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沒有天理了!衛重霄!我真的有不起你這號兄弟!”裴弘的哀嚎聲響徹整間屋子,他義憤填膺地手指著衛重霄,“你再慣著他!他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特麽孩子都沒有這麽慣的!”

“我哪慣著他了?”衛重霄動作優雅地將一塊熱騰騰的紅薯剝了皮,隨手放進了淩潭碗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怎麽說的跟帶孩子似的。”

裴弘氣的手直發顫,哆哆嗦嗦地指著那塊落進淩潭碗裏香氣撲鼻的紅薯:“還說沒慣著!”

淩潭就坐在旁邊得意洋洋地看著裴弘,趁著衛重霄不注意還朝他做了個鬼臉。

裴弘看著淩潭那副嘚瑟的樣兒,再看看衛重霄無條件的縱容,氣的快背過氣去。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求他他都不會踏進這個家門一步!

他憤憤地捋著朝他噠噠噠走過來的小雲的毛,不爽到快要噴火。

本來放個假吧,惡魔機長難得打電話問他要不要過來吃飯,他想著有現成的飯不蹭白不蹭,誰知一進門就看見衛重霄圍著個圍裙,一手拎著鍋鏟,靜靜地與他對視,儼然一副家庭煮夫的樣子。

而這個房子的另一位男主人此時正戴著個頭戴式耳機,打遊戲打到飛起。他整個人都躺在了沙發上,一條長腿大咧咧地搭在沙發背上,沙發布罩被他蹭的已經移了位,邊上一個搖搖欲墜的抱枕掙紮了幾秒終於掉在了地上。

“......”裴弘頭上有一排烏鴉飛過。

他指指沙發上的淩潭,小聲問衛重霄:“他聽得見嗎?”

衛重霄搖搖頭:“聽不見,你要說什麽容易得罪人的話就趕緊說。”

裴弘深吸一口氣:“我抗議!他是視力退化了嗎連我這麽個英俊瀟灑的帥哥進門都不打一下招呼——我說兄弟你再這麽墮落下去就一定家庭地位都沒有啦你甘願當一個家庭煮夫嗎他怎麽能連床都不願意下啦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嗎這是——”

“說完了?說完了進來坐吧,”衛重霄像看智障一樣和藹地笑道,“我們做飯有分工,今天正好是我做。你要餓先去茶幾下麵的筐裏翻點零食吃。”

裴弘眼睛一亮:“老衛我就知道你還是愛我的!”

“不,”衛重霄涼涼地答道,“我隻是在想,吃能不能堵上你的嘴。”

“......”裴弘呆滯地坐在沙發上,一扭頭又對上了淩潭那雙黑溜溜的眼珠,那貨不知什麽時候摘了耳機,大發慈悲地從沙發上爬起來給裴弘騰了個地方。

“Captain今天買了你愛吃的烤紅薯,說你們上航校的時候你天天喊著吃,”淩潭翹著腳坐在沙發邊上,笑嘻嘻地盯著他,“但是現在你已經失去你的紅薯了。”

現如今夢中情薯果真落在了敵人碗中,裴弘揮著拳頭叫道:“這是對單身貴族的藐視!你們狗男男欺人太甚!”

淩潭看著裴弘已經瀕臨崩潰,心想這傻孩子再逗就真該瘋了,於是拿起另一塊紅薯剝好皮放進他碗裏。地主家的傻兒子果然樂嗬嗬地一笑,不計前嫌地吃了起來。

淩潭也不意再逗他,便聊起了正事:“說來,這幾天飛行大隊有個老機長要退了,這次也該輪到你了吧?”

“我做也做了,該不該的,剩下交給命就行,三十多歲要能混上個機長,那可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裴弘咬著筷子尖說道,“我可不是天選之子。”

“誰是天選之子呢?誰都不是。”淩潭輕輕地回答道。

裴弘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你說得對,誰都不是。”

裴弘這人就是安靜不下來,吃著吃著突然又“欸”了一聲,然後掏出了手機:“你們肯定沒看,現在網上有一篇介紹你倆事跡的文章,點擊量都上億了,我覺得寫的很不錯。”

衛重霄接過他的手機,淩潭探個頭過來看,剛看見個標題就十分興奮:“哎喲,這個標題我喜歡,‘遇風塵之會,必有淩霄之誌’,這說的不就是咱倆嗎?”

衛重霄微微一笑:“我很喜歡這個詞。”

淩潭卻突然開始玩味起了這個詞語:“淩霄,淩霄,哎,我也喜歡。”

裴弘:“......”

他重點在文章內容好嗎!!誰要這二位大神去糾結什麽題目不題目的啊!!

他怒指著衛重霄:“瞧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都甘願屈居人下了!”

誰知道衛重霄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隻淡然一笑,十分友好地掐住裴弘的後脖頸:“你說什麽呢?”

淩潭則朝著裴弘倨傲地抬起了下巴,一臉勝利者的驕傲。可憐的小裴快要窒息了,隻能弱弱地反抗道:“看著吧,衛重霄,總有一天你會徹底失去在這個家裏的地位...”

吃完午飯,他們把裴弘送出了家門。前一陣子衛重霄他爸媽給拿了點上好的養生茶來,衛重霄還給裴弘帶了一盒走。送走了那人,他一回身,看見淩潭又躺回了沙發,腿勾著沙發背,整個人以一種奇異的姿勢掛在軟墊上。

“要午睡麽?看你有點困。”他走過去捏捏那人的鼻子問道。

淩潭說著就打了個哈欠:“你陪我。”

衛重霄無奈,跟著他一起進了屋,隨手拉上窗簾。家裏的窗簾選的是薄紗款,白天時即使拉上也會有光透進來。整個屋子半明半暗,十分適合蜷在**悶頭睡大覺。

衛重霄陪他躺在**,淩潭一個勁往他身上撲,扯都扯不下來。衛重霄隻好隨他去,一隻手環著他的腰,騰出另一隻手拿起手機定了個鬧鈴,然後小聲說道:“你這幾天夜班多,休息的不好。睡會兒吧,我定鬧鍾了。”

淩潭“唔”了一聲以做回應,手上卻不鬆勁兒,差點勒的衛重霄喘不過來氣。

自從他們複合之後,衛重霄已經習慣了他這種睡眠姿勢,也習慣了自己大型抱枕般的存在。可能是之前那些經曆讓淩潭真的很沒有安全感,他夜裏越睡不安穩,抱他抱的越緊,似乎要時刻確認身旁的這個人是存在的。

那些一個人的,看不到盡頭的日子,他是怎麽度過的呢?

“Captain,”淩潭突然叫他,打斷了他的思緒,“上次你還給我唱了搖籃曲,你能再給我唱一遍嗎?”

衛重霄果斷拒絕:“不唱。過這村沒這店了,我唱歌又不好聽。”

“你唱一個唄,唱一個又不會掉塊肉,”淩潭湊近他的臉,那雙眼睛簡直顧盼生輝,“你給我唱,我什麽條件都答應你。”

衛重霄一挑眉,一個往前抵上了他的鼻尖:“哦?你要答應我什麽條件?”

淩潭想了想,頗有些失望地往後撤了撤:“我好像...還真的沒有什麽能給你的。”

衛重霄扣住他的後腦拒絕他再往後退,並不溫柔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別想了,快睡。”

淩潭聽話地閉上眼睛,果然聽見了那道熟悉的聲音輕哼著響起。

“月兒明風兒靜,

樹葉兒遮窗欞啊......”

哼唱完一遍後,衛重霄輕拍著他的後背,像哄孩子一樣,在他耳邊輕輕說:“我要你答應我,對自己好一點,就算在外麵一個人也要照顧好自己,愛自己。快睡吧,我在呢。”

淩潭眯著眼睛,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不過他沒等到鬧鈴響起就先醒了過來。睜開眼時,正看見衛重霄眨著眼睛盯著他看。

淩潭那股醒來後的迷糊勁兒瞬間煙消雲散:“臥槽!你不會盯著我看了快一個小時吧!”

“......”衛重霄沒回答他的話,隻是默默地用目光勾勒著眼前人的輪廓,那眼神中的愛意毫不遮掩地迸發出來。

淩潭從沒有想過自己這一輩子裏,還會有人用這種眼神看他,心裏一陣發癢。久了又被衛重霄看的發毛,淩潭索性直接撲上去摟住他的脖子,在衛重霄頸間玩命地蹭。

“你幹什麽啊,嘶——”衛重霄被他撲了個正著,手握住他的腰,奈何那人還不老實,跟牛皮糖似的黏在他身上,頭發搔在他頸間無比的癢。

他抬手想推,結果淩潭一口咬在他脖子上,找著頸動脈的位置留了個無比明顯的牙印。

“我警告你,別招我,如果你不想一整個下午都呆在家裏的話,”衛重霄拎著淩潭居家服的後領,把他從自己身上揭下來,然後數落道,“什麽毛病。”

淩潭一個翻身下床,差點踩到蜷在床邊的小雲,小雲一個激靈竄到他懷裏,於是淩潭就迷迷瞪瞪地抱著貓,趿拉著拖鞋往臥室外走去:“你答應我去看電影的。”

“沒說不去,你收拾收拾,咱們來得及。”衛重霄走進臥室洗了把臉,然後換了身休閑服,再走進客廳時,發現淩潭還趴在窗台邊上一動不動,不知道在看什麽。

“著急的不是你?磨嘰什麽呢?”

淩潭微微側過頭,摸了摸鼻子:“我剛剛夢見打雪仗了。”

衛重霄笑了,把他摟在懷裏的貓解救下來:“看不出來啊你,玩兒心這麽大?”

“你說穆安什麽時候會下雪?”淩潭指指外麵陰沉沉的天空,“我在南方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雪。”

“現在才十月,早著呢。你很喜歡雪嗎?”衛重霄說道。

“是啊。”

在穆安第一次看見下雪時,他開心的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傻子,跑到冰天雪地銀裝素裹的世界裏拍了很多張雪景,一股腦發給淩淵。大哥直接反手給他回了個視頻電話,看著他在雪地裏瘋跑。

雖然淩淵隻比他大了三歲,但是這個哥哥從小就表現得比他成熟懂事,反而像是年長了很多的兄長。

“哥,有時間你過來找我,這麽美的雪景不看可惜的!”

“行啊,”淩淵在那頭笑了,“是不是還要我陪你打雪仗啊?”

“那當然了,必須打!”

“我現在可玩不過你,你們航校那都是軍事化訓練的。”

“那你也得來!”

“行行行,聽你的。”

淩淵有點近視,淩潭到現在都能記得淩淵推了推眼鏡,朝他笑的模樣。

“我等你來啊哥!”

後來他們各忙各的,忙過一陣子後淩淵也的確來過穆安,但沒有一次趕上了冬天下雪。

淩淵再不會有機會看到北城的雪了。淩潭總是在想。而他這一輩子,也再沒有可能等來那個陪他看雪的人了。

少年時期唯一理解他愛護他,把他那份努力與執著視若珍寶的那個人,如今已經與他相隔了生與死的距離。

“那過一陣子下雪了咱們去公園賞雪吧,”衛重霄的聲音突然穿破了陰霾,在耳邊響起。

淩潭微微抬起頭:“我怎麽覺得你不像有這種情調的人呢。”

“你喜歡啊。”

淩潭發散的眼神終於定定地定格在衛重霄身上,幽黑的眸子裏似乎有堅冰在融化。

他看見虛空裏淩淵的身影在漸漸消失,他正想去追,卻看見兄長轉過身來,無比溫柔的笑了,並指指他的身後:“小潭,去吧,你要一直往前走。”

淩潭猛地回過頭,發現衛重霄正站在不遠處,身後是一片遼闊湛藍的天空。

這是衛重霄,他擁有這個人。

“那好啊。”淩潭回過神來,望著遠方的天,微微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