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月屛郡主養女出嫁的好日子,府上賓客雲集,幾乎大半個京城的權貴女眷都來了。
平陽伯夫人自然也沒被落下,早早就起身打扮妥當,出門赴宴。
想到前兩日自己求著去莊子上“養病”的庶女,平陽伯夫人就沒好氣哼了一聲。
得虧那對母女還算有點腦子,曉得要出去避避風頭。這樣也好,不用擔心程初柳再作妖,更不必擔心平陽伯又要硬塞個人讓她帶出門交際。
府裏庶女一大堆,夠得上帶出門交際的就那麽幾個。庶長女去年就嫁人了,排行第二的程初芍也出嫁了,老四程初柳“養病”,老三程初蟬自從夏姨娘被剃了光頭後也稱病不出。
仔細扒拉了一通,最後被平陽伯夫人帶出門充場麵的就是剛滿十二歲的老五程初雪。
程初雪容色才情都不出眾,生母也死的早,在平陽伯府一直就是個小透明。
她鮮少有機會跟著嫡母出門交際,激動得前天夜裏竟沒能睡著,天都沒亮就起來試衣服,這會兒到了馬車裏卻開始犯困。
平陽伯夫人就不大滿意:“今天是縣主的好日子,來的貴人可不少,尤其是爵位比咱們高的那些。你可得仔細些,別得罪了什麽人。但也別畏畏縮縮的,丟了咱們伯府的臉。所以,趕緊給我打起精神來,明白了麽?”
程初雪連忙點頭,正訥訥要說兩句討好話,卻聽得外頭一陣喧囂,得得馬蹄聲匆忙奔過,又依稀有女子在興奮尖叫。
“這是怎麽了?亂糟糟?”
平衍伯夫人示意香蘭掀開車簾一角往外看,便瞧見幾個平民打扮的年輕女子湊做一堆,站在路邊,滿臉憧憬地看向遠方,卻是方才馬蹄聲離開的方向。
女子們麵色酡紅,就連那梳了婦人發髻的小婦人都嬌羞不已。
平陽伯夫人正覺奇怪,車外便隱約傳來她們的交談聲。
“天哪,方才騎馬過去那公子容貌生得實在俊逸,簡直比畫中仙還要美豔三分!”
“會不會是哪個女扮男裝的公主郡主啊?哪裏有眉眼這麽精致的男子?竟比四殿下還要美,我不信!”
“絕對不是女扮男裝!你們沒瞧見麽?那美人公子身姿頎長,肩膀寬闊,下了馬起碼也七尺有餘,怎麽可能不是男子?”
程初雪聽得好奇,忍不住探頭去看,卻被平陽伯夫人瞪了一眼,隻得乖乖縮了回去。
車簾被放下,馬車繼續不緊不慢往前走,可類似的議論聲還在不斷傳來,幾乎全是女子在街上大咧咧地討論,言辭間滿是讚譽溢美,還紛紛臨時決定結伴去逛香粉鋪子。
畢竟,女為悅己者容嘛~
於是,就連一把年紀的平陽伯夫人都不免生出些好奇來。
俊俏公子不是沒見過,可能勾得一整條街的女子都失魂落魄,這美貌未免也忒離奇了些!
香蘭看出點端倪,抿嘴一笑,悄悄出去問了馬夫等人。
不多時,她便進了馬車,神色奇異地說:“夫人,五姑娘,方才竟是楚王殿下過去了!聽說,楚王殿下年輕俊逸,容色更甚四殿下,故而引得街上女子紛紛駐足圍觀。”
平陽伯夫人恍然大悟:“原來是楚王,怪不得呢!聽說,當年的宸貴妃可是生了張傾國傾城貌,生子肖母,這就不奇怪了。可惜我們賀家少在京城,也沒什麽機會進宮覲見,也就沒見過。”
香蘭笑道:“看來呀,京城的畫師們又不愁賣不出去美人圖了。隻是,楚王殿下就藩後似乎從未回京過,此番想來是為著陛下聖壽回來的。”
平陽伯夫人微微頷首,沒說什麽。
程初雪見氣氛輕鬆,大著膽子問:“陛下今年不是四十聖壽嗎?這位楚王殿下應該也三十多了吧,就算再怎麽英俊,也不至於叫她們都看花了眼吧?”
香蘭見平陽伯夫人沒反對意思,就順著說:“五姑娘不知,楚王殿下是陛下最小的弟弟呢,聽說今年才二十出頭,還沒娶王妃呢。”
“啊?這麽年輕?哦,二十多也不年輕了。還不娶親,宸貴妃怎麽也不催催……”
“還不住口!”
平陽伯夫人頓時冷下臉,低聲斥道:“皇家的事是你一個閨閣女子能議論的嗎?你且給我記好了,不管楚王殿下是否真如潘安宋玉一般俊美,都與你沒有半點關係!你可別做什麽春秋大夢,哼,出了事別害己又害人!”
程初雪嚇了一跳,腦子壓根沒轉過彎來,隻知道呆呆認錯。
好在馬車很快就到了月屛郡主府,平陽伯夫人也斂起怒容,換上標準的交際笑容,和其他家的夫人們打招呼致意。
見到程初芍扶鄭氏下馬車的一幕,平陽伯夫人眼睛亮了亮,卻又平添一絲心酸。
這個嫡女從小嬌生慣養,連她都沒享受過這待遇,可鄭氏這個做繼婆婆的偏偏能享受得心安理得!
更讓她生氣的是,明明那事剛過去沒兩天,鄭氏居然就把程初芍帶了出來應酬,這不是上趕著讓人說嘴麽?
平陽伯夫人匆匆過去,客套幾句,便委婉地問:“世子夫人今日怎麽把這個笨丫頭帶出來了?姑爺那裏若沒了人服侍,豈不麻煩?”
鄭氏笑意淡淡,掃了眼四周狀似各自交談、實則餘光都鎖定了這邊的圍觀女眷。
“不怕伯夫人笑話我苛待兒媳,我先前也是這麽說的呢。隻是老大心疼她辛勞,想著趁著郡主府上喜事,讓她跟著過來鬆快一二。”
得知是宋珩的意思,平陽伯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麽,隻能給程初芍使眼色,準備一會兒拉著女兒去說私房話,好好敲打她一番。
“宋小將軍還真是個會體貼人的,果然是鐵骨柔情啊!”
旁邊的幾位夫人聽了這話,都笑著湊趣。
有誇宋珩的,也有誇程初芍的,更有誇平陽伯夫人、鄭氏的,總之就是客套話不要錢似的往外甩。
饒是程初芍提前做了兩天的心理準備,也被這嗡嗡嗡的一大堆女聲震得整個人暈乎乎的,都快沒工夫為她們話中之意害羞了。
這一派虛假的和睦氣氛中,突然插進來個尖利的女聲。
“嗤,也不知是哪裏來的野山雞,也就是那些個有眼無珠的才會把它當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