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下套子

“時不待我啊”

同樣一聲歎息,從站在窗前的陳默然口中吐出,看著映經半邊天的夕陽,他無奈的搖著頭,從自己當上這個執政之後,總是迫不得已做出一些情非已願的決定,就像現在的這個決定。

作為東亞的兩個近鄰,中日兩國的關係複雜,絕非天然之敵、百年宿敵所能一筆帶過,曾經日本是中國最好的學生,明亡後數以千計不願為虜臣的學者文人東渡日本,“唐風漢韻存東瀛”或許正說明了兩國間曾經的關係。

曾經,那隻是曾經

無論那些人如何鼓吹,對於陳默然來說,他永遠無法忘記南京,無法忘記八年抗戰千萬死難同胞。自明治維新以後日始終把中國和朝鮮視為首要敵人。其目的就是要為本國開拓更大更好更穩定的生存空間。對於日本要想獲絕對全隻有兩個方法:一是始終確保海上生命線暢通無阻並且盡量通過人為因素控製自然。一是在最近的大陸上取的一片固定的擁有豐富資源的的。

甲午戰爭擊敗滿清獲的巨額賠款,為日本的崛起提供了有力的資金保障,這或許正是中國的悲哀,日本從唐代學習中國,完成了從奴隸製國家向封建國家的轉變,千年的哺育換來的又是什麽呢?無非隻是反咬一口,從這個衰弱的老師身上嘶咬血肉罷了。

這個國家就是狼子之國

可是現在呢?拳頭緊握著,陳默然深吸一口煙,眉頭緊鎖著。

“隻有永恒的利益一切都是為利益”

在反複勸說自己的時候,門被於鴻玉推開了。

“執政,客人到了”

夕陽下,一艘巡洋艦緩緩靠上冊子島碼頭,沒有歡迎的禮炮聲,甚至於這座海軍學校專屬碼頭上都看不到幾個人,隻是在碼頭上停著幾輛汽車,在汽車外站著幾個人,夕陽下的碼頭顯得有些古怪,而最古怪的地方還數那艘靠港的巡洋艦,艦雖靠港,可艦上卻看不到任何人水兵,甚至連巡洋艦上都未懸掛國旗。

在軍艦的舷梯放下後,軍艦上走下了幾個人,這一行十人一下車,便直接登上汽車,五輛野馬轎車並未朝海軍學校駛去,而是朝著另一方麵駛去。

坐在後坐的客人一動不動的地坐著,雖是酷夏,但他還穿著一件英式的燕尾禮服,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前方,偶爾隻有進行體能訓練的海軍學員隊經過時,他才會微動下眼球,用眼睛的餘光看了眼桂次郎首相,梁敦彥知道,今天這次秘密會談也許會影響整個世界的進程。

牆壁上地時針一分一秒的走動著,屋頂的風扇呼呼的轉著,可是這屋子裏的氣氛洽如這天氣一般,並不見融洽。

“……對於煙台一事,我想沒有任何談論的必要,艇為修補損傷避入煙台,俄國艦長表示該軍艦不會再升掛俄國國旗、參與戰爭,同意交由中方處理。並不侵犯我國中立,按照公法該船應由中國保護,這一點是沒有任何異議的若是貴國不尊重中國的主權,那我們就隻有,以武衛之了”

陳默然說的“煙台事件”是十天前,8月10日,日俄兩國艦隊在旅順口外發生戰鬥,俄艦隊潰敗。當晚,俄魚雷艦“列西特羅涅”號逃入離旅順最近的煙台港。次日晨,日本駐煙台領事水野將俄艦人煙台的情況向東京作了匯報。同時,水野又向煙台市長何彥升發出照會,要求中方采取措施,迫使俄船在24小時內離開煙台港。

而此時薩鎮冰正駐守於煙台。俄船入港後,薩立即派士兵前往詢問。俄國艦長表示該軍艦不會再升掛俄國國旗、參與戰爭,同意交由中方處理。薩將這一情況通報執政府的同時,又通報給水野,而執政府的命令是參照“滿洲號”解除武裝後予以保護。

第二天晚,日軍兩艘驅逐艦“朝潮”、“霞”號受日本海軍司令的派遣抵達煙台,日艦艦長隨即上岸與水野協商行動計劃。12日淩晨,日艦“朝潮”號十餘名士兵登上俄艦進行交涉,要求俄艦投降,雙方發生衝突,隨後為履行職責,港內光複軍與日本士兵發生衝突,海圻號巡洋艦炮口指往日軍驅逐艦。

盡管最後雙方並未開炮,但這一事件畢竟影響到中日關係,雖說日本的野蠻行徑在國際上亦招致反感,駐煙台各國領事議論紛紛,質詢日軍的行動。而日本雖然在表麵上仍不肯承認其錯,私下裏態度卻不得不有所轉變,一方麵是各國壓力,另一方麵他們亦不願因煙台一事,使中日關係驟冷的同時,又令中國倒向俄國。後來駐煙台領事水野則向何彥升表示道歉。“不得已出此舉,特來道歉。同種兄弟,務祈原諒。”至於雙方傷兵醫藥費,雙方都未曾提及。煙台一事,便也不了了之。

“日本總說兩國情若兄弟。即使是好兄弟,你毆打我的臉,我也會憤怒的更何況“滿洲號”貴國尚尊重國際公法,怎麽到了我當了這執政就變了樣子”

“執政閣下,這隻是前方少數軍官的個人行動罷了,對於貴國主權,日本從來都是給予充分尊重的而這次,我來貴國,一則是就煙台一事當麵向執政道歉,並且保證下不為例,二來,則是為了中日兩國的未來”

正如大多數日本人一樣,此時的桂次郎表現的彬彬有禮,可陳默然卻知道這彬彬有禮的背後隱藏著什麽,他有他的目的,同樣自己也有自己的目的,這實際上是一次各取所需的會談。

“是啊未來,過去的不愉快總是過去的,現在對於中日兩國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或許就是拋開成見,展望未來了,中國的未來、日本的未來,我們兩國之間的未來,同樣還有亞洲的未來”

隨後在陳默然的配合下,兩人的會談雖然進了四個小時後,氣氛也漸顯融洽起來。而在陳默然的刻時引導下,兩人並沒有談兩國的關係,而是直接從日俄戰爭、日英同盟、德英角逐各方麵談起,而這恰又是投其所好。

“……在清政府的時代,東方的危險固然到了極點,同時也失望到了極點。那樣腐敗的朝廷和政府,哪裏還有可以存立發展的希望。而西方的勢力尤其是軍國主義大陸國的俄國,以最強的武力從北方壓迫下來,海上霸主的英國以最大的經濟力從南方壓迫上來。而對於日本而言,除了努力圖自存外,更無他道。而自存的方法斷不能同時抗拒英俄。這一點想來執政也是讚同的”

在桂太郎說話時,陳默然隻笑點著頭,不時的表示著讚同。

“是的,合縱之道,正是戰時必行之手段”

“幸而英俄兩國在亞洲立在極端衝突的地位,使我國得以利用英俄的衝突,和英國聯盟,可以使其在這場戰爭中保持中立,又何利用英國壓製俄國人的盟友法國。但是……俄國這樣一個敵人,不是東方最大的敵人,而是最急的敵人,打敗了俄國,急是救了,以後的東方便會變成英國獨霸。英國的海軍力絕非日本之所能敵,而英國的經濟力也絕非日本之所能望其項背。我在日俄未戰之先極力設法造成日英同盟,若他日俄戰爭的結果,以日本勝利告終,那麽日英同盟的效用完全終了。此後,日本決不能聯英,而英國更不用聯日。”

似是在進行演講的桂太郎在說話的時候,不時的看著陳默然,從曾出入執政府僑民的報告中,在陳默然與他們談陽明學、談亞洲的時候,他從未來掩飾自己的“亞洲主義”以及對歐洲諸國的敵視,至少在這一點上,兩人的目標是共同的。

“在太平洋上,日英兩國完全立於敵對地位。此後,日本唯一之生路,東方民族唯一之生路,唯有極力遮斷英俄的聯結,而且盡力聯德,以日德同盟繼日英同盟之後對英作戰。繼對俄作戰之後,必須打倒英國的霸權,而後東方乃得安枕,而後日本乃有生命。此生命問題,獨非日本,從韃靼海峽到太平洋,全部東方民族的命運,皆已此計劃的成敗而決。現今世界隻有三個問題,土耳其、印度、中國是也。此三國皆在英國武力與經濟力壓迫之下,然而隻需解除其武力的壓迫,則經濟力之壓迫完全不成問題。蓋此三國皆真可以成最富的生產國之要素,此三國皆不能為日本助。中國有可以為日本助之道而此數十年來,滿清內政既不修明,權利複任意放棄,且持其遠交近攻之策以臨日本。日清之戰,清國如強,則絕不會有今日日俄之戰。中國若強,則應為中日俄之戰,或中俄之戰,而不至以此犧牲歸之日本,我可斷言。此兩戰者,日本不過以人民生死拚國家存亡,豈足以言侵略。若中國不強而甘受歐洲的侵略,且將陷日本於危亡,是可恨也。”

雖說桂太郎的話有巧言令色的味道,可陳默然卻知道他說的是實話,至少有一半的實話,在桂太朗說出這些時,他並未給予反駁,實際上他一直在等著這些話。

“幸而,得天佑,執政閣下率領萬民以民族大義,驅逐異族統治,匡扶中華河山,當時聞中華民族政府成立,我真是大喜欲狂。中國能有閣下,今後可以無憂。今後唯望我兩人互相信托以達到此目的,造成中日土德奧的同盟,以解印度問題。印度問題一解決,則全世界有色人種皆得蘇生,日本得此成功績,決不愁此後無移民貿易地,決不作侵略中國的拙策。對大陸得絕對的保障而以全力發展於美澳,才是日本民族生存發展的正路。大陸的發展是中國的責任。中日兩國聯好,可保東半球的和平;中日土德奧聯好,可保世界的和平。此唯在吾兩人今後的努力如何耳”

說出這番話時,桂太郎看著陳默然,在日本國內,鮮少有人了解他的這一政策,而這一政策也是在最近同伊藤等人進行探討,而且獲得他們的支持。

等到自己期待已久的話後,陳默然先是先點讚同,接著卻又彼為無奈的歎了口氣。

“首相閣下,您實在是高抬了中國,現今中國的境遇如此,數百年奴役,滿清數十年止步不前,今日民族雖以光複,然國力又不堪用,可謂是羽翼又未成”

將雪茄煙放下在煙灰缸,陳默然倒是在那裏開始大倒著苦水起來。

“首相閣下,你看我這接的是什麽爛攤子,拋開了租界、領事裁判權這一切都不說,現在執政府可以用窮困潦倒來形容,執政府成立已近三月,可時至今日,各國依未移交關稅,鴉片戰爭以後,近代海關成立,立即以製度化的運作,聚集起龐大的財力,成為中國財政、經濟、金融的要害所在,並在政治麵發揮了巨大的影響,這樣一個要害部門,實權卻不在中國人手中。李泰國、赫德等外籍人士相繼擔任總稅務司;海關的收入保存在英國匯豐銀行等外國銀行中,直接償付外債;關稅稅率還須與列強協商確定。”

提起關稅陳默然就恨得牙癢癢,臉上的恨恨的表情倒也全不帶任何作做之色,實際上這次與桂次郎會麵,在很大程度他從未動過任何與日本結盟的念頭,實際上桂太郎這位首相來中國,又何嚐有這個希望?他之所以以到朝鮮為乘軍艦來冊子島,實際上是為了一個雙保險罷了。

“原本的,作為我個人,我更傾向於將關外抗俄軍易為光複軍,配合貴軍作戰,可是英國人卻不同意,們擔心一旦戰事涉及中國領土、領海,勢必影響到英國的對華貿易,損害英國在華的優勢地位,所以他們在關稅上卡著我的脖子,所以,現在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首相閣下,若是說一個國家連最基本的權益都無法保障,那麽還有可能實現富強嗎?中國現今國力貧弱,恐怕難擔悍衛亞洲大陸重任啊”

重新拿起雪茄煙時,陳默然深吸一口煙,然後又是一聲長歎。而桂太郎則皺眉沉思著。

“執政閣下,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