平了呼吸,緊張盯著楚景受傷的地方,慢慢把他往下放,

聞著她發間的梔子香味,楚景有些心不在焉,在下了一半時,突然往下墜,帶著薑圓圓一起倒在了**。

薑圓圓的胸口就壓在他的臉上,呼吸透過薄薄的衣裳讓她渾身酥了一下,她忙要起身,卻聽見楚景悶悶的聲音傳來,“不要動,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