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主屋逃出來後,程初芍整個人都是恍惚的,且欲哭無淚。
宋珩真是給她挖了好大的坑,還挖了兩個,逼著她跳。
關鍵是跳哪個她都心塞!
可,難道她敢順著宋珩的話,承認自己的替嫁新娘嗎?
他說要放她自由,可宋家的大少夫人不能平白無故消失。
作為伯府二姑娘,程初芍這張臉在京城圈子內是被很多人熟識的,她還跟著鄭氏出去應酬露過麵。
換一個人來假冒是不可能蒙混過關的,所以,隻能是讓她“去死”,或者把“真新娘”找回來。
可,她去哪裏給他變個真新娘出來?
就算宋珩不想把真新娘找回來折磨報複,選擇第一條的死遁,可他絕對不會這麽善罷甘休。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況是被害得半身殘疾、還被塞了個假新娘忽悠的人呢?
換了她,她肯定也得暗戳戳對平陽伯府做點什麽才行。
可平陽伯府壓根就沒搞替嫁陰謀,到時候一對說辭不就穿幫了?
程初芍又不是什麽綠林好漢的苗子,身嬌體軟易推倒,跑路了也隻能老老實實在城鎮裏生活,在這個戶籍管控比後世更嚴格的時代,她可沒信心能躲過衛國公府、平陽伯府的追捕!
更重要的是,宋珩很可能不會等她走人了才去找平陽伯府對峙,那就更不必擔心追捕問題了,她絕對跑不成路。
所以,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她沒法跑,隻能捏著鼻子認下她就是程初芍本人。
一想到白花花的銀子、自由生活的大門對她永遠關上,程初芍就想哭。
“您這是怎麽了?可是大公子那邊也說不好辦?哎,四姑娘也真是的,她怎麽能這麽輕忽?不把自己的清譽當回事也就罷了,也沒考慮過家裏其他姐妹……”
小魚憂心地絮叨著,程初芍這才想起自己過去主屋的本意。
本來隻想著順便過去通個氣,討個主意,結果,萬萬沒想到,宋珩居然也是個扔雷好手,比她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有氣無力地把跟宋珩討論分析的結果簡要說了一遍,就懨懨踢了鞋子,躺到**裝死了。
小魚還當她是在為程初柳的事情憂心,不免在心裏歎了聲,暗道自家主子果然是改邪歸正了,要是換了從前沒準還會樂得連作十首詩呢。
小魚安慰了她兩句,就忙忙回伯府傳遞消息去了。
程初芍在**挺了半天屍也不肯起來,連午膳都免了。
宋白貓發現後,有些擔心,躡手躡腳鑽進她屋裏看她,順便也想偷聽下她的真實心聲。
鑒於今天她的死磕到底態度,他十分懷疑,平陽伯府是不是拿捏了她的什麽大把柄,或是用她最看重的親朋好友的安危來威脅她。
——看著嬌嬌弱弱的,雖然脾氣比尋常京城貴女爽快些,但看起來也不像是作奸犯科的料,絕不可能是山賊強盜出身!她對待普通流民都那麽心軟,肯定也沒害過人性命。
——不對,她對張世慶父女那麽好,會不會她本來也是個流民,因緣際會被平陽伯府買了去呢?是了,說不定她的親人還生了病,又被伯府拿捏著。這麽說來,她來到這裏突然下苦功夫學醫也就可以理解了。
——這丫頭真傻,我都說了會幫她,她卻不肯跟我交底。哼,我如今打不了仗,可尋幾個人的能耐卻還有。她也忒小看人了!
宋白貓心念急轉,竟在入門的幾十步路間腦補出了個新故事,同時對程初芍的遭遇愈發心疼。
他絞盡腦汁思考著如何在短時間內獲取程初芍的信任,後者卻突然一個鯉魚翻身從**蹦了起來。
“不對勁!他哪來的那麽多情報?當時我和那位說話時屋裏根本沒人,外頭就是小魚和香蘭幾個,他那邊的婢女怎麽可能刺探得這麽清楚?”
程初芍自認適應能力還算強,除了開口喊第一聲娘時極度勉強,但從第二聲開始就容易得多了,甚至現在可以流利說出我母親這樣的指代詞,心裏半點芥蒂都無。
嗨,反正她也沒正經做過什麽人的女兒,就當是圓了多年來的一個夢吧。
宋白貓下意識縮了縮頭,頗為心虛。
程初芍盤坐**,摸著下巴念念有詞。
“難道他也被穿了?還跟我一樣知道劇情?這樣就說得通了,穿成個必死的人設,最後逆天改命醒了過來。他知道我的人設,所以一開始就發現我有問題……”
“等等,這個好像也不大對勁。他要是個老鄉,怎麽不跟我對暗號,反而口口聲聲說我是替嫁的?”
“難道他是故意試探我?畢竟知人知麵不知心,同為老鄉也未必都是良善人。可試探的法子有很多,他為什麽不給我念一句‘天王蓋地虎’看我有什麽反應呢?”
宋白貓聽得一頭霧水,心中愈發警覺。
被穿這個詞已經在她口中出現過很多次,但他沒搞懂她是什麽意思。
顯然這不是形容衣服的,而是形容人的。
每次她提到被穿、穿了這類字眼,前麵跟著的那個人不是她自己,就是他,而且還都是在她對某種情況感到困惑時說出。
難道,這個穿字意味著改變?
可,魂穿又是什麽?
魂魄發生改變,是洗心革麵的意思嗎?
還有,劇情又是什麽?
他當然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可她當時又沒在看話本,卻總是嘀嘀咕咕什麽劇情、人設之類的,十分令人費解啊!
她口中的老鄉似乎也和字麵意義上的老鄉不大一樣,他跟她能算哪門子老鄉?
“啊!我太難了!為什麽不能讓我直接穿成個隻需要吃喝玩樂的富婆寡婦,最好還是子孫滿堂的那種,我就不用操心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了!”
程初芍煩躁地在榻上狂抓頭發。
看著那亂蓬蓬披散下來的青絲,宋白貓思緒不禁飄遠,直接飄回到他屋裏某個小抽屜裏放著的黑檀木盒上。
“小雪,我要是穿成你就好了~”程初芍幽幽地說。
宋白貓抬頭愣愣看她。
“當人可比當貓兒難多了。當貓兒隻需要吃喝拉撒,長得好看點就能受盡寵愛,做人的煩心事卻那麽多。你說,我怎麽就沒穿成你呢?咦,好像也不對,你是公的……”
程初芍還在自己跟自己嘀咕,他卻好像打開了新世界大門。
這天,宋白貓做了一個很詭異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