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兩個女生的辯論
“當世界宣告終結，不是嘭的一響，而是噓的一聲”
英國詩人托馬斯.艾略特在《空心人》中寫下了如此的句子，這一晚上的情景正是末日般的表現。
通訊信號中斷，燈光不停閃爍，屏幕畫麵扭曲，孩子爆發出尖銳哭聲，道路陷入漆黑，仿佛有一股滔天的黑暗潮水吞噬了城市，一座座大廈被夜色遮擋，唯有昏暗的星辰在天空散發著隱隱的光。
這是美國曆史上麵積最廣的一次停電，幾乎沒有人知道它的起因僅僅是東部電網與奧斯本的一次小小衝突。直到這段長達二十小時噩夢般的停電結束後，垃圾桶的碰撞聲、大樓電梯門的開啟聲，以及地鐵列車的轟鳴聲，這些人們平日非常熟悉的聲音重新出現，紐約市以北廣大地區的供電、供水和交通才逐漸恢複正常。
通過這次風波，斯塔克成了最大的贏家。方舟發動機發電成本低廉，而且斯塔克工業原本就有一個小小的自備電網，隻需坐等電網連接的客戶上門簽署協議就可以。
而奧斯本這方麵就要遜色許多。
這也是難免的。
雖然新太陽能係統運營成本幾乎為零，但是初始投資不算小數，和每平方英尺五十美元的舊式集能係統造價比起來，奧斯本的新係統雖然功能更強，價格降低了一些，但對於月收入兩千美元的普通階層來說依然是值得思考一番的。而且這家公司此前沒有能源方麵的渠道與關係，一時間也難以招攬到有份量的大客戶。但盡管如此，經過這場事故它也得到了相當的收獲，一些本地有錢人慷慨的投下了訂單，還有一部分人來自周邊城市，他們再也不願被停電困擾。
就這樣，雖然新生意不算非常火爆，但至少這家公司已經接近無虧損運行。不用埃瑞克再往裏麵投入太多了。
對於學院來說，這是個值得一提的好消息，哪怕對和他們關係較好的普通人而言，也為這筆投入沒有失敗而欣喜。
現在她們正在談論著它。
“環境危機加上設備老化，三大電網麵臨的問題隻會越來越多。”瑪麗簡坐在雇主的辦公桌前，飛快地轉動著一支自動鉛筆。“希望大家都能購買我們的產品，這樣他們就可以經常生活在光明中了。”
“但那要政府補貼才行。”說這話的居然是格溫.斯黛西，這位小姐本來就非常關注這裏，現在又和彼特是大學同學，最近每天中午都要來訪。反正瑪麗簡和她的關係不好也不壞，習慣了這種態度她倒也和大家挺熟稔了。
不久前，通過她的局長父親，埃瑞克向紐約警察局捐贈了幾套太陽能設備，所以這次僥幸沒有被停電拖累的就有本地警局和斯黛西家。
現在她正和瑪麗簡辯論新產品的事。
“根據我之前做的社會調查，新能源的普及並不像報紙上宣稱的那樣前景明朗，它仍然需要政府加大補貼，否則許多人會持續觀望。停電時人們對電網非常不滿，聲稱會盡快更換。但風波一旦過去，他們又會回複到從前的生活狀態中。”
“聽啊，這就是社會精英的觀點。”瑪麗簡諷刺道。“你把普通人都當傻瓜了，他們總會發現問題需要解決。尤其是停電事故越來越多的時候，要知道很快就到冬季了。”
說到事故越來越多的時候，她的語氣忽然加重了，同時悄悄瞟了旁邊的雇主一眼。作為貼身的秘書，埃瑞克的動向瞞不過她，而且這位先生也沒打算刻意隱瞞。現在看到她這暗示似的一眼，埃瑞克隻能聳聳肩默不作聲。
他又不是破壞狂，當然不會無休止的攻擊下去。一般來說，事情總要有一個限度，這次是對手先打破了規則，哪怕隻是一個股東所為，埃瑞克也有理由借機發作，但如果為了一點利益日複一日的做下去，即使逼得對手關門大吉，也未必符合自己的長遠規劃。
沒有人願意和一個過於凶殘的家夥打交道，陽光之所以是生命之源，是因為它的溫暖而非暴虐，埃瑞克不想像綠魔諾曼一樣，連盟友都要翻臉敵對才能安心。
所以他隻是靜靜的聽著沒有插口，兩個女生的對話還在繼續。
格溫不同意瑪麗簡的意見，但她的語氣很柔和。
“我相信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選擇新型太陽能，它的確很優秀，我父親的同事和我的朋友們都打算在自己家安裝，但我們也要看到它的造價確實需要中低收入人群思考一下，他們才是最大的客戶群。如果他們一時拿不定主意，而又沒有迫切的需要，那他們也有很大的可能保持現在的狀態。”
她正說著，一陣腳步聲響，奧斯本的年輕總裁和他的蜘蛛俠朋友走了進來，一段時間不見，他現在已經徹底走出了父親的陰影，神態變得意氣風發，眼神中充滿了年輕人特有的自信與銳利。
“有道理。”難得事業開始穩定，哈利終於有時間來看女友，不過一進門就聽到有人在談及自己的事業，於是他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了格溫身上。
超級屋頂太陽能發電係統的推廣工作正在進行，社會評價相當不錯，甚至還在斯塔克工業的民用電力發動機之上，但是市場反應相對平淡，在這個經常停電的國家總會有人願意花一筆錢購置省心的設備，可惜他們現在還不是主流。
現在看到有個漂亮女生談到自己關心的地方，哈利顧不上和女友打招呼，立刻專心致誌的聽了起來。
瑪麗簡看到男友的表現沒有說什麽，她靜靜的聽著格溫的觀點，和埃瑞克以前的話相印證，這可以讓她有更多的體會和更深的認識。從個人角度來說，她並不討厭格溫，不同的出身使她們有不同的眼界，在過去那個鄰家女孩瑪麗簡或許會有些失落，但在埃瑞克這裏得到充足的成長空間後，秘書小姐已經和以前大為不同，她遠遠不像過去那樣心理敏感易受傷。
“對於新事物，如果不是無可取代的革命性創造，通常會有一個漫長的發展過程。在大的趨勢中它會一直保持增長，隨著基本用戶群的擴大發展速度越來越快，忽然有一天它的前期積累可能就會重新被市場認識而爆發出來，這一天可能是用戶的需求產生了積極變化，也有可能是意外事件帶來的額外關注。但要想在起步時就收到良好的市場效果，就必須有政策性扶持才行。”
格溫說完才注意到緊緊的盯著自己的哈利，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補充了一下這是她的個人想法。
“不，不要這麽謹慎。”哈利眼中異彩連連，他熱情洋溢的稱讚這位女生。“我覺得你的想法很好，事實上我們也正在遊說白宮，但電網方麵的付出比我們更多----這真是可笑，三大電網寧願把錢用在公關上也不願去改善他們的老化設備，卻反過來譴責我們的先進產品，真是群目光短淺的傻瓜，他們簡直就是社會發展的絆腳石。”
哈利的指責固然無可厚非，但把對手當成傻瓜就過分了。
瑪麗簡撇撇嘴，把視線轉向另一邊慢慢喝茶的埃瑞克。她聽過雇主的評論，由於超大規模工程的特性決定了電網的升級改造花費異常巨大，其付出遠遠超過回報，而且由於折舊問題，再新的設備也用不了多久就會和以前的一樣破舊不堪，例行檢修及時更換才是合理經營的正確方式。要知道越是龐大複雜的結構，就越是容易出問題，與其在升級----維修的過程中疲於奔命，不如把節省下來的利潤注入新的研究，用全新的架構來替代不和時宜的部分。
智能電網正是如此，如果沒有斯塔克和奧斯本劃時代的新技術，它也許將會成為下一階段電網設施投入的主題，當政策性傾斜使數以千億計的資金投入時，相關企業與個人將得以暢快瓜分這頓美餐。
現在兩家新能源公司要做的就是取代那些原來的桌邊食客，或者至少與它們一起坐到桌邊，共同分享進餐的資格。
和雇主相比，哈利的態度輕浮激進，瑪麗簡不太喜歡，她更欣賞埃瑞克說過的那句話----你可以輕視別人的產品，但不能輕視別人的智慧。
這一點顯然格溫也有同樣的意見，她禮貌的向哈利問好之後就借口午休時間結束離開了。
目送美好的背影消失，哈利這才想起本來特意探視的女友，但這時秘書小姐也重新進入了緊張的工作中，於是他隻能兩手空空的看著此地主人發呆。
埃瑞克給了他一個溫和而憐憫的微笑，仿佛被看破了內心的窘迫，哈利更尷尬了，幸好他還有彼特，這個高中時的死黨及時介入話題，陪著埃瑞克喝了一會下午茶之後，這兩個人就勾肩搭背的到樓下去了。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讓人昏昏欲睡。埃瑞克沐浴在陽光中靜靜的盤算著，既然奧斯本的事情已經初步解決，下麵也該動身前往華盛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