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立憲(求月票!求定閱!)
光複
對於炎黃4602年的中國來說,怕是沒有那兩個字能與這兩個字更能震驚天下,曾經為滿人奴役的河山,幾乎是朝夕得複。
短短幾個月間河山光複,民族解放,對於中國來說,這個過程來的有點兒突然,甚至於有點的太快,以至於在短期內,國民甚至都無法適應這種變化。
人們歎漢族的被壓製,憤滿人的凶橫,渴望著“光複舊物”。但河山光複以後,這種“光複舊物”倒寂然無聲了。
“重見漢官威儀,峨冠博帶”,或許是光複前的人們的一個願望,然而事實並不這樣,先是剪辮再是馬褂,可隨著執政府仿軍裝,製出新式服裝用於官員穿著之後,這種渴望所以反而索然無味了。
為了推廣漢裳與新衣,執政府發布了裝定製的書籍,其中將各種製服的基本樣式、板型尺寸、製作工藝、配件圖片等等詳細列出,以方便民眾和官員們按圖索驥,找自己心儀的裁縫製作出令人滿意的衣服。
而馬褂被廢,漢裳、新衣兩者的衝撞間,在這片大地上上演著,而在南京這座新興的國都中,更顯其形,在南京這個因上萬名軍政官員的存在而令人們“有重睹漢官威儀之感”的城市,往往從衣著,就可以分出官員們的不同。
年青的政府公務員大都穿著執政府推出的仿軍裝的新式服裝,這種新式服裝,無論是常服、或是禮服都采用收腰修身的設計,凸顯出穿著者的體態美,而且絕大多數人都是直接在成衣店定製,合身的衣著穿著這些官員身上,到是讓這些年青人帥氣許多,再加上定製的幾種新式的發型搭襯,更是顯出官員們的精神。
對於外界來說,無論是民眾或是外國人,他們接觸最多的恰恰是那些年青的事務官員,在新衣的搭襯下,半個月軍訓後良好的氣質,反倒為他們掙來了“東方最英俊的官員”的稱謂。
不過這隻局限於年青人,對於那些年長者來說,他們很難習慣新衣的硬領以及軍人式的風紀扣,對他們來說,寬鬆的漢裳反倒更受歡迎,“重睹漢官威儀”反而在這些年長的官員身上,得以重見。
南京的政府官員大都非常年青,而年長的官員除次那些非官的谘議處谘議員們,大都是前清官員出身,在這些人中有前清的封疆大吏、也有翰林、學士,而“漢官威儀”卻顯於這些人身上,或許正是其中的荒謬之處。
這些人身上得顯“漢官威儀”的官員們,新朝用舊官,舊官不言舊朝,這是定例。對於這些官員來說,在新朝之中,他們的身份極為尷尬。在南京這個特殊的國都裏,卻於悄然無形中形成了一個團體。
而對於這些前清官員來說,堪稱其領袖的卻隻有兩人,一是早晚入閣拜相的張之洞,一是雖經一番風浪,卻又得恩寵的袁世凱。
幾個月前,張之洞與袁世凱是李鴻章、劉坤一去世之後疆臣中的兩根柱石。論清望,張之洞出身翰林,數任學政主考,為天下士大夫所尊崇,遠在袁世凱之上;論實力,袁世凱手創北洋新軍,廣開名利之門,為海內英雄豪傑之輩、盜嫂屠狗之徒所趨鶩,乃張之洞望塵莫及。
不過現如今,這一切對兩人來說早都成為過去,現在張之洞是以執政府谘政入參軍政大事,而袁世凱則是懸著副委員長一職,冷落兩月後,最近才參詳軍機。
張之洞為官較為清廉,在武昌舉義後,赴南京赴任,於城中並無房產,執政府便在緊挨執政府的永興區為其購置一所寬敞的庭院,自從張之洞顯出他朝入閣拜相的風聲後,這張宅前幾乎每日都車水馬龍,不過來此的大都是自成一黨的前清官員。
這天,張之洞偶翻《光複報》,發現頭版左下角登載一則新聞,說全國憲政運動進行很熱火,憲政公會會長楊度與湖北的湯化龍、江蘇的張謇等人聯合發表聲明,建議朝廷在全國普及憲政知識,以便減少障礙,利於憲政推行。
“楊度,楊皙子,他弄這個憲政公會是什麽意思?”
放下報紙,張之洞自言自語。
前朝經濟特科三甲、執政府公務員招考甲等和後來的立憲三文,讓楊度在張之洞的心中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一方麵使他確認楊度學問出眾,而後來楊度去英國遊說夫人的用由,卻又讓使他看出楊度辦事有方,他由此斷定楊度正是當今國家所急需的人才,應當重用。
不過執政對其似乎有些怨言,暫時並沒有重用他的意思,張之洞自然知道執政府所怪何事,執政的家事豈是他這個外臣所能插手,在張之洞看來,再等等便向執政建言,重用楊度,可現在楊度在這搞立憲公會,卻讓張之洞心裏嘀咕了起來。
自從執政府成立之後,隨著各地谘議局的成立,立憲之風於全國大昌,甚至執政府也成立谘詢處,似乎真準備接受立憲。開始張之洞頗不滿意,後來想執政接受也是有道理的。日本、英國、德國采取立憲製度,國家強盛了,這是事實,說明立憲製確有它的長處。
何況當初執政在起事之初,即承諾他日複周禮,建谘議院,請社會賢達共商國事,這建谘議院,可收天下士紳之心,又能穩定民心。
對於晚年將登人臣之極的張之洞,他當然會按照執政的意思辦,不過,張之洞明白,關於憲政,他所知甚少。要辦憲政,首先要懂憲政;憲政既是個洋玩意兒,就隻有讓喝過洋水的人來講,楊度是不錯的人選,可這個不錯的人選,現在又在這裏成立憲政公會,卻又讓他看到一些威脅,對執政的,同樣也是對自己的。
“莫非這楊度去一趟英國,又學了什麽新東西?”
張之洞如此思忖著,仆人報。
“袁副委員長來訪。”
聽著仆人的通報,張之洞想著來得好,正要將此事與他說說哩,於是便起身來到大門口迎接。
袁世凱隔三差五地便來看看張之洞,有時是有事,有時是閑聊天,張之洞從不到大門迎接,頂多隻站在書房門邊等候,通常是坐著不動,待袁進來時,隨便用手指指身邊的矮凳子,懶散地說一句。
“慰庭來了,坐吧”
這次親到大門口,使袁世凱有點受寵若驚。
“哎呀,這秋風剛起,南京於江邊,秋風濕寒,老相國您怎麽到大門口來了”
袁世凱說著,快步走上前攙扶著張之洞。
“快進書房吧,傷了風,晚生可擔當不起”
雖說張之洞還未入閣拜相,可袁世凱卻知道張之洞喜歡人稱他是相國,似乎執政也有諾於前,在袁世凱看來,這恐怕就是執政的過人之處,執政府早已公傳全國,三年沿舊律,兩年過渡,這即是沿舊律,自然要找那些熟悉舊律的人,張之洞無論是聲望或是才幹,怕都是最適合身居中樞調理各方的人物,而在外界看來,執政重用張之洞這前朝重,無疑又是肚量之顯。
“坐吧”
進了書房後,張之洞指了指身邊一張鋪著猩紅哈拉呢墊靠背椅,對袁世凱說道。自己也在日常坐的那張舊藤椅上坐下。仆人很快端來一碗熱茶。
到南京尚隻有兩個月,比起在武昌來,張之洞顯得瘦多了,也更加蒼老了,長而稀疏的胡子,雖白卻顯著些光澤,還是一副老而益壯的模樣。
“慰庭呀,有什麽事嗎?”
“沒有什麽事,從執政府出來。路過府上,順便來看看老相國。這幾天轉天了,您可要多多保重。”
袁世凱漫不經心地回答著,雖是言語間,但第一次到了南京之後,對未來總算是有了點盼頭,現在執政請自己入參軍政大事,不過他卻知道,現在這當口,自己必須要謹慎做事,小心做人。
而他這次是專門探探這位“相國”的對一件事的心思,今天執政看著光複報上“立憲公會”成立的新聞,隻說了一句“這麽多人,沒想到讓這楊度跑到前頭了”
袁世凱聽了這句話,整整一天都在思考著執政話裏話外的意思,現在對這個執政,雖說他談不上了解,可也知道,這位執政,絕和外界說的不同,他行立憲,一半是心中所願,而另一半,這位執政又豈沒有大權獨攬之心?
楊度現在鼓吹英國立憲,行虛君製,可不就是觸了執政的逆鱗,楊度那人連執政要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執政會立憲,可諾是說立憲立來立去立個泥菩薩在那,反倒不如當個終身大總統的實在。
兩人先是頭聊著,慢慢的入了正題,不過這正題還是張之洞無意間引進去的。
“現在民間鬧立憲鬧得厲害,江浙、安徽、湖南、廣東福建都成立了立憲團體,你聽說過嗎?”張之洞摸了摸稀疏的白胡子,昏花的老眼望著袁世凱,相比於那些光複會的年青人,他更願意聽聽袁世凱的看法。
“晚生略知道些。”
有心算無心的袁世凱,一聽這話,連忙兩手放在膝蓋上,腰板挺得很直。
“不過,立憲是執政府的事,用不著他們瞎鬧。”
“話雖是這樣說,但他們也有好的建議。今天的《光複報》上登了一則消息,說楊度準備籌建全國立憲公會,建議在在各省辦一個憲政講習所,向民眾講授東西各國的憲政,你覺得這事怎麽樣?”
“向民眾宣講東西各國憲政好是好。”
袁世凱苦笑了一下,瞧著張之洞又繼續說道。
“老相國,您是知道的,楊度那些人心裏尋思著是立憲虛君,若是他朝行以虛君,這把執政往那擺啊執政所識,又豈非他人所能及,以執政容人納事之量,雖不會在意,可若是行以虛君,難不成就要把國之大權均交予谘議院不成,谘議院中雖有各地賢達,可各方意見相左時,一事久而難斷,怕到時國家就會亂了。”
瞧見張之洞撫胡點頭,袁世凱順勢給張之洞一頂高帽子。
“老相國,若是相國您主持朝政,以老相國之賢能,自可保國事無患,可這立憲卻予製肘甚多,若是谘詢院拖累中樞之決,縱是有通天之才,恐也難起抵柱之用了。”
“慰亭所憂倒也是”
受了這頂高帽的張之洞停住摸胡子,眼裏射出少有的神采。
“可執政早已同意他朝立憲,執政自不會食言,若真如楊度等人所鼓立憲行以虛君,怕到時的國家當真要亂了”
見張之洞讚同自己的意思,袁世凱便知道自己賭對了,從聽到執政說出那句話後,他便琢磨著執政說出那番話的用意,而今天來拜訪張之洞,同樣是為了從他這裏探出一些意思,他入執政府參詳軍政的時間比自己久,執政對他更是頗為依重,兩人自曾談過此事,若是……
“老相國,今日楊皙子之所以能鼓吹立憲,頗得他人支持,實是因勢而然,光複會中大都是無曆之青年,自不知道立憲虛君背後之禍”
袁世凱說出這番話時,有他自己的考慮,在他看來執政即不願行以虛君,就是楊度等人說上天去也沒可能,武的壓不了文的,是他過去掌兵的根本,可若是文的壓文的,最後還是要看誰手裏有兵權。
而且……對袁世凱來說,這同樣是一個機會,一個別人送到眼前的機會,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借此向執政表忠心,但這個忠心之後又藏著什麽,怕隻有他自己才能明白。
“哎,我曾和執政說過,年青人雖血氣方剛,易為招使,可閱曆有限,你看執政府裏頭,軍政兩處,用的全是一班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夥子,內外議論的多啦”
張之洞歎一句,心中對執政信用年青人頗有一翻微詞。
“老相國,”
袁世凱有意將聲音壓低。
“正是因為年青人閱曆有限,執政才要借助相國不是,執政雖才賢兼備,可終歸還是太年輕,中國還要靠老相您這根頂梁柱呀”
這番話說出口,袁世凱心裏卻在那裏嘀咕著,年青人,若是沒有那些年青人,怕執政早都坐不穩江山了,這般年青人雖說閱曆不豐,可卻勝在忠懇,沒有官場曆練十幾二十幾年後的油滑,對執政府的政令,從來都是說是一不二,嚴加遵守。
“我這柱子老了,能撐一天是一天吧執政雖大用年青人,可年青人也有年青人的好處不是。”
“那自是當然,老相國,”
順著張之洞的話說下去,袁世凱主動把自己看法說了出來。
“光複會中諸人,閱曆有限,執政又為國事所困,無暇顧及光複會,老相國可要擔起引點光複會之任啊”
半眯的眼睛,這時突然睜開了,張之洞盯視著袁世凱。
“慰亭……”
“老相國,現在楊度等人鼓行立憲所受推崇,皆因言議混亂,而光複會過去所倡光複、民選,卻又為楊度等人所用進而混淆視聽,以執政容人之量,自不會怪罪楊度等人,可老相國身為擎國之柱,為政事計、為國事計,自當指點光複會,倡言立憲,以引民風,如此方才穩定國事之舉啊”
袁世凱說話時盡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老相國,現在時不待我,下月,考察團即於上海成行,赴各國考察政體,待考察團團歸,若舉國之士紳,皆信楊度立憲公全所倡,怕於國事不利,光複會雖說散亂,可卻遍布全國,若相國行以引點,以光複會為核心於各地宣講立憲,自可定於國事”
張之洞沒有反響,隻是半眯眼睛聽著,終於睜開眼睛看著袁世凱時,用含著不盡的深意,對他說了一句話。
“即以光複會推行立憲,可立憲總歸是要虛君,這虛君豈不是亂了君臣綱常,絕非人臣所為,慰亭,此事住了,想來執政自會有策應對。”
原本,張之洞一向瞧不起行伍出身的袁世凱。可袁世凱赴南京任上之後做出了一係列殷勤的姿態,卻讓他對袁世凱的鄙夷之心漸漸減弱,相反,因兩者同是前朝舊臣出身,反倒是同舟共濟之心漸漸增強。
這會聽著他的話,雖覺不妙,但卻以為袁世凱是擔心他朝自己的相位,所以才會說出這番話來。
張之洞的回絕,並未讓袁世凱打住,反而又繼續勸說道。
“老相國,如共和分總統內閣兩製一般,立憲之間,亦有區別”
說話的時候,袁世凱從衣袋裏取出一本書,初抵南京後,在一方麵結交各方人士的同時,因副委員長一職名崇權無,所以袁世凱便借機研究新學,尤其是各國體製,甚至還拜了幾個外國西席,無論如何這新朝新事是回不去的。
而恰是當初的研究,今天卻派上了用場,打從執政府出來之後,袁世凱先回到府上思考了一兩個鍾頭,便揣著這本書來了張府。
“老相國,若是近幾日沒事,還請老相國看下此書,便明白世凱所言了”
雙手將書奉到張之洞麵前時,袁世凱麵上帶著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