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為什麽這麽看著我？我臉上長花了嗎？”程初芍弱弱地問。
宋珩終於收回打量她的奇異眼神，幽幽道：“早上我和你說的那些胡話，你就當沒發生過吧。我仔細想過了，確實太過天方夜譚。”
程初芍大喜過望。
她在屋裏躺了半天屍，甚至自暴自棄，連這日的學習、工作任務全都無視了。
期間，她還考慮過宋珩是不是重生者的問題，最後肚子餓得咕咕叫，隻能爬起來，厚著臉皮問小魚要吃的。
剛好，醒來不久的宋珩就把她請了過來，名義是聽說她中午胃口不好，特請她去陪他用點湯麵，還是今日早上國公府名下莊子送進來的新鮮雉雞吊的湯，十分鮮甜。
頂頭上司召喚，又有美味佳肴**，程初芍隻能小心翼翼地來了，還打好了繼續辯解的腹稿。
不料，宋珩居然自己想通了！
“咳，大公子知道就好。我這人記性不好，過兩天就忘了，您大可放心。”她客客氣氣回答。
桌上的雞湯麵熱騰騰的，散發著醇厚的香氣，白霧氤氳而上，勾得她腹中饞蟲蠢蠢欲動。
“那個，您不餓嗎？”
宋珩拿起筷子，挑起幾根麵線。
她也緊跟其後，開始小口小口喝湯，正為胃裏的熨帖幸福眯起眼睛，就聽得宋珩極為平靜地吐出幾個字。
“程初柳，和你一樣，也是穿的嗎？”
程初芍直接被嗆到了。
她無比慶幸自己還沒開始吃麵，不然，恐怕就要上演麵線被嗆到鼻孔裏的尷尬場麵了！
她看宋珩的眼神極度震驚，宛如看著個外星人。
呆滯許久後，她才弱弱應了五個字。
“天王蓋地虎？”
宋珩好看的眉頭擰起。
又是這句怪話，她原來的世界到底都住著些什麽人？
他不為所動，慢斯條理吃了口麵，徹底咽下後，才再度開口。
“你不用這麽震驚，我不會對你怎麽樣。事實上，你不覺得，與其裝鴕鳥置身事外，和我合作、爭一個更光明的未來不是更符合你的切身利益嗎？”
程初芍想了想，這話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且不管宋珩為何突然跳出第四麵牆，看清了世界真相，但他沒有崩潰，就足以證明其理性睿智，是個不錯的合作夥伴。
她是知道大概劇情，可她當時真的是囫圇吞棗看過去的，很多細節都不清楚，隻能在大方向上給點提示。
比如說，“楚王狼子野心即將造反”“晏皇子是個白切黑”“四皇子會是最後大贏家”這種。
因為缺乏可信的情報來源，還不一定會被老夫人、宋珩他們采納。即便信了她，不免也要受到種種懷疑。
畢竟，連國公府都搞不到的情報，她一個手底下沒啥人脈的深宅婦人又是怎麽知道的呢？怕不是她跟外人有所勾結，故意釋放煙霧彈、假情報混淆視聽？
但，有了宋珩這個合作夥伴就不同了。
他手底下除了初一之外還有一小撥親兵，可以隨時派出去刺探情報；他是太子的親表弟，還做過幾年太子侍讀；他在邊關立過赫赫戰功，在朝中大約也能說得上話……
有了這些掩護，他就是扔出再駭人聽聞的情報，國公府和東宮都不會太懷疑。
“確是如此。可，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心虛氣短的程初芍放下筷子，將麵碗推到一旁，雙手交疊，一副乖巧模樣，眨巴眨巴眼看著他。
心裏好像被什麽東西重重撞了下。
有點發麻，又有點癢，還順著喉嚨蔓延到了嗓子眼。
宋珩也放下筷子，一手握拳，輕咳幾聲，仿佛這樣就能將那股麻癢壓住。
“你說。”
“你，是怎麽知道的？”
“做了個夢。”
宋珩輕描淡寫的回答讓她愣了下，而後豁然開朗。
怪不得！
怪不得宋珩對她的態度一直都怪怪的，她一直以為他要不是人太好就是裝出來騙她的，結果，人家居然早就猜出她來曆了，隻是沒有直接點明。
早上那個替嫁說辭，八成也是他為了不揭破最後一層紗想出來的，可惜她沒順坡下路，堅決不認。
於是，他為了開誠布公，隻能忍痛捅破真相！
程初芍嚴肅臉點頭，對自己的思路表示認可。
她馬上露出個討好的笑：“那個，大公子，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也不瞞您了。咱們也算是天涯淪落人吧，理應互幫互助，是不是？有些事情，咱們心知肚明便可，若傳揚出去，隻怕要被當做妖言惑眾拉去燒成人幹的……”
宋珩恍然大悟。
原來她最擔心的是這個！
“你放心，隻要你還在衛國公府一天，就沒人敢這般待你。”
程初芍恩恩兩聲，又試探著問：“那，您的夢裏都看到了什麽？”
做夢約等於重生梗，但又和重生不大一樣。當事人不會那麽真切地經曆生老病死，也不像重生者那樣帶著刻骨哀怨、仇恨歸來。而夢境大多是斷斷續續的，她對宋珩掌握的劇情多少極度好奇。
她心裏更深層的隱憂是，萬一宋珩把整本書都背下來了，他完全不需要她這個盟友，自己也能大展拳腳，幫太子和國公府鹹魚翻身。
畢竟，宋珩不知道她的金手指存在。
宋珩將她惴惴不安卻還要強裝鎮定的小表情看在眼裏，心中哂笑，神情卻仍是沉重。
“隻看到了一些混亂畫麵，大致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
他漫不經心提了幾點，都是接下來半年內會發生的劇情，如他的死，傅文瑄遠赴邊關，程初柳和親，等等。
這些事程初芍基本上都知道，隻有一兩點跟程初柳、傅文瑄等人幾乎沒關係的小劇情她沒印象。
為表示誠意，程初芍有來有回，也壓低聲音說了幾個他沒提到的重要劇情點，如衛國公的死，太子太孫之死，楚王勾結北齊進攻大盛，等等。
宋珩麵露震驚，沉痛道：“什麽？楚王他……我竟不知，他居然做得出這種賣國的勾當？”
程初芍心有戚戚道：“誰說不是呢？說來，他想搶皇位這件事沒什麽，可自己家人打歸打，怎麽能引狼入室呢？他這人美則美矣，心術不正，手段也太過陰毒，怪不得最後落敗呢。”
宋珩微微挑眉：“美則美矣？你見過楚王？”
據他所知，程初芍應該隻在玉瑩縣主出嫁當天回府時在大街上跟楚王“偶遇”過一次，當時她跟鄭氏坐在馬車裏，按理來說應該沒打過照麵才對。
十五對楚王的評價又在他耳畔回響。
——雖說主子您英武不凡，可如今京城流行風尚早就不同了。姑娘們都喜歡四殿下那種，晏皇子就有點太妖豔了，楚王殿下也不錯……
呸，那個通敵賣國的宵小之徒，哪裏比他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