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盛夏 第二十七章 捉妖(中)

驢後跟著的兩個小道士也扯著嗓子吆喝:“好重的妖氣——好重的妖氣。”無奈此處俱是深宅大院,並無閑雜人等出來圍觀。那兩個小道士氣吐丹田,運氣叫了十來聲,休說看熱鬧的,就連正主兒王府也沒人出來。

青山道長輕輕咳嗽了一聲,止住清風、明月,小聲問來請他的管家王守財道:“王都管?”

王守財道:“勿要急燥,我家老太爺吃了驚嚇,想來人都在後邊,道長先到廳裏去候。”引著青山道長到廳裏坐。

青山道長衝清風使了個眼色,清風牽著他們那個驢轉來轉去要尋棵樹拴,趁著前邊無人溜到二門後,恰好叫趙總管出來撞見,喝道:“做什麽的!”

清風猶自伸頭望了望院裏,賠笑道:“都管大哥,貴府請我們來捉妖的,要尋棵樹拴驢呢。”

趙總管看那頭瘦驢仿佛風吹吹就要倒的模樣,指指夾道後邊喊道:“王老五代他去拴驢。”伸出大手拎著這個小道士的後脖,笑道:“小道長跟小的來。”一直把他拉到自家聽差辦事的一間小耳房,掩了門遞二錢碎銀子把他,笑道:“去和你師父說,有多大鬧多大,自然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清風麵色如土接過銀子,忙忙的納在袖內,臉上現出點血色來,壓低了聲音笑問:“真有妖?”

趙總管一本正經道:“自然是有的,今日我家主人公主人婆都不在家,老太爺因前邊正房無人,走到門口瞧見一團黃影閃過,進去就被迷住了。就是咱們,隻說捉賊,打了半日那個賊居然變成老太爺,可不是古怪。”

清風吐舌道:“上回楓涇鎮有一家也是,隻說有賊,叫了一群巡院的去捉,射了幾十箭隻說捉到,卻是他家大小姐,頭上一箭穿過已是救不回來了。我師父做了十來天法事,才收了那個狐狸精。”伸出手來得意洋洋的比畫:“那麽大一頭黑狐狸,又肥又沉。可惜半道上我師弟不曉事揭了鎮妖符,叫他跑了。”

趙總管看不得他裝神弄鬼,打發他到前邊去,到後邊回王慕菲道:“姑爺,道士來了,小的方才和那清風說了幾句,像是個有道行的呢,楓涇鎮那個鬧狐精的就是青山道長去收的。”

王老太爺臥在**,壓抑不住的咳嗽起來。王慕菲心裏極恨這個趙總管多事,看了看睡在**的的老子和坐在邊上擠眉弄眼要他趕走這個趙總管的老娘,沉吟半晌才道:“做場法事也罷,隻說你家小姐不在家罷,叫人先把房裏物件收拾好,就在我們院裏轉轉,不消到後院來。”

趙總管又道:“小的早說了姑爺小姐都不在家,老太爺經過看見一團黃影追進去的。那青山道長還在前邊廳上候著,姑爺還是去見見的好。”

王慕菲擺手道:“你安排的很好,我生平最厭和尚道士,不見!”

趙總管曉得揣摩大小姐的心思,如何不明白這是姑爺惱老太爺被他打了,打了個哈哈出來,一頭使人去李家和大小姐說知,一頭吩咐女人們去收拾小姐臥房,自家出來跟青山道長做揖道:“老太爺身上不大好,我家主人一時不得出來,還請道長休要計較,就與我同到房裏看看如何?”

那青山來了也有小半個時辰,廳裏幾幅字畫幾樣古董都玩賞了好幾回,灌了一肚子茶水點心,還不見正主兒出來。原也有些惱,正在心裏琢磨著多要幾兩銀子,他家清風出來說王家管家要大辦,卻是正中下懷。隻是這主人不出來,顯不出他的本事來,是以笑道:“還請都管進去稟報一聲,到底是撞邪,還是叫狐精纏住了,還是叫小道瞧瞧老太爺。”

趙總管心裏好笑,這本是他替老太爺找的個台階下,哪裏是真有狐狸精?帶著青山道長到正房西裏間,指著那個櫃子道:“就是此櫃,我家老太爺說影影綽綽看見有人進這屋,一團黃影鑽進去。”

青山道長心裏也猜是管家們借機搞鬼,微微一笑,掂著五六寸長的白胡子上前,四處嗅了嗅,突然變了臉色,自懷內掏出一個小荷包來,小心取出一張紙條來,才挑在指尖,隻見紅光一閃,紙條燒成一團火,嗖的一聲在櫃上打了個轉。

趙總管目瞪口呆看著那團紅火又飛了一射之地,在後院一棵梅樹邊落下,好半日才想到問青山道長:“道長……真有狐精?”

青山道長壓低聲音道:“有,咱們先退出去,且等正午陽氣最足的時候來收他。”

趙總管看那青山道長兩腿微微打顫,眼皮還在跳,心裏也有些慌,推說備飯,到後邊和他渾家說:“大小姐那邊有回話沒有?那個老道士像有幾分真本事,說是真有狐精呢。”

趙嫂子呸了一聲道:“他不咬定了有狐仙好借機多哄幾兩銀子,難不成說是你哄人的麽。大小姐那邊就要備禮過來,也叫咱們有多大鬧多大,好好叫老太爺丟一回臉。”

趙總管重重歎了一口氣,搖頭道:“好在咱們還算是大小姐的人,不然這一回就把主人家得罪透了。”

趙嫂子冷笑一聲道:“咱們二小姐哪一樣不好?兩個老的就沒有順眼的時候。”

趙總管微微提高了聲音道:“小姐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走錯了路,偏遇到這樣兩個鄉巴佬公婆,罷了罷了,還好姑爺偏著小姐,不然一輩子叫世人踩在泥裏。”

倒了一碗冷茶吃下,又道:“去買三牲香燭來,還要備賞錢備飯,隻怕傳了出去還有親友來送禮。”

趙嫂子道:“鮑家的帶人去了,我去封賞包去,姑爺也是,偏要把小姐送走。裏邊通沒個主事的人。”

趙總管道:“傻女人,此時隻好推小姐一早就出門了,不然傳開了去,不曉得怎麽混說呢。隻怕小姐轉眼就來家的,你在後邊看緊些,都說咱們小姐一早就出門了。”不等他渾家再問,出來陪青山道長說話兒。

卻說鶯鶯看見妹子帶著她家小姑子慌張張跑來,唬了一跳,隻覺得肚內跳了一跳,臉上的汗就落雨似的淌了出來,李青書扶著娘子,顧不上招呼小姨子,隨口道:“你們先坐坐。”

鶯鶯惱了,甩開他道:“妹子必是有事,你出去。”

李青書哭笑不得道:“這不是你肚子疼麽。”

真真忙上來扶住姐姐,笑道:“姐夫也是心疼姐姐的意思,妹子無事來看看姐姐的。”

鶯鶯和李青書看看青娥臉色不大好,對望一眼,鶯鶯摸著肚子,先皺眉,後笑道:“我這幾日總覺得……青娥妹子卻是初次到我家來,我大肚子不好陪你,叫小桃陪你到花園裏走走逛逛罷。”

真真拍拍小姑子道:“我們婦人說話,女孩子家還是避一避的好。我姐姐家就和自家一般,你且四處走走,我姐姐家的園子極好頑的。”送紅著臉的小姑子出去閑走了兩處才回來,卻見姐姐和姐夫都板著臉。

鶯鶯拍案罵道:“你公公真不是個東西。”

真真低頭玩弄衣帶,還似未出閣時嬌憨。鶯鶯長長歎息,慢慢道:“論理說你們的家事我做姐姐的不好管,偏你這個軟趴趴的脾氣,就把個王慕菲當成了天。我替你主張罷,房裏兩個大的四個小的,外邊再要四個媳婦子看守上夜的,這些人姐姐這裏都有。”

真真為難的看著李青書,李青書笑笑,道:“若說妹夫真是性子傲也不盡然。他能低頭和我一起走門路,可也是跌到泥裏拎不起的嫩豆腐。你姐姐安排的是,你那裏不是還收著你家大姑子的金珠,若是下回叫老的搜著來問來路,你說是不說?”說罷了忍不住又是笑。

鶯鶯也笑起來,道:“老趙好機變,再磨二三年,放他一個管事準錯不了。”

真真發愁道:“雖是替我出了一口氣,到底結下仇……”

鶯鶯冷笑道:“無妨,底下都是你的人,他老人安心養老罷了,我們尚家還有個管家林叔你記得否,為人最是忠心護主的,叫他到你家去做都管去。”

真真從小最聽姐姐的話,姐姐替她都安排妥當,還能有什麽話說。雖然丈夫麵前柔順,她又不是泥塑木雕的人兒,哪能喜歡那樣的公婆,到底心裏有數,當下點點頭坐在一邊等姐姐分派。

鶯鶯就使人去傳了尚家得力的四房老家人,又點了自己一個得力的大丫頭叫春杏的,命她挑了四個小丫頭。又請了林管家來。集齊了眾人,親自遞了一碗茶把林管家道:“林叔,二小姐從小兒性子溫柔,還請林叔去他王家照看幾年。”

林管家接在手裏不敢飲,跪下道:“老奴的命本是老爺救下的,服侍二小姐不敢怠慢。”真真上前要扶,林管家自個站起來道:“二小姐請坐,有什麽話不妨先吩咐老奴的好。”

真真微笑道:“我性子疏懶,本就不通家務。我家如今隻有一個莫家巷一個鋪子,還有城外那個莊。”

鶯鶯忙道:“那個鋪子還罷了,隻幾百兩本錢,算做他王家的罷,小莊那是嫁妝。他家還有幾房投來的管家,如今是老趙暫管。”

林管家道:“老奴明白了,以後內宅還是老趙管罷,二門以外都交給老奴就是。”點了點階下站著的十幾人,又問:“咱們和老趙他們幾個,另上一個檔子?”

鶯鶯笑道:“咱們家的人都沒有投身紙,沒的到王家重做奴才的。你們都是借把二小姐用的,月錢還在我這裏開。”

真真忙道:“這卻不能,若是這般,阿菲那裏必不肯的。”

李青書也道:“隻說是雇的吧。不然妹夫哪裏還有麵子。就是莊上的出息,也夠養活王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了。過幾年妹子自己也會當家了,或是買或是雇都由得她們。事事都叫你做姐姐的包辦,妹子到老還是管不來家。”

鶯鶯橫了相公一眼,笑道:“妹子家做法事,隻有道士不大好看,使人去請幾個和尚湊熱鬧罷。真真,你家裏有事,倒不好留你的,叫你姐夫送你回去使得不?”

真真微微點頭,尋來小姑子,吩咐她道:“咱們隻說一早出來,才曉得家裏出事。不然公公和你哥哥臉上都不好看。”

青娥點頭依了,姑嫂兩個坐著車,帶了一群家人從後門進去。趙管家兩口兒原是林管家手下,並不因為有人壓到他們頭上氣惱,隻說來的人多了王家公婆再不敢給小姐臉色瞧,歡歡喜喜把後院的那幾間房指給新來的管家們。

真真帶著林管家先到後院公公房裏,對王慕菲說:“阿菲,姐姐說我們家太空,少人使喚才會如此,所以借了幾房人與我們使。這個林管家原是我家舊人,最是忠心不過,就叫他總管罷。”

王慕菲心都在前院道士那裏,哪裏理會這些管家從哪裏來,點頭道:“家事都是你做主,你看著辦就是。”

真真還要到臥房裏瞧公公,王慕菲搖頭道:“才睡下,你陪我到前邊書房坐坐罷。”

真真看他滿麵疲倦,由不得心軟,握著他的手道:“道士走了?咱們回房去歇一回罷。”

王慕菲搖頭道:“你昨日不是說家裏滲的慌?那個道士正午跳了半個時辰,拿桃木劍斬下一截狐尾來。隻怕是真有狐仙呢。”

此時恰好走到正房腰門處,隻聽見裏邊又是鼓又是鑼,一聲緊似一聲,風吹過來,一陣撲鼻的硫磺味,嗆的真真捂著鼻子咳嗽。王慕菲又是心疼娘子,又是惱趙管家多事,扶著娘子到他書房,掩著門支走了小梅,方道:“此事雖然爹爹有不是處,到底還是趙管家多事要去請道士來家,鬧得烏煙瘴氣的,待此事了了,叫他兩口子走罷。”

真直微笑道:“趙管家來的日子短,不曉得你不喜歡這些。再說了公公說遇到狐仙,他做家人的難不成說是沒有?”

王慕菲語塞,兒子不好說自家老子的不是,含糊道:“這幾個道士鬧了大半日了,煩人!”

真真想起姐姐還要送和尚來,忙道:“我自昨日搬來,心裏就覺得不大好,我姐姐說辦一兩場法事也好。想來這間宅子也是不好住,不然人家舍得白白把你?”走到王慕菲身後替他敲肩。

王慕菲長歎一口氣道:“你說的是。還是做秀才的時候,隻有我兩個人好,自爹娘搬到城裏,生了多少事!”這卻是不由自主怨著老太爺了。

真真會意相公是不好明著說自己父親的不是,轉著彎來跟娘子陪不是,忙笑道:“卻是奴的不是,若是早些挑人來,家裏執事都安排妥安,哪有狐精容身之處。”正說話間又聽得後院有鞭炮聲,真真心裏猜測晚上必不得回房去住,林管家已是帶著幾個人送被臥進來鋪,回小姐姑爺道:“大小姐那邊又薦了幾位高僧來,也說正房後邊梅樹下那個洞裏藏著狐精。老奴想著這幾日必不能回去住,已是安排人手看在那裏。還請姑爺安心和小姐在書房住下。”

王慕菲微微點頭,待人走了方:“哪裏尋來這樣能幹的管家?”

真真笑道:“問姐姐借來的呢,”偷偷看相公並不無悅,補道:“工錢可還是咱們出,隻說我曆練幾個,咱們家人好使了,姐姐還要回去的。”

王慕菲笑道:“那是自然,咱們王家沒有用他李家的奴仆的理。倒是爹娘房裏的小丫頭可尋來了?”

真真笑道:“家裏忙的都抽不開身,想來明後日就得。”少時春杏帶著幾個女孩子過來給王慕菲磕過頭,就把二小姐房裏接管,除小梅是真真貼身近侍,別個和幾個媳婦子都按排了執事,不叫二小姐再操半點心。到了晚間吃飯,王老太爺推說身上不好不肯出來。王慕菲樂得家裏大小事有人管,吃了飯隻在書房和妻子說話。一應事體都是林管家張羅。

且說林管家得了大小姐吩咐,和道士和尚說過,王家大做七日法事,和尚在前院念經鎮邪,道士在後院做法捉妖。第二日就在鬆江府傳開了,過了早飯就有士紳來送禮,更有好事的舉人秀才打著問候的招牌來看熱鬧。王慕菲陪著一群朋友在廳裏談了半日。一個唐秀才和他極要好的,笑道:“嫂子此刻必是回避的,不如咱們去王兄正房裏瞧瞧那個斷了半截尾巴的狐精是何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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