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五二四番外視角

前幾日才剛剛入宮,今日不知為何,皇帝再次下詔,讓我再次入宮,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在我看來,這種頻率太過頻繁了,很容易引起其他幾位皇叔的注意。

皇宮的金碧輝煌早就看膩,我的眼中隻有那沉甸甸的皇位,隻有坐上了那個位子,才不會隨便被人左右。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早就在那裏等著了,沒有什麽多話,跟了上去。隻不過走過了一個回廊,便看到了我的祖父,這個帝國的君主。

當我走出皇宮的時候,有些頭暈腦脹,抬頭看了看天空,天色澄淨微藍的空中隻有縷縷白雲在沉浮,一切都顯得有些不真實,但是剛剛皇帝的話又讓他有些熱血澎湃不能自已,如果皇祖父不是逗著他玩,三天後,我就是這個帝國的主人……不過,皇祖父就不擔心皇叔們群起而攻之麽,算了算了,皇祖父既然下了這般決定,那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要知道,皇祖父這輩子還真沒怕過誰。

這惴惴不安的三日,簡直就是度日如年,每天清晨看著破敗的太孫府,都有些眩暈,還是說前幾天隻是我的一個夢境?又看了半晌的落葉,我才冷靜下來,一個清瘦的身影突然出現,是個丫鬟,我並沒有在意,或許是實在無聊,隻能將視線放到地上的那些落葉中,看著落葉頓時被清掃幹淨,看向了那個丫鬟,不免自嘲了一番,什麽時候一個丫鬟的手腳都這麽敏捷了。自從七年前父親去世,這太孫府中頓時門庭冷清,隻剩下幾個奶娘和丫鬟,而整個太孫府中,一個掃地丫鬟連一件壓發的首飾都找不出,這恐怕也是風帝國的頭一份兒。

“你且過來。”我看著那丫鬟清瘦的背影,再想到三天後的自己,頓時覺得自己的掃地丫鬟怎麽能夠這般樸素,一點都配不上他的身份。再者,三天後,不出意外,他就會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地位,潛邸的舊人也要好好安置一番才行。

那丫鬟起初還愣了一下,還有些不相信地指了指自己,我不由得笑了,看來這丫頭還真是有些惶恐了。

“太孫可是有事?”那丫鬟的聲音倒是不錯,如同冰穀中冰擊玉璧般清脆動人,還讓人聽了有種說不出的舒服感,我頓時就忽略了這個丫鬟奇怪之處。

“你可願到我的書房奉茶?”我清了清嗓子,忍不住有些小得意,要知道自己三天後可就打不一樣了,潛邸的舊人也是因為我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不介意在這個時候施些小恩惠,要知道我什麽都沒有,入主皇宮,肯定需要一些自己用得上的人才行,眼前這個丫頭就是個不錯的人選,容貌平凡,看不出什麽特色,倒是掃地的速度很快,那麽大片落葉瞬間就幹淨了。

等等!我的心跳頓時加快了起來,隱約想起了母妃尚且在世的時候說過的一些話,說是父親的死並不是什麽意外,而是遭到了江湖上高手的刺殺。可是眼前這個家夥看起來隻比我大了幾歲的樣子(你確定麽……),掃地的速度確實極為快速,難不成這麽一個小丫鬟也是什麽高手麽?

丫鬟驚訝地看著我,仿佛有些不相信,我有些後悔這麽衝動了,這麽草率地說出這些話,若這個丫鬟是皇叔們派來的奸細該怎麽辦?

不過,我隨即就把這個念頭給打散了,自父母去世後,皇叔們根本沒有把自己當回事,除了皇帝偶爾想起我時才會召我入宮,在皇叔們眼裏,我恐怕隻是一個沒有用的廢人罷了,又怎麽會浪費時間精力將一個武林高手安插在我的府中呢?

但是話已經說了出去,就這麽反悔也太顯得我沒有誠意了,騎虎難下的我隻能把希望寄托在這個丫鬟身上,希望能夠她嘴巴裏聽到一個“不”字,但是這丫鬟在片刻的愣怔後,就開口說好,這下子我才是追悔不及,偏偏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過的話是不能夠收回的,再說了,再過三天,我就要當皇帝了,更加不能出爾反爾。

就在這麽糾結中,這個叫做鬆音的小丫頭被我安排到了書房中奉茶,當然了,我也沒有全然相信這個丫頭,母妃說過隻能相信自己。如果這個丫頭如果真的有問題,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比較放心。

果不其然,在聽到了傳位詔書後,那些皇叔們鬧翻了天,一個個看向我的眼睛簡直都要飛出刀了,差點沒把我紮死,但是皇祖父餘威猶在,再加上禁軍衛已經將皇宮包的嚴嚴實實,那些皇叔們就算再有意見,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祖父握著我的手,帶我一步一步走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感受著手中的蒼老,才發現,這個高高在上的祖父已經老了,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走下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孤每日都要學習,前三年還有皇祖父在一旁教導,總算上手了,可是一天晚上,皇祖父就這麽悄無聲息地走了,孤感覺有人掀開了床幔,警覺地睜開了眼睛,卻看見鬆音慢悠悠地將床幔掛在了五爪金鉤上,開口道:“上皇要走了。”

孤不由得大怒,這些年鬆音在禦書房奉茶,倒還真沒出過什麽亂子,但是還沒等孤發怒,一陣低沉而哀鳴的鍾聲就開始在整個皇宮裏震**起來,傳出了老遠,孤愣住了……這是上皇故去的鍾聲,深深看了一眼鬆音,鬆音也沒有多說什麽,慢吞吞地把一個茶盞給收拾起來,接著便下去了。

在忙著上皇葬禮的片刻,孤還是會想到鬆音這些年的情況,她肯定是一個武林高手,但是到底本事多厲害,這還不得而知,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她對孤沒有什麽惡意,反而是幫孤解決了不是麻煩。

上次三皇叔尋了一隻少有的三尾獸,說這是他府中幾個貴客前些時候在山脈中獵到的,因為屬於修真者的妖獸,而且也被馴服了,十分溫順所以獻上來給孤看看。剛開始的時候孤還是很好奇的,畢竟還有寒鐵籠子隔絕著,便放心地上千查看,沒想到孤才剛剛靠近那三尾獸,那妖獸居然就直接躍然而起,利爪撕碎了籠子,朝著孤直撲而來。

若是沒有鬆音,恐怕現在孤也就不存在了,鬆音也不知道做了什麽,一個回手,就把孤給拎了起來,往後退了數步,剛好離開了那三尾獸的攻擊範圍之內。

那三尾獸的下場自然不用多說,而孤也接著這個機會削了三皇叔輔政大臣的位置,直接圈禁起來,再也成不了氣候。所以盡管鬆音的身份成謎,孤還是願意相信她的。

在接下來的幾年內,孤也組建了一支屬於自己的秘密武器,近衛軍成了孤前朝後宮的刺探器,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隱瞞過孤的耳目。某天興致來了,見鬆音在花園裏和一群乖乖入宮的小宮女踢毽子,攔下來想要通報的人,看著鬆音似乎沒有什麽變化的麵容,倒是起了點別的心思,雖說近衛軍沒能查出任何與鬆音有關的事情,但是鬆音本身就是個謎,如果將她收入後宮,豈不是……

但是這個念頭也隻不過是轉瞬即逝罷了,孤已經有了兩位皇子和一位皇女,而在他的示意下,鬆音總會有意無意地將一些陰私事情給擋下來兩個嫡子才沒有受到其他宮妃的迫害,現在就很好了。

隨著時間的過去,孤一步一步推行新政,體恤百姓,嚴懲貪官汙吏,民間百姓對於孤很是尊崇,孤已經三十五歲了,鬆音也跟了孤二十四年,她的麵容卻仿佛被時光眷顧了一般,絲毫改變都未曾有過,孤隻把這些原因歸結到她習武的身上。皇子們開始長大,孤讓鬆音將孤的嫡子也是大皇子接到了孤的身邊,將他立為太子,讓鬆音照顧他。

沒想到大皇子似乎有些不願意,他自幼便是天潢貴胄,無數人嬌寵長大,再加上孤不好女色,對於後宮眾妃也隻是平平,哪怕是皇後,也隻是麵子上的事情罷了。孤的誌向不會被後宮所牽扯,孤必定要為後人留下一個太平盛世。這個時候,太子的教導就顯得十分重要,孤讓鬆音負責太子生活,自有其深意在裏麵。

或許是因為眾妃多年來對鬆音的不滿,太子似乎十分喜歡挑鬆音的茬,孤有時候看得頗為有趣,鬆音的臉上雖然說極少有表情,但是有時候太子的要求實在是太奇葩,她也有些招架不住,隻能無奈地去辦了。

一段時間後,太子也覺得無趣了,這個時候,就到了孤出場的時候了。鬆音依舊在孤的身邊,看著太子,似乎在發呆。

偶爾,孤也會見到鬆音手裏會抱著一隻小小的烏龜,那烏龜渾身深褐,並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但是那烏龜似乎很是好動,孤不止一次在書房的桌子上看到那隻烏龜在亂竄了,好在那烏龜還頗有分寸,並沒有弄亂奏折筆墨,而鬆音很快就會出現將烏龜抱走。

國庫越來越充實,太子也已長大成人,孤的下巴都有了胡子了,而鬆音在這段時間裏的動靜可瞞不過孤,比孤還要年長幾歲,今年卻依舊如少女般的麵容,讓那些後妃們很是眼紅,再加上她們之間盛傳的話語,說是鬆音利用手中的權勢,煉製了不少駐顏回春的丹藥,所以才能在這個年齡了還會如此青春。

早些年孤還會懷疑是因為鬆音習武,所以麵容才不會變化,可是後來,太子為孤引見了一批真正的習武之人,他們雖然說身手矯捷,但是也沒有誇張到鬆音那種地步,而且習武女子的麵容雖然說比常人要老得慢,但是也不可能一成不變。

經此一遭,孤頓時在心裏冒出了個別的想法,但是這個想法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所以並沒有說出。隻不過在日常中更加關注鬆音罷了,這麽一看,從前曾經想過的一些問題頓時浮現了出來,原本以為是習武的原因,可是如此看來,並非如此。

傳說中的修仙之人,可移山填海撒豆成兵,長生不老更是不在話下,可是要孤相信這個從小就在潛邸中當掃地丫鬟的鬆音是一個修仙者?還真是讓孤有些難以接受,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不得不承認,鬆音極有可能就是個修仙者。

有意無意,孤讓鬆音開始漸漸淡出眾人的視線,不管是什麽原因,讓鬆音一直在孤的身邊,她終究還是有恩於孤,這麽些年,若非鬆音,孤肯定不會有今天,孤是個明君,也是個明理之人,若是她真有什麽壞心,也不會等到現在。

時光荏苒,孤文武並重,所以朝堂上的官員都是孤親自提拔起來的。一日,太子在殿下說話,不知怎麽的,孤的眼光就看到了宮殿外的初雪,都城已經好些年沒有下雪了,上一次還是在十二年前,所有的聲音都開始遠離孤而去,孤頓時有些茫然了,太子已經成長,對於時下的問題都能處理得十分到位。

而孤……已經在位五十有三年了,半輩子已經過去,孤的鬢角早有了白發,是時候將這片江山交給孤的太子了。

又是一年春華綻放時,孤暫居在江南的一處園林中,隻有皇後與幾位得寵的宮妃一同遷了過來,鬆音也跟了過來,這倒是讓孤有些奇怪。

一日,皇後有些乏了,便去休息了,隻剩下鬆音與孤兩人,孤緩緩喝著清茶,而鬆音則是看著旁邊的粉花發呆。

過了一會兒,孤動了動嘴巴,還是出聲道:“坐下吧,你乃修士,不必如此拘禮。”

鬆音看了孤一陣,突然笑了出來,輕輕用手將那縷被風吹動的發絲收攏到耳後,也不拘泥,直接坐在了孤的對麵,道:“皇帝好眼力,我還在想你什麽時候會說出來。”

“孤雖乃凡人,但是還是有些眼界的,修士的容貌數十年如一日,再加上其他的枝葉末節,總是能夠想到的。”既然都說開了,孤也沒有什麽好顧及的了。與鬆音想出了數十年,此番的平靜,卻是極少的。

鬆音看了孤一會兒,隻不過微微一笑,她的周身突然一陣變化,孤有些驚駭,但是那變化隻不過是一瞬,孤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結束了。

在孤麵前的,是一個看不清麵容的女子但是她身著素色絲裙,腰間銀藍的絲帶隱隱晃動著如水一般的波動,長發直披與身後,簡直令人不可直視。

“因為一些願意,要在皇帝身邊沾染些紫氣度劫,現在劫數已過去大半,還要多謝皇帝這些年了。”雖說看不清鬆音的麵容,但是孤也看過殘本,修仙之人禁忌頗多,說不一定這就是一個。

“哦?這倒是願聞其詳。”不過孤倒是也好奇,究竟是什麽原因居然讓一個修士願意以一個丫鬟的身份在身側數十載。

不過鬆音倒是不願多說,隻不過含糊了幾句便揭過,孤對另外一個問題開始好奇了:“此番你露出真容,可是要離去的意思?”

“皇帝多慮了,修仙之人的劫數可不是那麽容易就過的,皇帝乃天道所定之人,紫氣盈身,乃是一代明君,現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這數十年來,我也看在眼裏,皇帝為了這個天下做了很多。”

她頓了頓,似乎是心有所感,抬起頭,接住了一片飄落的花瓣,道:“從前我隻認為,修士的道才是道,凡人再怎麽努力,也難以超越,但是皇帝教會了我一件事情:有些事情,修士做不到的,凡人可以做到;有些事情,修士做得到的,凡人一樣可以做到,甚至可以做到更好。”鬆音的聲音很柔和。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走。”脫下了那個沉重的擔子,孤說話也不那麽拘謹,拘謹了一輩子,也夠累的了。

“百年之期,自然是百年才行,可是凡人壽命有限,好在皇帝你身上紫氣充盈,彌補了這個問題,隻需勤加修煉,再過十五年便好。”鬆音說的話倒是輕飄飄的,孤卻是頗有些無語,這一百年有多長,凡人無所得知,但是在鬆音眼裏,卻好像是一年兩年般,不過想到她的身份,孤又沒有話可以反駁了。

孤已垂垂老矣,在臨走前,隱隱見到一個身著素色的女子出現在孤的眼前,她的聲音極為清澈:“皇帝,十五年已到,我度劫成功,便要離開了。凡人壽數雖有限,但是轉世投胎,我們還是有機會再見的。”

還沒等孤說什麽,就感覺到多日來因為沉珂的病體在瞬間舒暢了不少,清爽的涼風習習吹來,孤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