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鄭家喜宴已過幾日,這回是衛國公府以宋瑗的名義發帖子,邀請了一些京中閨秀來府裏賞**。
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衛國公世子是京城有名的“花癡”,他的名花圃裏珍奇花卉無數,簡直不差禦花園什麽,甚至還能培植出宮裏頭都沒有的特殊品種。
很多人都暗暗鄙夷衛國公世子沒有繼承老衛國公的優良傳統,文不成武不就,比不上兩個弟弟能幹,整個就一富貴閑人。可人家偏偏就能在陛下跟前說得上話,關係還不錯叻!
除了兩人那層大舅子和妹夫的關係外,衛國公世子還很擅長拍龍屁,而且不是尋常庸人那種浮誇、急功近利的拍法。
世子愛花懂花,買花時格外大方,但若有人要跟他討花,他立馬就能變身六親不認鐵公雞。別說是送一盆花了,就是想摸摸都不行,最多邀請你來名花圃裏近距離觀賞一二。
但,對上最尊貴的皇帝陛下,世子的原則就沒那麽堅定了,甚至不必皇帝提起,他就能自動自覺給宮裏獻花。
不得不說,這對胸中有顆文人心的皇帝陛下來說還是挺受用的。
據說,每每衛國公世子送進來新的珍稀花卉,皇帝陛下都要從繁忙的公務中抽小半日出來,觀賞並作詩。有時還會叫來幾個近臣、皇子皇女,搞個小型即興作詩比賽。
前不久,世子獻上的“綠鶯歌”就很叫皇帝龍顏大悅了一次,那次作詩比賽仍是四皇子取勝,詩作如今正在京城文人士子間流傳,就連女眷也爭相誦讀。
故而,衛國公府的帖子一發,姑娘們紛紛傾巢出動。
衛國公府也沒叫她們失望,果然將養得極好的兩盆“綠鶯歌”抬出來,讓眾姝好生觀賞了一番。
姑娘們還自行組織做了回詩,完了又喝**酒,吃了**形狀的藥膳點心。
作詩環節中,好些姑娘還心情複雜地提起了正在養病的程初柳。
畢竟,程初柳可是京城第一才女,這種宴會少了她總是會覺得黯然失色。即便她們心中隱有嫉妒,也不得不承認,程初柳的詩詞確實作得比她們好,連男兒都要喟歎不如。
作為京城第一才女的姐姐,程初芍不免接到許多關懷程初柳病情的隱晦提問。
幾個月前沸沸揚揚的謀害庶妹說辭已經沒什麽人提起,現在人人都知,大難不死的宋將軍對其十分寬容愛護,衛國公府也很是看重,這些都足以打破流言。
程初芍隻能用些半真半假的話敷衍過去,順便附贈一個惋惜的歎息,姑娘們就不敢再問了。
沒了程初柳,今日作詩中勝出的就成了衛國公府九姑娘宋瑗。
這也是交際場上的“潛規則”之一了,隻要主人家寫的不是太差,總能你一言我一語將其捧為第一的,就當是個榮譽獎。
劉玉珠是個胸有丘壑的女子,雖言辭不甚華麗,卻也憑著立意在作詩環節脫穎而出,成了宋瑗之下的第二名,很是出了一番風頭。
但她姿態謙遜,進退有度,也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劉玉倩沒那個能耐寫詩作文,卻也聽了程初芍的建議,沒有再鬧什麽幺蛾子,隻乖乖坐著吃茶點,偶爾和宋瑗等人說幾句閑話。
讓她沒想到的是,即便她大喇喇表示自己不會作詩,自動退出作詩比賽,其他人竟沒像過去那樣都用鄙夷、嘲笑的眼神看她!
反倒有少數幾個小姑娘朝她靠攏,也笑嘻嘻著說自己胸無點墨,便不跟大家湊熱鬧了之類的話,還小聲誇她真性情。
劉玉倩想了許久才明白,不是她今日表現得多好,突然引得眾人喜愛,而是因為衛國公府的九姑娘跟她說了好些話,她幾乎成了這一日九姑娘最青睞的座上賓。
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她爬上樹救的那隻花貓兒正好是宋瑗近日來的愛寵,宋瑗心存感激,愛屋及烏,自然就待她比旁人更和氣親熱三分。
想通這點後,劉玉倩就有點沮喪,吃點心也不起勁了。
回府路上,劉玉珠的婢女嘀咕了句:“衛國公府的少夫人也真是的,分明早就認出了那貓兒是九姑娘的,卻偏偏不告訴咱們,叫咱們白擔心了半日……”
劉玉珠壓抑著豔羨的心情,目光自劉玉倩頭上身上掠過,若無其事道:“倩娘今日得了宋少夫人這麽大個人情,想必母親要惶恐好些時日了。”
劉玉倩的婢女唉聲歎氣道:“就是可惜了那支紫玉鏤金簪!這還是大姑娘沒舍得帶,特地留給二姑娘的呢。”
劉玉倩卻自顧自發著呆,聽到她們的話也沒什麽反應,竟跟平時動不動就暴跳如雷的模樣判若兩人。
程初芍和侍宴的婢女們將各家各人的表現一一看在眼裏,等人走了,就都聚到了榮安堂做工作匯報。
聽完眾人點評,老夫人微微頷首:“倒是和我第一眼印象差不太多。”
說完這句,眾婢便被揮退,廳堂上隻剩程初芍和少數幾個心腹。
老夫人這才皺起眉頭問:“今日,府裏以小九的名義請了這些姑娘過來賞花,裏麵不乏你前幾日舉薦的那些人。可我瞧著,竟是沒一個合適。不是性子太過孤僻冷清,就是畏畏縮縮、小家子氣。這喪婦長子不娶的說法,雖說有些苛刻,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程初芍附和道:“您說的是。不論男女,長輩耳提麵命的教導都是極為重要的。不過,我倒有個想法,今天來的這些姑娘未必都如表現得這般……”
“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她們竟從哪裏得了風聲,曉得咱們在替二殿下選人,故意表現不佳?”
“這倒不大可能。”
程初芍有些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往下說:“近日來,二夫人不是在替二公子相看姑娘麽?這事可不是什麽秘密,消息靈通點的人家都知道了。”
老夫人愈發不解,狐疑道:“那她們不是該趨之若鶩才對麽?難不成,咱們衛國公府就淪落到這般叫人看輕的地步了?”
程初芍麵色有些為難。
“這話說了,隻怕又要惹您不快了……”
老夫人不耐,沒好氣瞪她:“就會賣關子,我看啊,你這張嘴遲早得叫人把你縫起來,你才能老實安分些!還不快快招來?”
“咳,其實這事您應該有些印象的,就是先前二公子身邊那個叫天晴的婢女……”
隻聽得這個名字,老夫人臉色馬上變得黑沉起來,宛如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密布。