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槍與筆

《民族光複,百廢待興,教育、實業何者更為重要》

雖隻是一道普通的考題,可這道題卻是出給整個民族的,最初這道題隻是南京國立高等師範大學的考題,但最後這道題最終還是在從考場轉向社會,在光複後的社會上引起一番不少的爭論,而這種爭論的根源實際上是由執政府內教育部與農商部爭奪經費所導致,最後在的“教育主腦”、“實業主軀”的爭論下,這場爭論得以結束。

如果說爭論帶來最大效果是什麽,恐怕就是國人開始正視現代教育,“普法戰爭的結果於講台前便已決定。”、“甲午之敗,從日本大辦教育起便已注定”教育強國或許正是從爭論中得到國人的認同。

同樣的師範學校免則學費、膳宿費,畢業後即可擔任教師的招生廣告,教師工資由縣、省、中央三級保障,也使得不少人相信這或許是個謀生的好職業,更何況“師者為尊也”,當教書先生,也不辱沒體麵。

雖說一些人還夢想著新朝重開科舉的舉動,可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從光複至今,先是“公務員”招考,又是用公務員為誘使他們的念那些用曲裏拐彎的“橫行文”寫成的“算學、物理、化學、曆史、地理、動植物學和外國文。”的現實,雖說科舉夢並沒有頃刻間醒成一枕黃粱。但也徹底絕了大多數人“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夢想。

雖然說一部分士大夫並沒死去那份讀“四書五經”,釣“布衣卿相”的僥幸之心,可現實總是殘酷的,報紙上教育部的編成,公務員的招考,“不廢而廢”的現實,雖說令自認被國家遺棄的舉子們變得有些失魂落魄,可與之相對應的,國家還是給了這些人指了一條路,教師,對於絕大多數窮書生來說,教師成為了他們最後的生計。

雖說一些前朝候補為官的士大夫精英們,依然的在等待新朝開恩,許前朝補官為用,可麵對新朝重視的新學,他們也不得不去學習新學,而更多的窮書生卻沒有他們的那份休閑,為了生計,紛紛投身於各縣、府創辦的師範速成學堂,也有一部分人投考省城辦的半年預科,五年學製的高等師範學院。

國立南京師範大學,在南京城外紫金山下,與國立南京理工大相領,背對鬱鬱蔥蔥的紫金山。周圍的大自然環境顯得極為優美。從學校附近,又可看到馬鞍山至南京鐵路上馳過的火車發出隆隆的轟鳴聲,滿天飛揚的煙塵,不絕於耳的“哢嚓哢嚓”聲,長長的蒸汽縈繞在機頭,這似乎帶著時傳來時代的氣息。隻不過這條從馬鞍山延伸的鐵路在光華門站便成為斷頭路。

國立南京師範大學是南京最早招生並投入使用的大學,它的規模、教師力量和設備,都是優先保障的,甚至執政府還提出了“最優秀的人才去師範大學”的要求,由此可見執政府對的師範教育這“群學之基”,國家教育建設根本的重視。

與任何一所教育部主辦的大學一樣,國立南京師範大學的校章規定的教育方針“除照部定教育宗旨外,特采最新民本主義”,即“道德實踐”、“身體活動”、“社會生活”,“各種教授應提倡自動主義”,很強調人格和學識的全麵培養。學校更是從社會上聘請了一批學識淵博、思想進步、品德高尚的教師,用於教學。

雖說教學主樓未成,但時不過是剛進洋曆8月,師範大學便已經開始,來自各省的近4000名學生將在臨時搭建的木板房內住宿、學習,在這裏開始他們未來五年半學習生涯,在這些學生中,有十七八歲的接受新式教育的少年,也有三十餘歲的中過秀才甚至舉人的老書生,校舍雖是簡陋,可那正在施工中的大學教學樓和宿舍樓,無一不讓這些學生們感覺有些新奇。

此時這些年歲不等的學生,卻穿著黑色的學生製服,按班分成方隊站立在操場上,他們將在開學之前,進行一個月的軍訓,這是教育部製定的教育章程中的一個環節。

“……你們不要以為軍訓其實無非就是一群人列隊站在操場上麵向太陽站半小時,”

手端著步槍的軍事教官麵對著學生大聲喝喊著。

“你們離開學校之後,將會負育人子弟之責,其責任遠甚於其它任何學業,教育強國,教育強國,教育同樣也可禍國”

年齡甚至比他們還中的許多人還要小上十幾甚至二十歲的軍事教員的語氣非常嚴肅。

“現在,你們誰能告訴過,為何教育部會製定中國教育當以軍國民教育為主”

環視著麵前的學員,軍事教官走到一個學員麵前,盯視著他的眼睛。

“你來回答”

“報告教官,我國處於鄰強交逼,亟圖自衛,而曆年喪失之國權,非憑借武力,勢難恢複。意圖族存民強,非軍國民教育而不能行”

微揚下巴,梁誌致大聲回答著教官的問題,他知道自己必須要用最大的聲音回答教官的問題,否則準會遭受斥責。

“很好你來回來”

“報告教官,軍國民教育,在於養成國民尚武精神,去除滿清奴役兩百六十年來奴性教育之必然”

“你來回答”

“人類的曆史乃是人種競爭淘汰的曆史,生存競爭、優勝劣汰不無縱貫人類曆史,我民族遭泰西諸族侵襲,若不奮起行以軍國民教育,複我民族千年尚武精神,複我民族之士精神,他日我國必陷國亡族滅之境,如印度、南洋諸如為曆史所淘汰”

學員答著,教官點著頭,軍國民教育是教育部製定的方針大綱。斷然行以軍國,以護民族存亡。也正因如此,民族的危機和社會的責任才會促使教育部製定了以軍國民教育為中國教育根本,意圖以軍國民教育重建民族尚武精神和士之精神。

“何為士之精神”

“士之精神信仰之條件,可得十數端。一曰常以國家名譽為重,有損於國家名譽者刻不能忍。一曰國家交涉有損於國家權利者,以死生爭之,不畏強禦。一曰苟殺其身而有益於國家者,必趨死無吝無畏。一曰己身之名譽或為他人所侵損輕蔑,則刻不能忍,然不肯為短見之自裁,不肯為懷忿之報複,務死於國事以恢複武士之譽。一曰對於所尊長,常忠實服從。雖然,苟其舉動有損於國家大計或名譽者,雖出自所尊長,亦常抗責之不肯假借。事定之後,亦不肯自寬其犯上之罪,而常以身殉之。一曰有罪不逃刑。一曰居是職也,必忠其職,常犧牲其身乃至犧牲其一切所愛以殉職。一曰朋友有急難以相托者,常犧牲其身命及一切利益以救之。一曰他人之急難雖或無與於我,無求於我,然認為大義所在,大局所關者,則亦銳身自任之,而事成不居其功。一曰與人共事,而一死可以保秘密,助其事之成立者,必趣死無吝無畏。一曰死不累他人。一曰死以成人之名。一曰戰敗寧死不為俘……要而論之,則國家重於生命,朋友重於生命,職守重於生命然諾重於生命,恩仇重於生命,名譽重於生命,道義重於生命,是即我先民腦識中最高尚純粹之理想……”

回答長官提問的學員在那裏道著的“士之精神”就象鼓槌般擊打著眾人的心。即便是這些手無搏雞之力,百無一用的書生,此時也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隻覺得渾身氣血為之憤漲,似看到先秦諸人體國為國的一幕,若是人皆如此國必能強。

這是梁啟超新書中“中國之士”的士之信仰,這是他在西方和日本對中國“中國之曆史,不武之曆史也;中國之民族,不武之民族也”的蔑視刺激下,內心懷著憤慨邃奮筆疾書,於月前寫就,隨即被執政府出資於商務出版,五千餘字的文字是反思,亦是呐喊。

尚武精神和武德的消失,是中國自秦漢之後,最大之痛,而梁啟超在書中所選取的具有中國士之精神的七十多個人物中代表民,基本都集中於春秋戰國時期的各個階層,春秋戰國,分而爭霸,一日不自發有位,一日就有被他國吞並的可能;所以在那樣的曆史環境中,從廟堂到百姓,都有一種“尚武”的精神,都有一種值得尊敬的“武德”。

最初書定稿名是〈中國之武士道〉,可在陳默然看後,卻改名為〈中國之士〉,用他話說日本的武士道本身就是從中國剽竊的,日本武士道所信奉的“忠誠、信義、廉恥、正直、堅毅、簡樸、膽識、禮節、誠實、禮儀”無一不是中國的古代傳統,而現在中國唯一需要的做的就是重揚士之精神。

“數百年來,士之精神的缺失,必然導致的結果一是知之者不敢呻吟,不知者莫知痛苦;二是明知國家之危亡,猶可頌曰太平;明知官吏之腐敗,猶可媚曰文明;明知人士之無罪,由可誣曰當誅……隻有文武兼備的人才有坦白光明的人格,文武兼備的社會才是坦白光明的社會。偏重文德使人文弱、柔佞、陰險,隻知使用心計、欺詐、失去了光明磊落的風度,中國二千年來社會各方麵的卑鄙黑暗都是文德畸形發展的產物。”

作為執政府執政,陳默然不僅出資大印此書,發於官員、軍隊之中,甚至還特指定將其編入教程之中,“以教育弘揚士之精神”,自然的作為中國最高等師範學校,南京國立師範大學自然需要學習士之精神,最終由他們教授於學生,用尚武與武德改變這個民族千年的積病,而這正是陳默然所希望的。

就像此南京國立師範大學近四千名學生,在開學後,首先進行長達半年的預科學習,所學習的除去現代數字、理化、地理、曆史之外,最重要一課便是軍訓,先把他們變成軍人,隨後才是老師。

當一個國家麵臨時生死存亡之危時,沒有人會去考慮這麽做的弊端,這麽做未來發導致什麽,有什麽比民族生存更為重要?如果連國家、民族都不存在了,那麽還有資本去談論其它嗎?自上而下的一致性,使得光複後的中國教育,從一開始就走上一條與他國截然不同的教育之路。

望著操場上進行軍訓的學生,張百熙的眉頭時皺時緩,雖說京城破而未降,可南京卻赦免了他,隻因為他為教育作著一定的貢獻,甚至於南京的教育部還給他一紙聘書,請他到南京教授國學,而在這國學麵前,他自己亦一個學生。

過去人們常道“以德報怨是為美德”,而現在卻強調“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現在的教育雖講國學、雖依儒學,但揚的是先秦時的尚武之神,講究的是“士”的精神,可以拋棄生命,去做必死之事。講究有是“士為知己者死”,“士可殺不可辱”等的信條,又提倡以“忠”、“信”作為個人準則。

“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誌也”

心想著自己將要上的課,張百熙頗為無奈的搖搖頭,無論如何這去其糟粕的國學課總是要授的,在課堂上他必須要大講“士之精神”,要通過教育重建執政所希望的“人人皆士”的民族。

“想法是好,但……”

心下輕歎著,張百熙的腳卻在朝著不能不謂之簡陋的教室走去,而在他的身後,依傳來一陣陣吼聲。

“這是什麽?”

訓練的教官左手舉起手中的步槍。

“步槍”

“這是什麽?”

“筆”

齊聲的喝吼在操場上回**著,學員們盯著教官手中的槍與筆,他們知道這是什麽含意,與普通大學不同,師範學校的製服帽徽恰是槍與筆的交叉。

“兩者相合為何物?”

“立國之基、強國之本”

聽著學員們的喝吼聲,教官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鐵血是立國之基,而教育則是強國之本,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阿爾伯特?愛因斯坦”

合上手中的教授檔案,陳默然的臉上依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甚至於不時的搖著頭,愛因斯坦在中國而且是東序大學的一名講師。

有那一個發現比這個發現更令人震驚的。

瞧見執政的神色,蔡元培的心裏有些敲著鼓,東序大學招聘的近500名外籍教授、講師都是他一手負責的。

“執政,我們在國外招聘教授時,雖說開出高薪,但真正的知名教授學者願意來中國的畢竟隻是少數,這些人無一不是經過精心挑選,其中不少人在歐美,或許並不是具備教授資格,但是對於我們來說……”

的語中多少的帶著些無奈,

“相比於歐美一流高等學府,一流的教授往往不會接受的東序大學的聘書,這使得東序不得不放底要求,雖說放底要求,但目前的東序的教授和講師,大都具備真材實學,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由名師推薦,我們同他們簽定的亦是五年至十年不等的合同。”

“鶴卿,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不必有什麽顧慮,沒有鳳巢豈能引來鳳凰,這東序大學草創,能聘請來這些教授、講師,已經實屬不易,咱們這個國家說好聽了什麽都有,說難聽了什麽都沒有”

點燃一根香煙,陳默然稍沉默了一會。

“可一無所有也不錯,一張白紙好做畫嘛這些教授、講師在國外或許不受重視,但在這裏我們可以給他們充分的空間和支持,讓他們去從事教學和研究,你不是和我說過,辦大學要守著循思想自由原則、取兼容並包義的精神嗎?對學生是,對教授、講師亦是如此,誰能說在合適的條件下,我們引來的這些教授不會出現幾個影響世界大學者呢?”

在蔡元培的麵前,陳默然當然不會說這個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將是二十世紀最著名的科學家,他的研究將會改變整個世界,畢竟現在的他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青人,甚至根本不具備擔任大學講師的資格,可未來呢?隻要這裏能夠給他提供足夠的空間。

“二十年,我曾說過,中國富強的關鍵在未來的二十年,而在這二十年中,教育又是實現這一目標的重中之重,現在東序若許沒有任何名望,但二十年後誰知道呢?”

說話的時候陳默然用手指輕點著桌上愛因斯坦的檔案,然後抬頭看著蔡元培。

“也許二十年後,這個人會成令整個世界為之景仰的科學家,同樣的東序也有可能成為世界上最著名的理工學府,而這就是我們需要去做的,用二十年教育去改變這個國家,一年內,我可以練出百萬強軍,但是對於這個國家來說,二十年才能培育出一代人,”

陳默然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神情也顯得極為認真。

“鶴卿,你的肩上之責,可遠甚於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